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
-
本以为那人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了,当半睡半醒时被人抱进怀里时是真吃了惊。那人察觉了,在她颈间低笑,做作地道歉。“哎呀呀,吵醒了你?”
“……嗯,吵醒了。”她翻身,在他怀中打了个哈欠。“刚有些睡意就都给你搅合了,你还真是瞧不得我舒坦。”
“既然如此,那也先别睡了,我们去外头看雪吧?”他像是来了兴致,拉她起床,拿来了衣裳帮她穿上后连鞋子也不给她套了,抱着她就要往走。“我过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地上已经有了积雪。今晚上月亮也不错,赏初雪那是最合适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怎么突然想起看雪了?我还倦着呢……”
“呵,还不是怜儿你自己刚才在席间应了我的?我就怕你来日笑我没做到,这才累了自己带你来看雪,怎么还是你委屈?”
怜儿将头缩回他怀里,顺便翻了个无奈的白眼。看来今晚有人的兴致上来了,早知道先前就不为了炒热气氛迟迟不放莫翔他们走,还不如早些散了早些睡,至少这会还能是说是已经睡过一会。
她知他,必不是真为了什么狗屁承诺来带她赏雪,而是有了什么心事。
只是他的心事,似乎从不喜与他人说。
无双抱着她来到花园内的亭子里,却不将她放下,先让空儿青儿放了炭炉在亭子里,又在石凳上铺设了柔软的毛垫,才自个坐了上去,将她安放在腿上。
“爷,要暖些酒么?”空儿将无双脚边的炭炉稍移开了些,边问道。
“暖一些吧,这种时候无酒怎欢?”他一手按住正四处张望的怜儿不让她在怀中动弹,一边对空儿道。
“看来他们都习惯了你突然起的兴致。”怜儿瞧着空儿他们熟练地样子,感慨道。
有个这样的主子,也辛苦了他们。
无双只是笑笑,看向亭外。“怜儿,听说冬至的夜晚,会有鬼神夜巡,要不我们呆得久一些,瞧瞧这传言是真是假?”
怜儿瞧了眼一片白茫的院子,偏头似是认真考虑一番,才道:“如果真有,能见识一下倒真是不错。反正也都睡不着了,我们要不就试试?”
“怜儿啊,我真想知道你怕什么。记得那日,你邀我与你玩这感情游戏的当晚,我也曾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告诉我说,你什么都不怕……今日,我再次想知道,怜儿,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怜儿自他怀中抬头,笑意吟吟,眼似弯月,一切心思掩在其下见不得真。“无双,我什么都怕呀,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
当时不会说,现在也没有要说的理由。无双,我和你之间没有“坦诚”这个概念,你明知的,却还来问我,是你心不在此,还是如何?
无双亲昵地轻弹怜儿鼻尖,笑道:“你呀,是心眼小才对!还最爱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什么都怕,可我怎么也瞧不出你有害怕的,不然我还来问你做什么?”
此时恰巧青儿将酒具端上,怜儿借着拿酒杯止了这个话题。
那人也不在意,暖酒在前尚未入口,人却像是已有薄醺,只是一径扬着唇浅浅笑着。
………………
“怜儿,又下雪了。”
“嗯,下雪了。”
………………
“怜儿,雪停了。”
“暧,瞧积雪挺厚了呢。”
………………
“怜儿,你睡着了么?”
“……嗯,我睡着了。”
“呵……”
东方天际微亮,院中空无一人,连该最早起来的奴仆都还在睡梦中。
院中的亭子处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浅浅脚印通往卧室方向,亭子里两只搁在一块的精致酒杯瞧着煞是亲密样,边上是早已燃尽的炭炉。
谁曾在?
谁曾真正在?
汴京,一个时辰前。
赵康刚从宫内的筵席上脱身,在房里由人伺候着脱下沾了雪的披风,接过下人端上适温的醒酒汤,凑在唇边喝着。
“王爷,江西萧家的二公子,前几天走了。”负责打探信息的无相趁着这空闲,在赵康耳边轻声道。
“江西萧家?”赵康眉峰一聚。“连环萧刀的那萧家?”
“是的。”
“萧家的当家人是萧老太爷,二公子走了这有什么值得报告的?”
“王爷,这二公子虽然排行老二,却是萧老爷的独子,而萧老爷又是萧老太爷正室的独子……老太爷是一直将二公子当了未来掌门在培植。如今二公子这么突然走了,萧家必然一片混乱。”
“那就由着他们先去混乱得了,无相,到底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
“回王爷,萧二公子的夫人,是轩辕门主的表妹。根据回报,如今她在萧家的日子很不好过。二公子听说,走得蹊跷……虽说是卧病在床有些时日,可都说,二公子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可究竟是谁下的毒至今仍未有定数,几个分家之间吵闹地厉害……”无相单膝跪在赵康身边,一五一十回报着下头打听来的消息。
可赵康除了先前那句“表妹”表现出了惊讶外,其他仍是兴致缺缺。“那就回去呗,反正无双门家出来的大小姐,就算是死了个丈夫也还能风光出嫁。”
“可表小姐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萧家的骨肉,老太爷不允,而几个分家又不肯让她留下……”
“那是自然了!对老太爷来说,表小姐肚子里的可是正统萧家的子孙他的重孙,怎么能让表小姐挺着个肚子带着未出世的小孩离开?可对分家来说,这小孩将来必定就如二公子一般,都是铺好了的路,对于那些个要夺权的分家怎么能留?……呵,此时他们萧家之间必定是又防范着彼此又思量着要和谁结盟、还要想着找出下毒的凶手在老太爷面前邀功,无相,如今这么一想倒是的确有些乐趣,你去调查清楚些,随时告诉我后事如何。”
“是,王爷。”
“……对了,你等会去问无寿要刚柳妃塞给我的那只镯子,送去无双门给怜儿。”
“是。”无相应道,心中暗想着那柳妃是想请王爷在皇上面前为她的亲属美言几句吧,那送上的肯定不会是份“薄礼”,王爷就转手送给了那位姑娘——还是轩辕公子的女人……王爷,您在想什么?
“等会我去睡一会,你午时左右叫我起来,下午我要去崔尚书府,后天一早回金陵。”
“是。”
吩咐完了,赵康躺上了床闭眸休息。
人躺着不动,心思却还在转。
先是想着要和崔尚书谈论的军饷还有救灾的银两事宜,略定了思绪后念头又转回了萧家的事情上去。
轩辕的表妹?
呵,他有预感,这事将来必会热闹,他这么个空闲人怎能不凑合?
他和她谁都没有在谁面前提起过那件事,似乎都有刻意避开这事、这人的感觉。
她是脆弱的敏感,她觉得他在隐瞒的事儿,所以她不问。她也不知,该用怎样的口气去问。
她的好奇本不多的,可对于他,他的事情,她有了好奇。
她知道,一步一步,她在走一条不归路。
即使在路上有过徘徊,似乎也不过就是拖延了一些时间而已。
爱,代表着万劫不复,她害怕,她一直都是对此害怕的。
她有过预感,这男人会令她陷入现在的两难,她甚至可以预言爱上他的自己会上演一个比母亲更悲伤的故事,可是她已经走了进来,怎么办?
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不爱”。
何况如此的朝夕相处,往往是才准备好了心情,立刻又被他毁坏。
或许正因为爱了,心烦了,所以她更不知该如何开口满足这份好奇,关于她——是不是那人的替身。
他知道她心中有了心事,可她喜欢藏着不说,他爱顺着她。
他想,这是他对她的宠,她可知?
他是个掌控欲强的男人,他是江湖第一人轩辕无双,他喜欢什么都在自己掌握中。可以有迷题,这才有乐趣,可是怎能超出控制?
可是怜儿不同,她总是在他的控制外。
他有时候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有时候不能。
他们或许是同一类的人,给人展示所希望别人看见的,真实的内在却是掩埋在心底最深处。
不是看不见,而是无法看见。
所以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也默顺了她的沉默,因为理解。
他隐隐约约有猜到是这事,尤其是圆圆禀告于他怜儿那天晚上就询问的问题后,他几乎就能确认怜儿,已经猜测出了些什么。
可是她不开口问,他也无法开口回答。
她明明好奇啊,为何却不愿意来问他?这事儿的主动权在她手上,她不知道?
无双想起怜儿曾说过,她不信任何人。
原来她不开口,是因为她还不信他。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叹气,怜儿的倔脾气呢。
所以最先开口的人,是轩辕无双。
他对这事有自己的考虑,与其怜儿在他这儿倔着犟着却从其他有心人——譬如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赵康、那一心讨好所谓“主子”的莫翔,或许还有其他隐藏着的……不管是谁,总会让怜儿离开他更远一些。
他好容易拉近的距离,如果就这么随意被人坏了,他怎甘愿?
虽然现在还是个秘密,但是随着萧颐贺的死、嫣然身份被人注意,过往的秘密将一点点被揭开,到了那时什么都别想再被隐瞒。
何况,他现在有着别的打算。
再说,由他来开口,说到何个地步,该怎么说,这可都操纵在他手中。
他想得很美。
于是就当天晚上,两人照例饭后在房里下着棋时,他开了口。
“嫣然……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怜儿手中的子差点坠地,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就如此面不改色地直截了当说出如此令人震惊的话,好似在说一句“今晚菜色”不错一般。
可是,令她惊讶甚至感觉心中被什么一刺的,还是那“重要”二字。
或许正因为如此重要,重要到好似呼吸,所以才能用如此平静的口气说着这么一句话吧?好比没人会夸张地大叫“呼吸如此重要”一般。
可是,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胸口有些沉闷,她垂眸,将子丢回棋盒,靠向坐在她身后的那人。“是吗?因为亲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也知道,他现在说了这话,必定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既然如此也别再装着无知了,倒不如借着个机会满足了他的好心成全了自己的好奇。
“呵,都有一些吧。”他将难得主动投入他怀里的女子抱紧,心情莫名大好。“我奶奶啊,喜欢女孩子,可我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于是她就让我姑姑将小女儿过继了过来,取名轩辕嫣然。她比我小三岁,从小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可以说是我唯一的妹子,也可以说……”
他顿了话,将怜儿转过身子对上她低垂着的眼。“也是我第一个动情的女人。怜儿,你曾说我没有心,你看,你猜错了。”
她几乎送他一个白眼,此时这样的话题,他居然还有心事和她翻旧帐?“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还让她嫁给了别人?难道是你奶奶不愿意?”
古时候表兄妹结婚这种事情多着去了,何况他那样从不将世俗规则放在眼里的人,真爱着哪个女子,还会在乎这些?只能猜测,他或许是个尊重长辈意见的人——真是如此,倒是恶俗地棒打鸳鸯戏码了。
“我奶奶早就走了,不过如果她在世必然也是乐意的,亲上加亲何乐不为?”他扯她发尾,有一下没一下,不至于弄疼她但也不让她分了心在别处。“你也别猜是我爹了,告诉你,我当家得早,自我十六后我就没让他替我做过什么主。”
“那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娶她?”她本想将头发自他魔掌中解救出来,不料赔了夫人又折兵,无双直接抓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
听她这么问,无双一愣,眼儿笑得弯弯。“怜儿,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白了他一眼,这人怎能让人相信他是“愿意定下心”的人?“直觉!”
他自然明白这话不得当真,于是哈哈大笑,将头搁上她的肩。“不管是不是直觉,怜儿,你猜对了一半。我不愿意娶她,她也不愿意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