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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
      许久不曾光临的恶梦突然上门拜访,她是被惊吓而醒。
      从何时开始,恶梦不再光临?又是从何时开始,本该习惯了常与那些诡异梦境做伴的她居然会有不能接受的一天?
      她知道,其实那不算是恶梦,只是过去生活的重现。
      她看见自己被所有人抛弃,独自伫立在黑暗中,直至被那片黑暗吞噬。她呐喊,她呼救,她拼命跑拼命挣扎,可是依然是同一个结局。
      所有人都放开了她的手,不管是名义上的至亲,还是所谓的好友,不曾有人伸手将她拉住,不曾有人解救她于那片黑暗之中。
      她,不该觉得害怕才是,更不该觉得惊讶呀,唯一的不同,只是如今梦里放开她手看着她无措绝望的,多了那么一人。
      穿着紫色长袍直发垂背抿着唇儿微微笑着的,轩辕无双。
      会在她的梦里出现他,代表着什么?代表着那人在她心中的日益重要?还是在提醒她,终有一日,那人也会如同那些人一般,甩开她的手,任她如何挽留都不会停下离去的脚步,是不是这样?
      她揭开床幔,银色的月光钻进窗缝流泻在地,丝丝缕缕好像她无法阻止的情丝蔓延。
      她对着身边的空位幽幽叹息。
      “怜儿,你在叹什么气?”突然他的声音响起,就见他欣长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眼前,瞧见她探出的小脸苍白,又看见床幔后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眉心一抽,从架子上取了外衣替她披上。“小心别着凉……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她有些傻傻地瞧着突然出现的他,几乎想要探手触摸,瞧瞧他是真的,还是自己的梦未醒,听见他的问话这才猛然回神,一双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嗯,我刚做了恶梦。”
      他在床畔坐下,贴着她的身子。“怜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么?也是你做了恶梦踢倒了凳子,我回头来看你,结果就此给你、捕捉了。”
      她却依然是有些恍惚的样子,只是点了两下头。“没过去多久的事情,怎会不记得……”
      她厌倦了孤独,所以当时才伸手留住了他,可是她是不是忘了这人也有要离开的一天?
      她,终将还是一人啊,今天的梦境不正是一个预言?
      月光下,她低垂着头,不愿让他看见她的无奈。
      “我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她转了个话题,问道。
      他呵呵笑,一边解开扣子脱下外袍挂到衣架上,反身折回重又坐下。“也奇怪,我如今只想着往这儿跑,怜儿怜儿,莫不是你给我下了什么蛊,让我非要抱着你才睡得着?”
      将自己都不解的疑惑此时不真不假地当了笑闹般问出口,倒也不是想她能回答,而是……如果她能听懂那么三四分,也就够了。
      怜儿的脸一红,虽说不想信,可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是每晚都在她这儿过得夜,即使是她月信来了的几天也不曾去其他院子,这话也不算是说笑。
      他看见她脸红,有些恶意地两指捏上,往边上轻扯,不至于让她生疼的力道,满是他的怜爱。
      她自然不肯,先是想要扯开他作恶的手,无果,又去扯他手臂,自然也没得逞。瞧着那人咧嘴笑得开怀两指还捏捏揉揉,她磨牙,一不做二不休两手一起上,也捏住他的脸颊不放,左扯扯右拉拉,瞧见他俊美的脸如今变形的模样,咯咯笑出声。
      他瞧着她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眼神微动,捏着她脸庞的手移至她颈后,揽近,柔柔吻上,不带欲望的温和。
      她闭眼,仰头,迎合向他的吻。
      她想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对他的爱,就是她恶梦的来源。
      可是,她还是眷恋上了他的温暖。
      只是因为孤单了太久吧,何况这人本就是朵诱人沦陷的曼陀罗。
      “怜儿,后天我要出门一次。”他睡下,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她的呼吸喷在他胸口的亲昵。
      “你出门还需要向我报备?”怜儿失笑。他和她的关系,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情,他们心里都该明白这点才对。
      何况告知另一个人自己的去向,无双,你不知道这会给别人“我很重要”的错觉吗?
      还是……他知道,却故意如此为之?
      她没再深思,猜测到了这一点就好。
      小小的领悟是提醒,真深究了,那是在自寻烦恼。
      他只是一笑,一手顺着她披散而下的长发,一手按在她腰间,微一使劲,让两人之间全无缝隙。“这么说可就伤我心了,怜儿,我可怕我如果这么突然就走了,你会日日倚在荷园门口眺望我归来。”
      她不理他,当他疯言疯语。“好吧,我这会知道你要出门了,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不问我去哪儿?”
      “你开了头,自然不会就准备这么当了结尾。”
      他满意笑,这女人懂他呢,有人明白自己的感觉,真得不错。
      他搁在她腰间的手换了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背,像是哄着她入睡。“我下午和你说了的,关于嫣然要回来的事情。萧家好歹也是名门,又是亲家刚死了的,只遣个下人去接嫣然总是有些失了礼数。何况只是遣个下人,萧家老爷子如果不肯放人怎么办?那老头贼得似狐狸,怎么会不知道嫣然在萧家就等于无双门和萧家的盟约还在,岂会轻易就同意放了嫣然回来?那时候如果他回绝了那是不给无双门面子,可如果答应了老头必定不甘心,我身为后辈,怎么可以让这么个江湖前辈如此为难?没办法,我也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他委屈样叹气,脸上却依然是笑意浓浓。怜儿被他逗笑了,他抚摸到了她脸上的酒窝。
      于是他指尖朝上头微移了些,抚上她因笑而眯起的眼,她的睫毛轻触他的指腹,柔柔生痒,好似直接挠搔上他的心。
      “……怜儿,我都说完了,我们睡吧。”
      床幔重被拉下,没一会,细细的声响从那后头传出,那该是动情时候的呻吟,才会让人听了如此脸红心跳。

      第二日一早,无双悄然离开荷园,回到自己的歆园换了衣服后让空儿招了各处的管事去福院,准备将他要出远门的事情说一下。
      福院是整个无双门里布置最简洁的地方,在无双的心思里这是用来处理事情而不是赏景的地方,话虽如此,细心的花匠还是将这儿的花园整得处处是景。
      将该吩咐的都处理完,撵了所有人都退下,无双靠在窗阑,瞧着窗外介于晚秋和初冬两者之间的院景,出神。
      昨晚上会告诉她他的行踪,倒真是兴致突来。他本来是准备临走前招了碧落和黄泉两院的管事来交代一下就好,最多只是吩咐圆圆好生照顾怜儿也就是了,这样也符合他一贯的习性。怎料昨晚,她伏在他的胸口,那种心口处重重的暖暖的感觉让他一时心情大好,嘴一张,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他微叹,说了也就说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也没当这次出门是需要隐秘的什么事情,只是如此轻易就袒露了心声,却让他有些不甘。
      怜儿还不信他,还将他挡在了心门之外,而自己呢?却已经动了心,已经在心底某一处放上了这女子,如此悬殊的现状,他怎甘心?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他爱过,自然明白每次想起怜儿时自己都忍不住的微笑是因为什么,可是怜儿还不爱他,他才不要独自服输。
      喜欢是一件事情,要他轩辕无双认输这就是另一码子的事情了。
      他想起了嫣然,嫣然总是将什么事情都当成是战争,她总说,最先低头了的就是输了的,从此便会万劫不复。所以当时他们明明都在乎对方,却宁愿用着这么一份在乎来伤害对方顺便伤害着自己,也不会谁先低了头。
      怜儿问他,他是否悔过。
      不,他真的从未后悔过。他想得很开,当时如此相爱都会分开,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没有那个缘分。何况嫣然嫁入萧家,对于无双门来说是件有益无害的事儿,他的算盘怎么拨都不算亏本,他从不悔。
      他只是,一直都很想念她。
      一直。
      其实,如果派的是青儿或者空儿前去,凭这两人的地位,萧家老爷子不会也不敢真不放人,他只是想亲自去接她,将她接回来。
      当年,他搀扶着盖了红帕的嫣然走出无双门大门,送着他们直至金陵城门口,他站在高处,瞧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离开金陵,瞧着那顶载着曾经该是他的她渐行渐远的大红轿子,还有轿子旁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的男子,那是她将来的夫婿。
      他一直注视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他幽然一叹,像是要将胸口的沉郁都叹出。
      自此之后,轩辕嫣然,只是他的表妹而已。
      可是,想起再过没多少天自己就能重新见到她,并能亲手将她带回,他心中一丝激动。
      他怎会不知,怎会不明白,当年他会同意萧家提亲,不过就是赌了一口气?
      可嫣然会真自己点头愿意嫁过去,何尝不是也有赌气的成分在其中?
      她是从不肯认输的人,他有了其他情人,她便也给自己找了情人,他没有要娶她的念头,她也咬牙不说要嫁。如果当时不是如此,如果当时谁肯先低了头,如果当时她请了爹来做说客,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快要见到她了呢。
      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他饶有兴趣得猜测,三年多后的嫣然出落成了怎样的倾城?她不会猜到自己亲自去接她吧?她会怎样的吃惊?
      无双渐渐想得开怀,他有些迫不及待。
      可当天色渐暗时,他仍是回了荷园。

      翌日大清早,他便走了,留了被他折腾了半宿的怜儿一人酣睡。
      离开时他令圆圆小心照料,又多加了一句。
      “莫翔如果来了,也叫唐四多过来坐坐。怜儿是贪热闹的人,有些人在她耳边说说话她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圆圆自然是全都应了,如今就算轩辕无双不做这些吩咐,她也会将怜儿伺候得舒坦。
      她也瞧出了些许莫翔的心思,自然不会错漏唐四的。她只是不明白,既然爷将姑娘瞧得这么重要,又怎么丢着这三人暗自波涛汹涌?
      她只道她家爷也瞧穿了姑娘怕孤单,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决定,怎么知道那人更爱看热闹?
      怜儿起来时圆圆告知她那人已走,她点了点头,让圆圆服侍着着衣,待瞧见身上被那人带些刻意留下的印痕时,她在口中低咒。
      “那个要死的混蛋……”
      不知气恼,是否真能带走心头的烦闷。

      当天夜晚,怜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段时日都是这时候上的床,生物钟没错,错的是身边少了一份温暖。
      不是自己先睡下等着半夜觉得有些凉往后一靠那人就在,而是,空荡荡的。她知道,今晚还有今后的几天,这人都不会出现。
      所以说,习惯是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圆圆,再点两个火盆,我总觉得有些冷。”她蜷缩在床头,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对着还没离开的圆圆道。
      她那样子让圆圆失笑,天还没真冷姑娘已经成了这样子,等三九寒天时姑娘打算怎么办?
      心里虽如此想着,还是让小年她们又端了个火盆进来。
      小年一见怜儿那样子就忍不住笑。“姑娘你好像躲在龟壳里似的。”
      圆圆本想斥小年没有规矩,回头一瞧怜儿那模样,还真是有三分躲龟壳的样子,倒是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这可都怪平日里怜儿没什么主子奴才的做规矩,害得连圆圆都给带坏了。
      不过连着她都笑了那可真有些无礼,圆圆假意咳嗽二声,道:“姑娘,要不让小年再给你弄个暖炉来?你今晚就将就一下,明日我就将晒好的厚被子帮你换了。”
      “别……”怜儿摇头,她明白这冷,不是身子冷,而是心冷。她熟悉这种感觉,每一次被抛下之后,当她又成了独自一个的时候,她总是这么浑身犯寒。
      她摇头,让众人都退下,只说自己要睡了。
      她抱着整床的被子,瑟瑟发抖至天亮才略睡了一小会。
      入睡前她告诉自己,她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般,一个人撑过来的。
      她入了睡,也入了梦,同样的梦境,有以前的那些人,也有新加入这个梦境的轩辕无双。
      这一次,她瞧见了,有一双细长嫩白的小手从黑暗中缓缓伸出,缠绕上紫衣人的脖子,渐渐缠紧,将那人拉离自己,将那人拉进黑暗之中。
      她看见,那人被吞噬前,唇儿弯弯,眼中是如水般的情。
      他开口,“嫣然”。
      她却不再开口,不如以往那般请他留下,不管是否自觉这是梦中,她咬紧了牙关,不让悲伤有溢泄的缝隙。
      她看着那人消失。
      她在梦中落泪,谁都看不见那如钻石似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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