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的故事》世上只有天涯好

14、14、你可以叫我的小名吗

　　“你滚开！”，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我怎么可能有你这种儿子？”
　　“闪一边去！谁让你跟着我？”，一个男人的怒喝：“跟你妈去，别来烦我！”
　　“滚啊，让你滚听不懂吗？”女人的声音。
　　“闪开闪开！”男人的声音。
　　…
　　两个声音开始无限交叠穿插在一起，顿时惹得一片嘈杂…那两个面目模糊的一男一女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快要逼到自己眼前了…
　　“啊！！！”，赵大米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然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大米？”，身边传来一个刚刚睡醒听起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大米转过头，看着身边望着他的程云鹏，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吧？…梦到我父母了…我没事…你…睡吧…”
　　程云鹏看着他，等他说完，然后也坐了起来，伸出右手来握着赵大米的左手，轻轻捏了捏，安慰道：“不怕不怕~恶鬼退散~”
　　说着用另一只手摆了一个花啦啦的姿势，还冲赵大米笑笑。

　　赵大米感觉到程云鹏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热，对他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用力握了回去…
　　这一刻的赵大米，真的觉得自己很庆幸能有程云鹏在身边陪着，他低着头，微笑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就这样握着握着，什么都不说…

　　过了好久，程云鹏才突然开口道。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和爷爷住在一起”
　　程云鹏转过头去温柔地看着赵大米，轻轻地对他说。
　　“我爷爷对我很严厉…小时候我做作业不认真，他就会假装很生气，用藤条打我…那根藤条很细，但打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其实他是舍不得，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还恨过他…”

　　程云鹏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床沿，示意赵大米往后靠靠，接着说道。
　　“等我长大一些，他就不怎么打我了…偶尔也会带我出去打羽毛球…”
　　程云鹏突然看向赵大米，问他：“你会打羽毛球吗？”
　　赵大米呆呆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可以教你…”，程云鹏又笑了笑。
　　“我一直记得，在夏天的时候，爷爷常常会搬一把摇椅到客厅窗户边，坐在那儿晒太阳…我在旁边跑来跑去，到处去找他偷偷藏起来的坚果…你知道吗，我很久之前就吃过很多热带坚果了…那时候街上都没卖的那些我也吃过…不知道我爷爷都从哪里找来的…”
　　“你爷爷真好…”赵大米轻轻地说了一句。
　　“嗯…”，程云鹏对他笑了笑：“…后来，他就过世了…你知道吗，当时我在外省参加一个的比赛…连我爷爷最后一眼都没见上…”
　　赵大米捏回了他的手，程云鹏转过头对他抿嘴笑了笑。
　　“从那之后，我就被我爸妈接到市里的房子住着…”程云鹏苦笑了一下，看向赵大米。
　　“…你父母也对你不好么？”，赵大米轻轻问了一句。
　　“…什么叫好？”，程云鹏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说吃穿，他们倒是从没亏待过我…但…一个月见一次面…算对我好么？”
　　“…那也比我爸妈好了…”，赵大米说。
　　“赵大米你知道么…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见人叫我的小名…”，程云鹏说。
　　“我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不是家…它只是个房子…”

　　“你…小名叫什么？”赵大米转过身来，拍了拍程云鹏的背。
　　程云鹏顺势把头靠在了赵大米的肩膀，有些哽咽。
　　“鹏鹏…我叫鹏鹏…”

　　两人斜斜地靠在床上坐着聊了一会儿，又都默默地躺了回去。
　　刚才两人聊得都有些激动，现在突然平静下来，显得有些不自然…
　　赵大米连翻了好几个身都没有睡着，于是他又转过来，看着闭了眼睛躺得直直的程云鹏，看了半天，帮他把被子掖好，又转回身背对着他。

　　赵大米听着程云鹏轻轻的呼吸声，觉得心里特别安心，他突然想再往后靠一靠，挨着程云鹏睡。或者趁他睡着，偷偷抱着他睡，就像他当初抱着自己那样…

　　假期就快结束了…赵大米知道，程云鹏虽然没说，但是也很快就要回去了…这么多天他们同吃同住，赵大米也没敢问。
　　但他心里很想知道，程云鹏突然来永顺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大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在乎起这件事来，他特别希望听见程云鹏说，为了你…因为担心你啊…大白痴…

　　赵大米忽然觉得程云鹏连每次骂他白痴的声音都特别悦耳…他突然特别理解刚才程云鹏对他说再也没有人叫过他小名的心情…

　　“鹏鹏~”，赵大米转过身去，面朝着程云鹏，合上眼睛轻轻地又喊了一声：“鹏鹏~”

　　然后就感觉自己刚刚伸到被子里的手，被狠狠地抓住了。

　　“赵大米你今晚上到底要不要睡了？”，程云鹏突然一用力，拉起刚刚安静下来的赵大米。
　　“…折腾了半夜，一会儿戳我被子，一会儿又叫我名字的，还一个劲翻来翻去，你是想怎么样？”
　　“…我，我没…”，赵大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问回去：“…你…怎么知道我…难道你…一直没睡着？”
　　“废话，你一直动来动去让我怎么睡得着？”，程云鹏有些微微皱眉。
　　赵大米看着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有些紧张起来。
　　“那…那你现在赶紧睡吧…我保证…不吵你了…”赵大米忙拍着胸脯表决心。

　　程云鹏看着赵大米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一瞬间又想起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赵大米面对着自己，闭着眼睛用嘴型叫自己鹏鹏的样子来。
　　转过头去，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嘴角…

　　程云鹏觉得好像有些事情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有点儿说不上来…

　　“…鹏鹏，要不你先放开？捏得我手腕疼…”，赵大米可怜兮兮地说着抬了抬被程云鹏捏着的那条胳膊。

　　程云鹏突然回过神来，连忙放开。又看了看在旁边揉手腕的赵大米，突然忍不住笑了笑，说道：“睡不着？我带你玩个好玩的~”，说着就跳下了床。
　　赵大米看了，也连忙跟着跳了下去，看着程云鹏一直往床底下掏东西：“你要…找什么？”
　　程云鹏也没理他，继续掏了一会儿，终于掏出一本书来，往赵大米胸口砸去：“接着！”
　　赵大米赶忙接过一看——是自己的高一物理同步练习册…
　　过了一会儿，程云鹏又抛出来一本——英语练习册…
　　过了几分钟，程云鹏终于把床底下所有纸质物品清理了一遍，把所有练习册和空白试卷都摞成一堆，摆在了赵大米面前…
　　“既然睡不着，就做一套试卷吧！”，程云鹏指着那一摞东西，笑着对赵大米说。
　　“哈？”赵大米这才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程云鹏。

　　程云鹏一把把赵大米摁坐在椅子上 ，笑眯眯地说道：“别废话了，先做套物理做完…”
　　“啊？”赵大米扭头看着程云鹏。
　　“啊什么啊？”，程云鹏反驳道：“别哭，我陪着你呢！”

　　赵大米咬着笔杆不禁纳闷起来…明明好好的在睡觉，怎么就被一个噩梦吓醒了呢？
　　醒就醒了，怎么就突然跟程云鹏聊起人生来了呢？
　　聊就聊了，怎么就更睡不着了呢？
　　睡不着就睡不着，怎么就突然做起物理题来了呢？
　　赵大米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旁边那个家伙…赵大米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躺倒在课桌旁边地毯上的人…
　　还有，明明就说好陪我一起做作业的，怎么就突然睡成这样了呢？
　　赵大米用笔头挠了挠脑袋认真的想着，把他就这样扔着睡地上第二天会感冒的吧…
　　但把他叫起来的话，又逼着自己再做一套怎么办？
　　唉，到底要不要把他叫到床上去睡呢？
　　赵大米觉得好纠结…

　　他把笔放回桌子上去，蹲下去又站起来，在躺得横七竖八的程云鹏旁边绕了一圈，又蹲下，又站起，还试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虽然自己最近长高很快，人也壮实了不少，但比起程云鹏来说还是有点儿距离。
　　直接这么把他横抱起来，不吵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大米心想…又站起来绕了半圈…

　　他顿了顿，走到床边去，把被子抱下来轻轻地垫在地上，又翻到另一边，把程云鹏推了推，裹了进去…
　　裹好后，他才绕到床边，把灯关了。回到书桌前来，趴下躺在了程云鹏旁边，蜷紧身体，往程云鹏那边靠了靠，扯了点儿被角，给自己盖上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大米发现自己又躺在床上了…睁开眼发现身边没人，下意识地就叫了声：“鹏鹏你在哪儿呢？”
　　“别嚷…”声音从书桌方向传来…
　　赵大米忙坐起来，看到程云鹏拿了一支笔，正在改他昨天晚上写好的那套物理试卷…
　　“那个…考得不好…”赵大米心虚地试图解释什么。
　　“哦…”，程云鹏拿着笔还在写写划划，头也不抬：“…基本概念都不清楚…上课根本没听吧？”
　　“不，不是…我没…”赵大米结结巴巴，又立刻被程云鹏打断了。
　　“别说了，赶紧去刷牙洗脸，等会儿给姑姑送完早餐，再做一套化学的…”程云鹏发号完施令，站起身来，走过床边，把那套试卷扔到赵大米怀里，然后径直走出卧室洗脸去了…
　　赵大米迷迷瞪瞪地拿起来一看，只见试卷上几乎每一个题的空白处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有的是公式，有的是课本页码…
　　赵大米定了定神，认真看了几题，然后把试卷随手翻到背面——一眼就看到了右上角血淋淋的37分，和大大的“赵白痴”三个字…

　　赵大米的嘴角突然忍不住抽动起来，刚刚好不容易冒起来的感动一下就被咽了回去…
　　“程！云！鹏！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两人送完早餐回来又坐回书桌前，赵大米看到程云鹏在他课桌的左上角贴了一张自制的学习计划表，上面详细列出了从星期一到星期天赵大米除了睡觉和上课之的每一个小时的学习计划…
　　“…这个…没有给我留做作业的时间啊…”，赵大米指着计划表说。
　　“得了吧，你上学期做过作业？”程云鹏举着一本刚从赵大米床底下翻出来的语文读本翻着，撇嘴说道。
　　“…那…那你也没留给我吃饭的时间…”，赵大米有些理亏，弱弱挣扎道。
　　“我哪没留？不是都只让你背单词嘛…边背边吃，不影响…”程云鹏照例眼皮都没抬，理直气壮地回到。
　　“我…我又没说…想当学霸…”赵大米哼哼唧唧地。
　　程云鹏听完，放下书来，缓缓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赵大米…你也该试着，自己给自己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