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的故事》世上只有天涯好

22、22、试探？不敢

　　程云鹏坐到了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赵大米开口说：“这些年过得如何？”
　　“挺好的”，程云鹏接过话茬：“就是念书，一路往上念，从上本科起就学这个，也遇到过不少贵人，一路顺风顺水的...”
　　“我看你的简历上说的，都已经博士了吧？”
　　“不，还不是，在读，还没毕业...”
　　“喔~”，赵大米声音拖得有些长，渐渐沉了下去，就听程云鹏突然说。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也挺好的啊，你瞧现在都有人叫赵总了”，赵大米突然笑了：“...不过跟你比还是差远了...大学都没毕业”。
　　“这没什么的”，程云鹏看赵大米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忙安慰他说：“你现在多好啊，我们都是来给你打工的...”
　　“也是...”，赵大米只轻轻应了一声，接着说。
　　“我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嘛...你那时候那么认真帮我来着。结果我最后还是...辜负了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啊...呵呵”，赵大米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尴尬，自嘲似的轻轻哼笑了一声。

　　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程云鹏把那杯茶一边吹着一边缓缓地喝完。才站起身来对赵大米说：“如果你方便的话，带我到试验地看看吧。”
　　“行，走吧！”，赵大米顿了一下才从桌子后绕了出来，一把拿起桌角的钥匙，带程云鹏出了门。

　　郊区的农场不算小了，那片被选中做项目试验田的地方有些靠近市郊的居民区，距离行政主楼的位置有些远，还是坐车去比较方便一些。
　　而当程云鹏坐上那辆其貌不扬有些灰扑扑的皮卡，才发现副驾驶位置上的安全带居然扯不下来。
　　“这车年头有点儿久了，这座位的安全带是有点儿难拉...”，赵大米看了程云鹏狠拉了几下都拉不动，忙解释道。
　　“哦，没事，那就不绑了吧...”，程云鹏放弃，回正了身子，刚坐好，就听赵大米一边偏过头来看他，一边顺势解开了刚刚绑上的自己的安全带。
　　“别啊，田间小路有点儿颠，还是绑上比较好...我帮你吧...”
　　说着就把身体探过来横挡在程云鹏身前，伸出一只手去帮他拉扯那根带子。

　　赵大米的脸就这样蓦地出现在在程云鹏的面前。
　　仿佛只要程云鹏稍稍抬头就轻易能吻住他红润的嘴唇。

　　他被赵大米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个姿势就像是被赵大米牢牢环抱着压在椅背上似的。
　　程云鹏的身体紧绷，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紧张得小心翼翼的。
　　他闭上眼睛，强行地逼迫自己不要太去在意眼前这个人的任何样子，呼吸声和身上飘来的淡淡的烟味，心里反复说着不要管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动...
　　而脸，却依然还是抑制不住地慢慢地红了...

　　...赵大米终于把安全带拉出来，然后“咔嗒”一声给扣进了锁扣里。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也不看程云鹏，直接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两人从试验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并且开始下起一阵蒙蒙的小雨。
　　雨天道路湿滑，郊区的那段泥泞小道被雨一浸润，使得车子特别容易打滑，尤其危险。
　　赵大米说服程云鹏先留在这里暂住一晚，然后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程云鹏推着刚刚从赵大米办公室提过来的箱子，亦步亦趋地走在赵大米的身后，心情也平息了下来。
　　一路虽然无话，但也相安无事。
　　直到他从赵大米打开房门的侧角，瞥见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脏又开始莫名地抑制不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程云鹏止不住地想起多年前那些与那个少年互相打闹又一起拥抱着沉沉睡去的夜来。

　　然而，现在的他们却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

　　从出国前的那个夏天开始，程云鹏就已经有些认命似的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地和赵大米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闹和拥抱了。

　　现在的他，呆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这8年来那些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的梦来...

　　他梦到眼前的人在梦中被自己扯掉了上衣扣子，从背后黏腻地用手指滑过他的脊背，他梦到自己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从脖子往下一节一节摸遍他的全身，他梦到他浓重的呼吸，他听到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8年的时光煎熬，在程云鹏的脑海中存下了无数或模糊或旖旎的面容。
　　他心中那些伴随着长大而止不住留在记忆中的，温情又下1流的梦境...
　　每一场都只与赵大米有关...

　　程云鹏也曾无助地唾弃过自己，却依然无济于事。

　　好在8年的时光漫长，
　　他终于还是在那些说不出口的梦境的陪伴下，渐渐学会坦然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独而濡湿的夜晚。

　　于是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觉得那些斑驳的希冀的梦境，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拥有了梦想成真的可能。

　　程云鹏的整个身体因为自己的想象，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的心里不禁带着点儿山呼海啸的雀跃和一点点小小的紧张。
　　不过还好，房间的灯还没来得及打开，赵大米一定还来不及看到他涨红的脸颊。

　　他开始忍不住在心里小心地盘算起来，突然就想不管不顾面子和后果，索性捡日不如撞日，直接在今晚向面前的这个人坦白自己当初离开的真正原因来。
　　他突然受够了自己一直盘桓在脑中的那些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计划，他突然不想再去试探什么，只是一股脑儿想告诉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已经煎熬得太久了，有些快有些熬不住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似乎看到了接下来赵大米脸上错愕的神情来，或许幸运的话，也可能看到他惊喜的样子吧...
　　程云鹏想着想着，淡淡的笑意不知不觉地就浮现在罩着一层绯红的脸上...

　　但还等程云鹏开口，赵大米就走回了门边，顺手打开了灯，然后头也不回说了一句。
　　“刚刚淋了点儿雨，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突然暴露在灯光下的傻笑的程云鹏听罢突然回过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门去。
　　只来得及问一句：“那你...住哪儿？”
　　“别担心了，我有地方住！”，暗暗的走廊尽头远远地传来这个声音，然后又突然安静了下去...

　　程云鹏只得换好衣服，爬到那个小小的床上，他把软软的被子一把拉上来，盖到自己的鼻尖，把一半的脸都埋进里面。
　　他轻嗅着满屋子里赵大米的味道，突然被刚才自己孟浪的期待和想象羞红了脸！

　　匆匆忙忙一路走回办公室的赵大米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刚才程云鹏奇怪的表情和紧张的样子。
　　因为，他从中午远远地看到那个白衣少年从车上下来，慵懒地伸着懒腰的样子开始，心中就一直充满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悲悯又不甘心的氛围。

　　短短地半天时间里，他都在努力地稳住自己因某个人的出现而躁动不堪的心。
　　即使他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提前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却依然遏制不住地在那个瞬间被一击而中。
　　然后他模模糊糊地在那个人的身边度过了一个似乎早已久违了的下午。
　　整整一下午突如其来的真实的喜悦，却像是已经隔断了千秋百世的记忆一般，模糊得让自己有些惊诧。
　　他突然完全想不起自己整整一下午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奇迹般感受到那些有意无意地触碰带给自己身体的感觉。
　　那只湿润的被自己握住的右手，那个在副驾驶位上不经意扑到自己胸前的呼吸，还有握住水杯时指尖无意的触碰...

　　统统都像在故意地骚动着赵大米狂乱不止的心跳。

　　赵大米咬紧牙关，有些悲哀地垂目。
　　他告诉自己不能不能不能！然后紧紧握拳，用力得指甲似乎都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
　　他走到书桌前，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简历上，那个带着无框眼镜的唇红齿白的男人的照片许久。
　　直到眼睛开始变酸变模糊，才在彻底失焦前阖上了眼睛...

　　赵大米曾经自以为自己能够接受一切结果，他以为自己足够淡定和坦然，他以为自己多年来的等待基于一种神圣不可玷污的使命，他以为他足够认同大爱就是放手这句话，他以为自己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就好，却不知道其实在内心深处，奢求得更多...

　　于是，他在前一天拿到简历的瞬间就被上面的字轻而易举地刺伤，一直到现在，心口处似乎仍有隐隐发涨的苦楚。那上面清晰地写着——“婚姻状况...已婚...”

　　赵大米突然怒从中来，
　　一把抓起那张简历，单手把它团在手心里，握紧了拳头，然后一拳砸到书桌的玻璃上。
　　狠狠地骂了一声。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