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天颜[百味胭脂弄]》冥灵

5、五、明火瑶柱粥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烦恼，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拿弄堂里的阿姨姆妈来讲吧，每天饭桌上面要弄出些什么花样精来给家里的老老小小吃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情，看菜场里面的货色么是越来越多，可人的嘴巴也吃得是越来越刁。大清老早一醒来躺在床上咂着嘴巴就要想，今天到底煮些什么好呢？！从买菜到成品，中间要说有功夫，精心研究起来可以花费上好久的时间，但要是马马虎虎，炒个菜倒也分分钟就摆平了。
　　像小艾家楼下吴耀杰哥哥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不喜欢在做菜上花费心思的马大嫂（买汰烧），她穿着杭州买的真丝睡衣裤，烫着一头大卷，舍得给儿子买太阳神口服液和鸡精什么补品吃，但要让她定定心心去做好一顿饭出来，简直要她的老命。她对油锅和油烟味都有恐惧症，有时宁肯买一箱方便面，煮出来加个蛋就算解决一顿饭了。要是哪天她真下了狠心进厨房，肯定在小小的灶台边听见的全是她在嚷嚷，油锅着火啦……开膛的鱼还在跳啊……较关（非常）麻烦。
　　有一次吴耀杰生病了，躺在床上两天两夜高烧不退，吴家妈到早餐摊里外卖的粥回来给儿子吃，吴耀杰嫌柴火气太浓了，吃不下去。后来还是小艾妈妈煮的明火瑶柱粥，让小艾端下去给吴家哥哥吃。瑶柱如丝，白粥清爽甘口，吴家哥哥生病的人喝了一碗后还嚷嚷着不够吃。
　　吴家哥哥这次病好后，吴家妈十分感谢小艾家的情意，特地为小艾结了一条漂亮的围巾和一副同花色的手套送过去。吴家妈对小艾妈妈的手艺是既倾心又羡慕，于是总了借口朝小艾家跑。小艾妈妈人材生得好，说话总是温柔似水，可吴家妈喜欢打牌挫麻将和蹦嚓嚓（跳舞），小艾妈妈是一样都不喜欢也不会，吴家妈跑了几次还是发现两人的共同语言真是少的可怜。

　　倒是吴家爸在天台上种的花花草草吸引住了小艾妈妈，吴家爸料理花草的手艺真是不错，还养了一只百灵鸟，百灵鸟在什么环境听到什么声音就能慢慢的学会，吴家爸为了这只百灵不学脏口是费尽了心机，可是吴家爸经常加班，吴家妈对这只小鸟疏于关心，结果经常搁在天台上，百灵听了隔壁邻居家虎皮鹦鹉的叫声，一下就学会了。虎皮鹦鹉虽然毛色漂亮，可性子十分死腔，人越说话越要跟人比声音大小，轧闹忙（凑热闹）的乱叫，嘈杂的鸣声听的时间长了，会使人心烦意乱高血压，神经衰弱的人都很讨厌它。所以吴家爸最后忍痛割爱把小百灵给送掉了。
　　专心于一件健康的爱好的人总能赢得小艾妈妈的尊重，这倒不是说小艾妈妈看人都看低一个档次，而是说一种格调和一种精神。小艾妈妈喜欢吴家爸爸精心培育的那些花草，文竹，君子兰，仙人掌，吊兰，水仙，铁树，盆栽松柏……一年四季都有四时可供欣赏的花草。小艾妈妈说，美食和美景是相辅相成的，在这条小弄堂里，吴家爸料理的这个天台一角算得上是极雅的地方。
　　小艾哪里听得懂这个，仙人掌开花时，她还偷偷摘上面的花朵玩，太阳花也采下来染指甲，非常顽皮。
　　说起吴家妈，大家都知道她吊二朗当的，当惯了少奶奶，可吴家爸爸却是在警察局工作的，做的是文职，是个对工作态度很认真的人。有次乘凉时，吴家爸爸说起最近发生的一桩案子，说是有一伙小青年在一家酒楼里吃饭，吃得通宵达旦，大清早回家后纷纷拉肚子，说是食物中毒，小青年们纠集起来到酒楼闹事，厨师和老板都坚持自家店的食物，货源干净，操作得当，不可能是店家的责任。小青年们不甘心，把厨师打的鼻青眼肿，老板逃跑报警，所有人都被带进警察局。警察看他们当晚点的菜单，乱七八糟的一堆，还喝了不少冰啤酒和汽水，照这样吃法谁都会吃坏肚子。
　　小艾妈妈听到这里点头说是呀，吃东西是很有讲究的，而且食物之间也有忌讳，现在的小年轻有了点闲钱喜欢胡吃海喝，对饮食中的门道却都不清楚，发生这样的事真叫害人害己，但店家多少有点责任，不能客人有钱就随便让他们点，要是有点错的地方，应该明确的指出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艾妈妈还举了几个例子，譬如像羊肉味甘性热，是滋补的肉食，但同醋吃，伤心腑，同西瓜一起吃会伤元气，同咸鱼一起吃也是害人的。笳子味甘淡性寒，吃多了肚子要痛，韭菜味辣稍酸，性温，不好与牛肉同吃，吃了使人腹中结块，还有很多种讲究，说来话就长了……
　　小艾妈妈一补充，阿姨姆妈们都围拢她咨询起来，吴家爸爸也说她讲的有道理，大家都赞叹起她的见多识广来。小艾妈妈很谦虚，很诚意的同大家交谈，并不以此卖弄，小艾还是挺以此为荣的。
　　小艾也觉得妈妈知道很多很多事情，有讲不完的好玩的故事。例如有一个故事讲的是清末的西太后慈禧，洋人打进京城的时候，她就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富家太太逃出了京城，一路上劳顿露宿，很久没有吃上过可口的菜肴，有一次她露宿在一个村庄中，夜里做梦，梦间隔着一层窗户纸外，明晃晃的月光下，一只玉兔在捣年糕，年糕粘在杵上，像一条冲天的白龙飞了出来，西太后做着梦都流口水，醒来后就同跟班的太监讲要吃年糕或者糍粑，可是兵荒马乱的年头，老百姓自家连米饭都吃不上，哪里会有年糕呢。她的跟班就四处搜罗，后来在一座农舍旁边发现一个正在躲雨的老婆婆，她挽的箩筐里竟然就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糖年糕，跟班掏出银子来非要买她的年糕，可是老婆婆说这个年糕是带给自己外孙女吃的，怎么也不会卖。后来跟班使了坏心眼，从老婆婆手上抢走了糖年糕带回去向慈禧邀功，慈禧一口气吃了四块糖年糕，最后两块怎么也吃不掉了但也舍不得分给下人。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玉兔对她说，虽然你是一国之主，天生有锦衣主食的命，但你还是吃了不应该由你吃的东西，你做人太过贪婪，上天一定会惩罚你，你吃了几块年糕就会折多少年的寿，原本你有八十岁的寿命的，现在就只能活到七十四了。
　　慈禧连忙据理力争，说自己只吃了四块年糕呀。这时她从梦中惊醒，再看她藏着的两块年糕已经坏掉了，因为浪费，所以这也算在了她的账上。
　　这个故事多好玩呀，不过更好玩的是，小艾妈妈说，这个带着年糕想给外孙女吃的老婆婆就是她们家的人，是小艾的先祖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