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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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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常盼是被方游叫醒的。
她眯着眼看了眼房间,隔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变成一个大写的贫困了。
可多年惯出来的起床气还是让她习惯性的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别烦我!”
方游也不生气,膝盖一顶,伸手去关了墙上的电风扇,出房门吃饭去了。
几分钟之后,常盼突然坐起来。
她那一头左右不齐的短发宛如一个鸟窝,仿佛下一刻就有鹌鹑飞上去。
这鬼地方白天热得不行,半夜就得被冻得瑟瑟发抖。
现在太阳出来,常盼又热得要死,仇恨地盯着这个多一个都会挤成压板纸的地方,最后揉了一把头发,还是起床了。
没走出门,倒想起来先开电扇。
比房间宽敞那么一点的客厅里,方游正坐着吃早饭,看到常盼出来了,说:“洗完脸就吃饭吧。”
没看到宋香萍,常盼问:“她呢?”
“你说妈啊?”方游喝了口粥,“她出摊了。”
常盼:“什么?”
方游:“妈出摊去了,做烧饼。”
常盼对摊贩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学路上看到的街边小摊,煎饼果子那种,一个饼铛就得站到地老天荒,一个还不值多少钱。
养母许涵是个非常注重健康的人。
虽然有点毛病,但这在这点上固执的依旧改不了。
各种豆子粥在常盼过去的生活里出现的频率很高。
虽然口味淡,但久了也习惯了,跟杨迎雪那帮人出去,她也不太习惯吃重口味的。
常盼觉得自己完了。
方游早在昨天就领教过常盼刷牙的磨磨蹭蹭。
不过她早上九点有个家教,倒是可以慢慢等。
指不定这小孩洗个脸都得大半小时,粥凉了她还得热。
果不其然,等常盼洗完脸涂这个那个完事后,粥已经被方游热了两遍了。
米都不成形状,常盼在心里对自己说要习惯,方游早就吃完了,她顺带把鸡蛋也热了一遍,装咸菜的小碟子往常盼面前一推,“吃完我带你出去逛逛。”
然后方游看了一眼手表,“不过我九点到十一点半还有一个家教,你可以去妈那里等我。”
常盼非常不愿意:“你把我丢一个地方,我自己瞎走走就好了。”
方游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没反对,说:“好。”
好不容易出了门,常盼在楼下,看着方游从车棚拉出一辆自行车,示意她上来。
常盼可能之前没做过车后座,拽得特别紧。
方游叹了口气,把自己的T恤衣摆松了松。
方游骑车很稳,哪怕这辆车非常高。
常盼估算了一下,她自己骑的话脚估计只能踮着。
早晨的禄县空气很好。
方游说带她逛逛,还真是骑着车逛逛。
大街跟容城的大街相比只有一半,两边都是零零散散的店。
这个点还有些没开门,不时能听到卷帘门拉开的声音,轰隆一声,却不突兀。
街上还有猫猫狗狗,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见人也不吠,反而乖巧的摇摇尾巴,讨点吃的。
方游问她:“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常盼想了想:“我想换张手机卡。”
方游哦了一声,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常盼相处。
如果她是宋香萍亲生的,估计还可以热情一点。
但方游是个捡来的面对常盼。
她有一种愧疚感,好像自己平白无故占了人家亲妈那么多年似的。
如果常盼可爱点,说不定她也能多说几句。
常盼问:“你多大了啊?”
她看着方游的背,觉得这位姐姐腰不错,被她捏着衣角,露出一截腰来,像是感受到凉飕飕的,方游把衣服往下扯了扯,“松手!”
常盼:“哦……”
方游:“二四。”
常盼:“真的假的!我以为你都二十六七了。”
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方游看不见的背后嘴皮子扯着,分明是故意的。
“真的啊,”方游这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反正我也是你姐。”
“那你在哪上大学?”
“雁城。”
“学什么?”
“医。”
“挺厉害的。”常盼随口一说,手里还捏着方游的衣角,心想这不是杨迎雪好的那款吗,话少、腰细、有点姿色。
方游倒是不知道自己在常盼这种人眼里居然能混上一句‘有姿色’,她骑着高大的自行车拐了个弯,在一家手机店前停了下来。
方游:“下车。”
常盼发现方游跟其他人说话倒是和气的很,她指着常盼说,“这是我妹妹,办张手机卡。”
老板:“给妹妹办卡啊,不怕你爸妈发现呢。昨个儿有个小孩家长还跑过来让我退钱呢,我都不该给小孩办卡了。”
方游:“得了吧叔,我都多大了还怕家长呢。”
老板:“来,小妹妹报个名字。”
常盼拆着手机卡,老板顺口问了句:“手机联系人有备份吗,你先备份一下?”
常盼刚开机,手机就不要命似的振动起来。
方游这么随意一看,倒是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狗杨。
是男是女从这性质恶劣的外号上无从得知,但也能看出来关系不错了。
常盼报了名字和身份证,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点了免提,那头传来一个非常暴躁的声音:“常盼你找死啊,不接电话还关机,你有没有……”
常盼手一滑,挂了。
方游看着常盼居然还冷笑了一笑,有点搞不清现在青少年的相处方式。
办卡很快,方游付了钱,依旧带着常盼。
但快到补课时间了,她刚要说话,常盼却打开通讯录拨了个号,手自然的抱着方游的腰开始打电话。
方游拐弯差点没收住,她抿了抿嘴,无视腰间的痒意,但在她腰间作祟的人似乎毫无自觉,说话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她的腰,跟玩儿似的。
方游很不自在。
她一开始把自己定位在姐姐这个位子上,加上这个身份,本来就低常盼一等。
她从小到大其他可能不太好,但唯独在‘忍’上修为甚高,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听常盼和朋友东扯西扯小小年纪就夹着有色段子开一些极其放肆的玩笑。
常盼跟杨迎雪唠完发现自己带到一个有点印象的地方,好像昨天来的时候也经过。
等到方游停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前方十米是个有点眼熟的人。
一个桶形的做烧饼工具,还有穿着围裙的宋香萍,以及围着买东西的人。
方游:“你下来吧,我要去上课了。”
常盼一千个不愿意,抱紧方游的腰:“姐我跟你去成吗?”
方游:“你放手!”
常盼:“不放!”
她俩在这边拉拉扯扯的,不少路人看了过来。
常盼生怕被宋香萍发现把自己叫走,脸埋在方游背后,更加无理取闹。
她过去的生活里倒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
许涵对常盼的要求一直是往淑女方面培养的,可惜常盼天生没这个细胞,学什么死什么,最后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如果常家的亲生女儿晚找到几年,她的功力估计还可以更上一层楼,跟着杨迎雪她们天天上头条。
方游觉得后背要被烫伤了。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常盼的脸带着呼出的热气贴在上面,让她五脏肺腑都难受。
方游最后忍无可忍把常盼一推,扬长而去。
这一推非常的有技术,常盼都没摔,只能瞪着眼站在原地。
这一片人很多,很快就把方游的身影淹没了。
铺天盖地的陌生感像是从这一刹那涌上来,伴随着因为太阳猛烈的热意,枯燥的蝉鸣。
她了无生趣的啧了一声,瞥了一眼依旧忙碌的宋香萍,转身就消失在人堆了。
这样的插曲对方游的影响也没有多大。
她头一次差点迟到,道了歉之后立马进入状态。
禄县能请家教的家庭都比较富裕,方游的假期基本被这样的生活填满。
早晨的工作结束之后,下午还有一节课,晚上还得去蛋糕店上班。
她的生活像是被层出不穷的事情填满,有人贸然闯入,也只是泛起一点涟漪。
下课后,她给宋香萍打了电话:“喂?妈,常盼在你那儿吗?”
宋香萍显然已经忙过了点,她说:“不在啊,怎么了?”
方游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常盼的抗拒,以及她初来乍到的不熟悉。
她甚至忘了去问常盼的手机号码。
这下完了。
但生怕宋香萍担心,她补了句:“妈,我中午跟常盼出去吃了,您随便吃点好了。”
宋香萍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嘀咕了一句:“刚才还问我。”
她的手心还都是面粉,老式的手机外壳上也都是白白一片,她一点也不在意,把手机塞进了围裙的口袋,又开始忙活起来。
方游先是打电话跟下午的要补课的孩子家长请了个假,然后骑着车就开始四处寻找。
十一点多的天热的不行,蝉鸣让人更觉得烦躁,方游骑着老式的自行车在种满梧桐的街上穿行,眼神搜寻着常盼的踪迹。
常盼那左右不齐的头发就够显眼了,更别说她那跟小地方人格格不入的气质。
虽然说半大点孩子野性都没去哪来的气质,但常盼还真有那么点。
瞧不起人的那种,她的瞧不起人还不是说出口的。而是她眯着眼,目光散漫,就能轻而易举的散发出一种嫌恶。
从来没人教过常盼出门怎么生活。
她像是天生比别人多长了一个心眼,仅凭别人的细枝末节也能窥探出一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来,并且非常迅速占为己有。
现在常盼也没有在陌生地方的不适应。
她在街边小超市买了根冰棍,还在别人怪异的目光下买了把直伞,撑开搭在肩膀上咬着冰棍慢悠悠的晃着。
小巷子也钻,时不时钻进店里买东西去。
常盼也去过不少风景区,都是跟杨迎雪那帮人去的。
她俩在家里都不怎么受待见,常盼不受待见的理由是非亲生,杨迎雪不受待见大概是因为她是后妈生的。
两个人从小时候家长们聚会认识后就臭味相投,不过在这方面杨迎雪显然更胜一筹,多半是她带着看上去生活不能自理的常盼到处瞎玩。
常盼最后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小资的店,进门才发现是蛋糕店,兼各类饮品。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喝着一杯廉价的咖啡玩起了手机。
蛋糕店里开着空调,被冷气包围的感觉实在太过舒坦,她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没意识到有人找她快找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