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卖红薯欢度末世》公子书夜

15、15、没有天空的城市

　　那明显十分崇拜自家队长的年轻队员眼睛立刻亮了，对着小窗口用力行礼：“队长！”

　　明雨石冲他点点头：“你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他们谈谈。”

　　等对方不太情愿地离开后，这位传闻无数的特别行动队二队队长隔着玻璃看向汲星阑，又慢慢看向汲星阑身边的单彤，却在接触到她明亮的眼神后迅速移开，再度看向汲星阑。

　　“汲先生，我认识你，你以前是个很有名的明星。”

　　出人意料地，他的声音虽然没有温度，内容却很家常。

　　而汲星阑在看明雨石身后的房间。

　　如果说普通幸存者们的居住区只有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具，那这位基地管理者的住处就根本什么都没有，墙壁都是最原始的水泥，空洞、狭窄，一片废土。

　　“只是略微有点名气，不过我想你找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谈论我的演艺生涯。”

　　明雨石抬了抬嘴角，大概是想表达下善意，但这完全不是个笑容，他闻言就直接说：“我亲手杀了你身边这个女孩，那时候她已经被污染得很深，完全异化，但她对我毫无戒心。我利用这份毫无戒心……杀了她。汲先生，能告诉我为什么她会站在这里吗？”

　　既然对面开门见山，汲星阑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这要感谢你没有毁掉尸体，她当时其实没死，所以我救了她，净化了她身上的污染。”

　　沉默。

　　漫长的沉默后，明雨石直直盯着汲星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完全异化物，是救不了的。”

　　“是吗，可现实如你所见。”

　　……

　　明雨石从玻璃小窗口消失了，片刻后，外面两人都听到房间里面传来重重的响声，仿佛有人在拼命撞击着什么，连墙体都不停微微震动。

　　汲星阑与单彤对视一眼，再度开口扬声说：“可以让我进去谈谈吗？明队长。”

　　五分钟后，里面的动静渐渐变小，那扇被严密紧锁的大门终于开启，门后是变得更加憔悴破碎的明雨石，他身上散发出血的味道，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上都戴着手套，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别离我太近，有几率被污染。”他说，嗓音嘶哑，脚步有些迟缓地转身走到墙边默默靠着。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怕污染。”汲星阑从容地走进去：“你找我和她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不是吗？”

　　明雨石没直接回答，他伸出手摸着眼前没有粉刷过的、粗粝的水泥墙壁，安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光辉联盟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污染和变异生物的存在。”

　　不意外，汲星阑早就从系统那里知道了这一点，不过明雨石的坦白让他得到了更多的过程和细节。

　　从有人发现第一处隐秘的感染区开始，光辉联盟的科研组就在对污染与变异进行研究，试图阻止这种可怕的传染在世界范围内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为了对付里面的变异生物，他们也组建了特别行动队，专门用来进行这种特殊战斗。

　　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哪怕是各区精英，归根结底也仍旧是普通人。

　　而很快，变异生物就进化到了普通人类难以招架的范畴，无论是多么出类拔萃的战士都不行，因为实力相差真的太过悬殊。

　　最无解的是，异化是会传染的。

　　于世界各个角落无声奋战着的，一批又一批特别行动队队员在污染区战斗时被污染、被异化，然后逐渐失去理智，最终成为往日朝夕相处的队友们需要执行肃清任务的对象。

　　“这种任务总是很难的，在你清楚地知道敌人是不久前还在跟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时。”明雨石抬头望着墙壁上方，像是透过这重重水泥在看外面的什么。“而且他们完全异化后，会变得非常强大。”

　　他并没有在这里继续说下去，而是简单略过，提起了科研组。

　　不断被污染、异化的特别行动队队员让科研组的研究人员产生了新的想法——普通人类无法对抗变异生物，但变异生物却可以对抗彼此。

　　所以被污染的人，只要努力延缓他们彻底异化的时间，同时减低他们成为传染源的概率，就既能拥有和变异生物战斗的力量，又能暂时保有理智听从指挥。

　　在形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这份计划最终还是被光辉联盟的高层通过了。

　　他们发出指令，让所有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以及想要加入特别行动队的人仔细考虑，以自愿为前提参加污染实验，联盟绝对不会加以逼迫。

　　汲星阑目光微沉，打断明雨石的回忆：“结果后来他们还是逼迫了你们？”

　　明雨石摇头。

　　“我们确实都是自愿的。我并不是后悔参加污染实验，科研组那些研究人员也全都尽力了。他们日以继夜地研究延缓我们走向完全异化的药物，也制作出了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阻断我们身上传染性、防止我们在救人时反而成为传染源的针剂，但同时……他们也对人类和变异生物做出了严格的判断标准。”

　　「异化部分超过人体百分之五十的，属于完全异化物。完全异化物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这么久以来，特别行动队二队严格执行着这绝对的条例。

　　明雨石也确实，从未听闻过哪一个完全异化物重新成为人类。

　　直到单彤的出现。

　　“光辉联盟的科研组，是这个世界的大脑，他们说没有恢复的可能，那事实就是如此。”他停住了。“汲星阑，我杀过很多人，自己也终将这样被人所杀。我们这种人，走到末路的时候，总是很难看。”

　　他的背影凝固在那里，不再有鲜血和杀伐的气息，只剩下淡淡的孤独感。

　　汲星阑放开单彤的手，拿出一个红薯递向明雨石，没有安慰也没有质问，只是寻常地问他：“吃吗？”

　　而系统正在他脑海里拼命唠叨，说其实现在才刚刚末世初期，这里的人对污染与异化的认知完全不对，所谓的完全异化在系统看来根本只算是初级污染。

　　“初级污染用你捡回来那颗净化系异能核就可以轻松应付。不过……”

　　它像是不经意地小声碎碎念：“本世界光辉联盟科研组的研究进展推进这么慢很有可能是因为副本未能开放，其他玩家没能介入的缘故。如果有玩家做任务推进，进程肯定会快得多。”

　　汲星阑并没有因这种明目张胆的暗示而动摇，他在脑海里毫不犹豫地回应：“不再信任自己，才是真正的危险。”他不会为系统这种言论加速游戏的重新启动。

　　而眼前，明雨石正神情复杂地看着汲星阑拿给他的红薯。

　　这位特别行动队二队队长思考过无数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实不包括这样的。

　　“这上面有净化能量，能驱除污染。”汲星阑指指单彤。

　　明雨石目光凝在他手上，几次抬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分明与四周环境有点格格不入的红薯，又几次放下，直到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是真的，哥哥的红薯可厉害了。”

　　他才终于接过它，也不在乎脏不脏，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甘甜的汁液沁满口腔，流入喉管，然后那些日夜在他身体里喧嚣着、撕咬着理智的疼痛与疯狂很快一丝丝退去，常年紧绷的身体感觉到了久违的些许轻松。

　　停下咀嚼的动作，明雨石五指紧紧捏着那个红薯，直到汁液因他过分用力而从指缝中不断流下来，滴落到地上才清醒。

　　他忽然问：“你们来时，看到外面那个金属森林形成的保护罩了么。”

　　“嗯。”

　　“那曾经是个人。是我的副队长。”

　　单彤“啊”了一声，一时没能明白为什么人会是保护罩、保护罩会是人，汲星阑却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基地的居民说那是他们的大英雄。

　　只是他们似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江文跟我是同一批接受污染实验的，他从前总爱养些花花草草，进实验室之前，还说想要植物系的异化方向。可惜最后他得到的金属化。那个力量……战斗起来很强，每次我们出任务，他总是冲在我前面，冲在所有人前面。理所当然地，他的异化速度比我们都要快得多。”

　　“然后他对我说，他不想完全异化之后成为我们的敌人，因为这样最后不论是谁杀了他都对那个人很残忍。所以再一次走进了实验室。”

　　“我没有再见过他，不久之后，基地外面长出了无数金属质地的树木，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基地。他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很……羡慕他。”

　　这一刻，明雨石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像普通人一样的情绪。

　　他把吃了一小半的红薯还给汲星阑：“汲先生，不知道你手里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我希望为我的队员们购买，多少钱都可以考虑。当然，我知道现在钱的意义不大，你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做的到。”

　　汲星阑没伸手接：“这个送给你。”

　　明雨石却摇头：“我不需要。”他要为每一个他亲手杀死的人负责。

　　“继续走向地狱并不是为谁负责，你活着，以后能救下更多的人。”汲星阑轻轻把单彤推到明雨石跟前：“她都没有怪过你。还是说，你只是想逃避，想早点去陪你的同伴？”他目光遥望在这里其实看不见的金属森林。

　　明雨石最终还是把那个红薯吃完了。

　　汲星阑笑起来：“我的要求也不高。”他环顾四周：“这地方其实住的人不多吧，隔离这么一大片，造这种不透气的建筑真的浪费。不如推倒了，好好把土地翻一翻。”

　　“红薯，其实很容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