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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风华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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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域崇政殿内,高高的九凤桌台上叠放着一摞摞的黄皮奏折,桌案后面是手持朱笔不停勾画批注的凤朝太子凤如非,最近二三年内朝帝已经呈半退的状态,除了偶尔上朝听政外,大部分听取官员奏报,接收各国上表的国书,批阅奏章都是由太子代行,实际上他已经跟皇帝差不多了。
从晚膳过后,他就一直坐在桌案后不曾停歇,已经都快二个时辰了。
“殿下,您休息片刻吧。老奴吩咐御膳房给殿下准备点消夜吧。”一旁侍侯着的内侍总管乘着他批完一本奏折的间隙,递上已经换过很多次的香茶。
凤如非放下朱笔,身子向后仰去,手指微张,压在太阳穴上轻揉着。
“也好,我正觉得饿了。”凤如非歇息了片刻又伏回桌案上,接过内侍总管手上端着的茶盏,掀开杯盖拨了拨面上的茶叶,轻啜了起来。
一旁的内侍总管躬着腰退了下去。放下茶盏,提起朱笔,他又忙了开来。
“禀殿下,殿外花樱姑娘求见。”一个颇为年轻的内侍躬身立在殿门口,轻唤道。照理说殿下在批阅奏折的时候是不容外人打搅的,但是这花樱姑娘,殿下待之她似乎非常不同,这也使得他们不敢轻忽怠慢。
“恩,让她进来吧。”凤如非一边手不停歇的工作着,一边吩咐道。
殿门前的内侍躬身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织锦锻袍却头梳单髻的女子手捧着一个香炉急急的跑了进来,那脸色煞白似见到鬼了一样。
“恩?不是给你送首饰过去了么,你怎么还梳这么个头发。”凤如非抬首瞥了她一眼,手点朱墨,润了润笔继续低首批阅了起来,刚圈了一个字,便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半夜三更你抱着个香炉干什么?而且脸色还那么差?”
花樱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最近侍候的人也在二丈开外,这才放心的走上丹阶,凑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皇宫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风如非侧身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再瞧瞧她怀中抱着的金鼎铜炉,疑惑道:“哦?”
花樱俯下身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凤如非听她说完后,眼神一凛,看向她十分认真的说道:“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天,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不信你跟我来。”花樱急的就差没有举誓以明言志了。
思量了片刻,凤如非站起身,吩咐一旁侍立着的内侍拿来了一盏宫灯,手持着宣纱宫灯,免了他们随行,就这么和花樱跨出了崇政殿。
一路向北,路上的宫人内侍皆跪拜于地,同时非常诧异,太子殿下怎会往那个方向而去。来到了皇宫内最偏僻的拙景园,那里是被废黜的宫后嫔妃们住的地方,也就是冷宫,不过自光帝以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了。平时虽有宫人来定时打扫,但是常无人居住的宫室总是很阴暗的。
宫室内外无人侍立,空旷的屋前庭内,唯有皎月,稀星,冷风。
“为何要选择宫内最偏僻的地方?刚才崇政殿外不行吗?”凤如非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拙景园他只来过一次,而那次留给他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背上的两条鞭痕,这里有的只是不愉快的回忆。反正至那以后他是从来没有来过了。
“不行,宫闱之内,卧有真龙之气,这檀妖香是测不到邪寐之气的。唯有这辟冷之所,独在龙气之外,或可一试。”花樱边说边将手上捧着的金鼎铜炉轻放在了地上,随即从袖袍内抽出一根筷子粗细的檀香,然后手持檀香朝着东南方向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凤如非则是手持宫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吾乃五台山第三十二代慧能大师俗家弟子花樱,今请出檀妖香以测方圆三丈内之邪寐之气。”拜立了片刻,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木盒面上糊纸,两侧似涂有碳粉,只见她抽开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一根小木棒,约有小指长短,头顶却裹有一个红球,她手只轻轻一挥,擦过碳粉之上,一小撮火焰便冒了出来。
凤如非看着她,平静的脸上似起了些微澜。
花樱将火点在檀香上面,然后手一甩,灭了手上的火焰,随即静立与一旁。只见袅袅青烟,扶摇直上,笔直的没有丝毫扭曲。
“有问题吗?”站于一旁的凤如非开口问道。
“不……没有。”花樱回道,口气是难得的凝重。
“那就是没有问题咯?”凤如非隽眉一挑。
“不……或许问题更大了。”花樱抬首,望向庭院内黑漆漆的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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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泠泠轻音逐渐低缓,一曲唱毕,周围之人皆是静默不语,似都不愿打破这清幽雅意的一刻。
忽然一阵清脆的掌声慢慢响起,在这寂静的空中久久回荡。众人皆抬首望去,只见高阶之上,妙目清眉的琉璃公主正抚掌而拍。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霎时掌声如雷。
“好一个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琉璃公主的轻语呢喃隐没在朝声如雷的掌声中,然而那只字片语却不偏不倚的飘进了坐在一旁另一张桌几后的墨天纾耳里。
墨天纾抚掌轻击,却并未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星琉璃,只是原本冷漠的脸上绽出一抹淡笑。
静立在睡莲之上的女子似乎一点都不为那雷动般的掌声所撼,依旧双足立在莲心之上,怒展的莲瓣不时轻点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持着红莲的手轻垂在一侧,头微昂着,眼神望向那高台之上的人,如火般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暗夜之中。
周围的掌声渐渐低落了下去,直至空寂的大气又回到旒廷水榭的上空。
“姑娘清歌妙舞,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如是眼神落在红袂身上,笑赞道。
湖中的红袂手持红莲按于腰际,曲膝倾腰缓缓拜下,那一倾一弯自是优雅如兰,倒不如她那一身火红来的狂狷了。
坐在阶上的月修辰手持着玉杯,缓缓饮下一口琼酿,望向红袂的眼神中也有着一丝赞叹,那日的采莲舞若说是既清且艳,那么今日一曲春江花月夜则是占尽了清、艳、灵,也不枉他再三登门求请了,眼神望向高台之上那金耀光华的女子,头上的凤冠金灿耀华,反而那容颜在朦胧的明珠光晕内让人看的影影绰绰,似雾似幻,不太清楚。
“姑娘在湖中清颜本宫看不太真切,可否上台一会。”如是缓缓说道,话一出口,下面的人不少已经惊诧万分了,能得皇公主召见,这红袂八成有福了,众人无不羡慕的望向谭中莲上的女子。月修容眼神淡淡的瞟向一旁的如是,看不清吗?为何他能看的如此清晰。
“皇公主之邀,红袂莫敢不从。”话语刚落,只见莲中一道火红的身影踏莲而起,身体一跃二丈多高,似一道流火向潭中降下,继而点水借力,又向上而起,足尖轻点着置放在山隙中的百花直跃而上,广袖一展飘飘落入那高台之上。
“红袂见过皇公主。”红袂手持红莲跪俯于地。
“红袂姑娘,无需多礼。”如是手轻抬,笑语。
“谢皇公主殿下。”红袂拾裙而起,面色淡淡,既无欣喜也无惶恐。
“红袂姑娘真是清洁如莲。”如是身微倾前,执起面前的玉瓷酒壶,倒一缕琼酒于杯,端执而起:“这杯酒本宫赏你。”
“谢公主赐酒。”红袂手持红莲徐徐踏步向前。
月修容神色冷然的盯着红袂缓缓走向端坐于上的皇公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略一失神间,只见面前一道银光从红莲之中闪出,花散尽,刀锋显,那薄入蝉翼的雪刃,夹着劲风向面前的黄袍女子刺去。
月修容一惊,绝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如此场合出手,却并不慌忙,想那皇公主的武功自不在他之下,这一剑怎可能刺中她。然而他错了,错的离谱,仅在瞬眼间那柄利刃便已没入皇公主的身体之中,一剑刺心。侍立在后的宫女早被吓得面色苍白,话不能语了。
“殿下!”下面是众人的惊呼,那声音唤醒了惊怒中的月修容,他一个跨步上前扶住缓缓倒下的凤如是,一刀拔出,鲜血淋漓,染红了那黄袍凤绣。
月修容手捏银筷,暗蓄劲力,这一击射出必是刀毁人亡。突然扶着皇公主的右手臂一麻,身上劲力全失,低首,却见她也正看着他,眼中正含着一丝淡笑,却笑意不明。她隐在袍中的手指此时正点在月修容手臂穴位上,让他顿时失力。
仅仅这一缓,红袂已经持刀向山后跃去,不出片刻整个月宫灯火大炽,宫内所有近卫军出动。
一瞬间似乎都清明了,什么都明白了。望着怀中昏去的女子,脸上不禁浮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