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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天妃破命 ...

  •   “公主是极怒攻心这才昏厥了过去,不久就会醒来的。”药玑搭在她脉搏上的手缓缓收回,收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

      西岭面目森严的站在后面紧紧盯着夜引幽,若不是他以武力相迫,她们怎么会由得他如此火化了皇上……又怎么会让公主悲恸如此,想着想着不禁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公主和皇上的感情,皇上这么一去,公主怎么承受的了。

      “能不能让我单独和公主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樱走了进来,她亦是双眼红肿,眼中隐约闪着泪光。

      夜引幽看了她一眼,率先走了出去,众人依次鱼贯而出……。

      等众人离去,花樱这才慢慢走到榻旁,坐在了地上。

      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丝帕,她轻轻的放在她枕旁。

      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此时她才真切的明白,这句话他为谁而留,也明白了他为何一直如此珍藏,却从未送出。

      她看着榻上那张瑰丽的容颜,即便如此苍白的容色,她的美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她曾听他戏言,他的一生只为一人而活,那时她很羡慕他口中的那个人,却不知道他为了这段隐忍的感情受了多少折磨,亦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永远不可能和他站在一起。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感情,或许这样对你们都好。”花樱口中喃喃的说道,泪落如珠滚落到锦被上她也浑然不觉……她不知是为了如非的英年早逝伤心还是为他永远不会得偿的感情唏嘘……那一刻她深刻感觉到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痛彻心扉。

      在她榻旁看了她片刻,她起身离去。

      “凰王殿下……。”花樱走到帐外,负手立于一棵树下的夜引幽身后,淡淡的唤道。

      夜引幽转身看向这个女子,眼神平静,只是花樱明白的看到了他眼中深深掩藏着的痛苦,心中只能苦笑。

      “我想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离开了。”能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最好能把这一段记忆给抹掉。

      “你准备去哪里?”夜引幽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淡淡的倦意。

      “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我本来学的兽医,想来饿不死我的。”花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她看开了很多,有些东西是你的便会永远留守在你身旁,不是你的即便强求依旧会在某一天离开……此时她看透了这句话……缘法相度,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夜引幽转过身依旧仰望着星空,许久后才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一切自有姻缘,你去吧。”

      花樱没听清楚她前半句,只是收拾了一下心情,转身离去……从此,她只要平凡的过日子,太激烈的感情她已经不愿再看到。

      翌日,夜引幽安排好一切,带着昏昏沉沉的如是往帝都而去,皇上驾薨,许多事情必须由她来抗了。

      坐在马车内,他一直紧紧的拥着她,药玑说过她应该已经没有事情了,可是她却沉沉不愿醒来,他知道她在逃避现实,只是躲在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

      他在她的耳旁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每唤出一声,心就沉痛一分,两日了,她依旧不愿醒来,而他的嗓子亦咳出了血……。

      一路上原本的阳光明媚渐渐逝去,铅云低沉,雾霭朦朦的天空似乎昭示着他们此时的心情。

      那一日如是终于缓缓转醒。

      “我皇兄呢……。”她双眼朦胧中依旧唤着他,念着他。

      夜引幽从身后拿过一个紧紧包着锦布的瓷瓮递给她。

      如是抬起双手,颤抖的接过,搂到怀中,几日前还风姿昂扬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如此小小一瓮……。

      如是双手紧紧抱着瓷瓮,低声抽泣呜咽,长长的青丝从身后覆上,几乎盖住了她纤瘦的身体。

      “皇上驾薨,以后很多事情要落在你的身上,你不能倒下去。”夜引幽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现实。

      如是缓缓抬起头,望着他,满面泪珠如雨:“失了他,我要这天下干什么!!!”心口绞痛如斯,彷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你不要这天下?好啊……知道史书上对于王朝末帝是怎么一个评价吗?”夜引幽忽然声音激昂,多日来压抑的情绪也有些失控。

      如是依旧垂首不言不语,紧紧的拥着那个瓷瓮,彷佛整个世界都被她摒弃在外。

      “懦弱、无力、奸佞、荒诞、残忍……。”夜引幽一字字说道。

      “够了!”如是突然一阵怒喝,她看向他,眼中怒火熊熊:“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蔑他,任何人都不允许!”

      夜引幽直视她眼中锋芒,冷冷说道:“古来末帝有哪个是留下好名声的,你说来我听听。”

      如是一下子默然无声,只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末帝在历史上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许久后,她沙哑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凤朝会一直延续下去,哥哥……决不会是皇朝末帝……。”

      风雨轻摇窗帘,不知何时车外已经细雨潺潺。

      七月,本是烟花灿烂的日子,只是整个帝都却沉浸在一片素缟纯白中,无一丝多余的颜色。

      继朝帝驾薨后,新帝继位不过一年便龙驭归天,按照祖制,新帝膝下无子,便应该由皇公主继皇位一承大统。

      为了给新帝守孝,全国大丧七日。整个皇宫内亦是一片萧瑟惨淡。

      皇上的骨灰已经移至到了帝陵,立溢号承德崇孝睿武仁端毅皇帝。曾经如何风华的一个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冰冷冷的溢号永远立在王朝皇陵里。

      再过七日,便是她的登基大典……一切事宜都有司仪殿打理,无需她操劳一分。

      她一回到皇宫就来到内侍府,查看有哪些妃子受过帝恩……却惊诧的发现居然无一人……。怔仲间听内侍总管提起,皇上曾经在仪华宫过夜。她心思忐忑的去找了甯浣,却见离开时还是丰润清秀的一个女子,仅仅是几个月却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未及双十的年纪却在眉角上刻下了淡淡的轻愁……。

      “皇上虽然在我宫里过了一晚,却并没有碰我。”甯浣淡淡的看着她,平静的说出这段话,若是往日的女子,必然会是满面娇羞,可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少女的情怀。

      如是离开了仪华宫,失望的她没有注意甯浣看着她的异样眼光。

      皇上一个子嗣没有留下……凤家到她这一代彻底断绝……预言果然还是成真了。

      她坐在晨寰宫的地上,望着面前大敞的宫窗,薄纱在风中扬逸飘浮,她身旁丢着几个被喝尽的空酒坛,殿内一室幽暗,唯有月光透窗撒在她面前的地上画出孤单的影子。

      她一身的皇袍尊贵非常,却又是一身酒气,狼狈不堪。她一坛坛喝着烈酒,希望自己能够醉一场,想让酒精彻底麻痹自己的痛苦……

      眼眸依旧清明,神思依旧透彻,她悲哀的发现她早就不会再醉去……。

      窗外悠然传来清扬的笛声,声音在夜色中有一种孤寂落寞的感觉。

      “君莫思归呵……。”如是倚在红柱绘梁上,头微微一撇,泪珠从眼角滑落,透入鬓角处。

      平成元年七月十五日,帝都皇公主祭祀拜天,于清广殿登基继位,改元康宁。

      那日昭云国天纾公主亲捧王玺赶至帝都,宣祈王诏愿归附天朝。

      如是下旨,册封祈王为逍烈候位列三公,封天纾公主为歆元郡主配享公主仪制。同时取出鎏日国的王玺,册封凰王为定远候位列三公之首。

      她的脚下百官顿首,万民呼喝,整个天地都在她的脚下,只是笑容却不曾再出现于她的脸上……历史上记载的德靖女帝是个不苟言笑的君王……似乎在位期间从未笑过。

      她一身皇袍金冠站在鎏华宫内,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画上的人是凤朝的第一女帝,而她如今亦成了凤朝第二个女帝。

      她的眼神中闪过痛恨,鄙憎,忽然冲到御台前,抬手一把扯下那副画。若非她的出现,凤家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却在书画落地的时候,露出了后面隐藏了百年的暗格,暗格上以九宫格式依次填有零至玖十个数字……如是抬起手中的画卷,望着上面的那首题诗,心中灵光一动。

      她暗动密码打开机簧,取出了暗格内的一张早已隐隐泛黄的卷帛。

      卷帛上密密的写满了字,原来凤阳女帝想要告诉后世的真相是这样的……。

      康宁元年七月二十日,女帝携歆元郡主亲征北上,留定远候监国。

      那晚,处理好所有事情,夜引幽见到了意外中的一个人。望着面前原本应该张扬洒脱的俊颜却由于暗沉的双眸而失了颜色,夜引幽压下一声叹息,被毒邪所侵的眼眸恐怕用尽世上所有灵丹都救不回来了。

      “定远候。”墨天祈在侍者的搀扶下,向着夜引幽的方向缓缓施礼。

      “逍烈候。”夜引幽上前搀扶住他。

      “不知道定远候是否得空,有一个人想要见见候爷。”无焦距的眼神落在远处,他浅声询问,抬手喝退了一旁的侍者。

      “好。”夜引幽不加思量便回道。

      “去凝桦宫,那人已等在那里。”墨天祈低声说道。

      凝桦宫,曾经是她的寝殿……。

      月光摇摆,夏风稀凉……凝桦宫内依旧没有任何侍者,彷佛一座空楼殿阁。

      穿过小榭花涧,有一个人影负手立在庭台高阁上。一头的银发潋滟如月。

      夜引幽搀扶着墨天祈登上假山高阁。似乎感觉到来人的气息,那人缓缓转过身,清秀的面庞依稀彷佛不过三十,却是一头发如银丝。连长眉都染着冰霜的颜色。

      “来了。”女子轻浅一笑,负手站在月光下。

      “弟子拜见师父。”墨天祈掀袍单膝点地,行了师徒之礼。

      “天祈,你还是如此重礼守典。”女子笑了笑,将他单手扶起。

      他记得如是和祈王是师出同门,那么眼前的女子便是……。

      “佟箴见过定远候。”女子微微躬身颔首行礼。

      “佟先生莫要行礼,幽万万当不起。”夜引幽赶忙虚手一扶,佟箴成名比他娘还要早,在江湖上早已是万人不可比肩的人物,即便尊傲如瑶琴公子者也要礼敬她三分。作为后辈,他自不敢以身份倨傲分毫。

      “夜罗家果然人杰辈出。”佟箴望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如此出色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如是,才能互得她周全。

      夜引幽不敢自谦,躬身询问道:“不知佟先生来找幽,是否有要事吩咐?”他猜测着她的来意,却始终不得解,他想不到有什么事情需要佟箴亲自来找他的。

      “我是为了如是这才来找你的。”佟箴声音幽幽,话语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夜引幽蓦然抬头,望向她……

      佟箴无觉于他惊讶的目光,侧眸望着远处宫台楼阙层层叠叠,似回忆起了悠远的往事,缓缓的诉道:“我年轻时曾受过令家的大恩,所以当令皇妃诞下皇子的时候,我便被他们请入了皇宫替皇子卜吉,皇子殿下诞生的时候正逢天王星冲紫薇玄武,那是难得的帝王将星,昭示着一世的富贵荣华。”

      夜引幽静静的听着,若是真如她所说,那么皇上就不可能死,可以肯定事后肯定发生了异变。

      佟箴顿了顿继续说道:“几年后,令皇妃又诞下了一位公主,因为皇朝子嗣单薄,所以公主的降生亦是一桩大事,皇上皇妃又请了我来宫内为公主卜吉……那是我出道几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命相。天狼破位,二十八星宿在那一夜闪着异样的光芒。”她突然话语一顿,看向夜引幽出口问道:“你可知天妃破命一说?”

      夜引幽望向她熠亮非常的双眸,定然的回道:“天妃乃是司世间万物兴衰的主神,因为犯了天条被贬斥人间遭受七世轮回之苦……。”他忽然惊诧的想到,难不成……:“如是是天妃破命之格……。”那可是最下等的命格亦是早夭的命相!!!

      佟箴神色一黯,点了点头:“天妃破命,千百年来未必能出一个,她本来出生的时候便是保不住性命的而且她还带有灵媒的体质……,那时我以为她必死无疑。”

      可是如是至今好好的活着……

      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疑惑,她转过身一手扶住玉砌雕栏,眼神似落在遥远的时空彼岸,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时才三岁的皇子殿下,紧紧的抓着如是的手,我本不相信命运相济之说,直到看见皇子殿下以自己的尊贵之气牢牢的护住了她,我这才惊觉或许如是的命格可以稍许改一下……。”

      “然后你施法术用皇子殿下的命格来强行改变如是的命格,对吗?”夜引幽替她说下去,没想到那时的她法力已经强大到可以改变一个人命格的地步。

      佟箴点了点头,扶在玉栏上的手紧紧攥起:“从此以后他们兄妹在身体上便能感应到对方的痛楚,我嘱咐先皇皇子殿下在22岁前不可近女色,便是因为如是在19岁的时候便可以永远冲破天妃破命的命格,从此一生无虞,我却没有想到如此一来却是害了皇子殿下……。”她实在亏对令皇妃……。

      “命格相济也非是如此简单,必须是相济之人诚心相互才可行,也就是说是皇子殿下一心护着如是,这才能改变她的命格,所以一切皆是命数,先生无需自责。”夜引幽看出了她神色间的悔恨,出言安慰……

      一切不过命数注定,谁都以为能改变命运,其实一切不过命定而行。

      康宁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如是和天纾会合了江易,共率十五万大军直逼星国王都。

      十五万大军由女帝亲率,其中锋芒谁敢轻易抵挡。

      星王禅位,月王继位极其仓促,乃至许多镇守边城卡关的守将心中颇为不满,直到帝都之师兵临城下,原本的星国将领大部分都开城投诚,改弦易辙!

      直到康宁元年八月十日,如是已经率大军兵临星国王都城下。情势便是一触即发。

      自从月修容回了月国王都之后,整个星王都便由月修辰一手掌控。此时他紧闭四城城门,与幕僚手下将帅在府中商讨对策。以星王都城防之坚固,粮储弓弩囤积之丰富,即便守上一两个月也没有问题,他料想这段时间内他大哥一定会有行动。

      讨论好了布防策谋的方法,月修辰换上军甲想去城头看看情况,半路上却遇到一个丫鬟前来传话,原是红袂要找他……,他想她能憋到这个时候才来找他也算不容易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被囚禁着,但是有些消息他还是会派人定时送给她。

      她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初绽花朵的梨花树,眼中有着淡淡的雾气。皇上驾薨公主该是多么伤心呢。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在人贩子手上辗转游走了几乎凤朝每个地方,她在街头卖艺,表演复杂危险的杂技,她从来吃不饱穿不暖,时不时还要挨上几鞭子。尤记得那日,她在表演空中转碟,由于几日未曾饱食,她踩在高处的椅柄上脑子便是一阵眩晕,脚下一个不稳,便从空中摔落,那时她未曾考虑这么摔下来她可能会断胳膊断腿,只是在想她的中饭可能又没了。

      没有意料中触地的疼痛,她掉在了一个人的怀中,那是一个年纪跟她相仿的女孩,与她截然不同的是一身的尊华逼人。

      来不及向她道谢,班头的一鞭子便毫不留情的抽了过来。本能的抬手去挡,咬牙准备忍住那锥心的痛楚……只是那鞭子迟迟未有落下,她在手臂后诺诺的探首而出。只是惊讶的发现,那个女孩子竟然一把抓住了那根鞭子。班头一脸怒红,却怎么也扯不回来,相反那女子却是反手一抽,那根藤鞭从班头的手中脱飞了出去。

      “这个女孩子我要带走。”她的声音清亮却仍旧带有孩子的稚嫩。

      “100两,你就把人带走。”班头不屑的看着这个一身紫衫的女孩,心中想着狮子大开口一下吓走她,那可是他的摇钱树他可不会随便卖掉。

      “100两,太便宜了呢。”女孩子忽然笑了出声,手中鞭子一扬“啪”的一下在地上挥出一道浅壑。

      班头咽了口干沫,唯诺的说道:“那80两,一分也不能少了。”

      那紫衫女子没有理睬他,只是忽然转过身望着蹲在地上的自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红袂至今都记得那个笑容,她的一个笑,让她灰暗的世界顿时明亮了起来,年幼的她肯定的认为她不是普通人……许是天上的仙女来救她脱离苦海的。

      “他一直打你是不是?”她温柔的笑着,轻声问她。

      她木然的点了点头,迷失在她的笑容里。

      “恩,那我可不能便宜了他!”女孩转过身,紧了紧手中鞭子,蓦然像那个班头抽去,打得他抱头乱窜,奈何他无论躲到哪里,那鞭子亦是如影随形一般落到他的身上,女孩子的手劲不大,却足以抽的他皮开肉绽。直到他跪下来不停磕头求饶为止。

      女孩子从身上掏出一个银元宝丢在他的面前,甩开鞭子不再看他,然后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子,对着她灿烂的笑着,她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自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想这辈子她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这个拉她走出黑暗的女子。

      回忆起往日,她的脸上不禁绽出温柔的笑容,抬手轻抚上颈项上吊着的玉坠子,她一把扯下。将上好的白玉一掰为二,取出里面一小块香珏,她想该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当月修辰走到她屋内的时候,就见她正坐在桌边看着一卷书。

      “什么事?”他走到桌边坐下,望着她平静的面容。

      “公主殿下……呵……现在应该是皇帝陛下,就在城外吧。”她放下书,看向他,面色依旧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平静。

      月修辰眉梢微微一挑,不答反问:“想出去?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拦阻你。”

      没想到红袂突然大笑了起来,她起身走到他背后,一手轻拍他的肩膀,突然俯身在他耳畔旁说道:“我会在王都内迎接皇上的帝君之师,我不会离开的,而你也不会离开的。”

      她的语调魅惑,似蛊似邪。月修辰失声一笑,估计她从来没上过战场,一胜一败间哪有如此简单。

      他懒得再跟她说,起身欲走,却惊恐的发现身体居然施不出一丝力气。

      “你做了什么?!”他怒目相视,断然肯定她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内做了手脚。

      “没什么,就是让你一柱香之内不能动弹而已。”红袂毫不介意的耸了耸肩,那轻松的样子,任谁也不会知道,她在自己腿上割下了一道十字伤口,她不时捏痛自己的伤口,让自己不受丹香的侵邪。

      “想杀我?那你可别手软了……。”月修辰斜睨了她一眼,料她也没这个胆子。

      红袂叹了口气,忽然出手点住了他的哑穴。从梳妆台下拿出一个酒瓮,从中隐隐有酒香传出,她将那一坛酒撒到床上,取出一个火折子,燃上火焰,抬手一抛,火折子在空中滑出一道半弧落到床上,顿时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

      月修辰大惊……原来她每日要求饮一杯小酒就是为了今天……原来她早就有如此打算。

      红袂走到他身后,双手突然扶住他的肩膀,话语轻柔的问道:“怕吗?”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她仍旧问了……有什么好怕的呢,她会在他身旁的。

      卓泠姐姐……我好羡慕你……至少在那一刻,他是紧紧的抓着你的……我真的好羡慕你……。

      火光苒苒不息,片刻之后整栋屋子便被火焰吞噬。

      康宁元年八月十三日,紧闭着的星王都大门轰然打开。主帅不见,原本星国旧部与月国将帅产生了分歧,最终星国的将领不服月国的部将,自作主张的打开了城门。当初如是所料,今一一实现。

      月国将帅或被擒或被杀,余三万骑队被迫归降。是夜,如是留天纾打点王都内一切事宜,命北雪留守协防,然后她昼夜不停的挥兵东行直指月国王都。

      星王都被破,举世哗然,众人心想,若无意外,这分裂了百年的凤朝疆土将在女帝的手中再次一统……。

      夜,你可高唱,我或悲伤。

      军内由于几日大捷,众将都是情绪高昂,在皇上的允准下,大家难得的放肆狂歌饮酒。

      只是在一处,戒备森严的皇帐外的一个高坡上,身穿明黄战甲的女子独立一棵枯树下,眺望远处星辰浩瀚,眼中清明流转,却再也没有往昔深藏于中的笑意。

      “皇上……。”西岭扶剑走到她的身后,担忧的唤道,她多日来攻城掠池几近疯狂,虽然将士们的激情都被她带到了最高处……但是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挺不住。

      “再过一月就是皇兄的生辰……我要在那一天,让他看到凤朝疆域一统,天下归顺,所以我不能停下来。”如是明白她的担心,她只能回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西岭望着她走下小坡,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康宁元年八月十七日,帝军势如破竹,月国内能征善守的将帅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居然再无一人能与帝军之师相抗,如是一个个将月国的城镇并入自己的脚下,直至月国腹部,她分兵两路,其中由西岭率四万人背袭楼兰关,她自亲携八万军部直奔月都而去。

      那月,北方战火熊熊、硝烟弥漫……战蹄所过之处踏碎了多少人的梦……。

      康宁元年八月二十九日,如是的军队已经打到了月都城外,城外的三万驻兵根本无法抵挡她分毫,她为首亲战,阵斩对方主将,那一刻,在众人的眼中,这个新继位的女帝已经化身修罗魔王……凡是敢档她者,皆化为她的刀下白骨。

      自从星国回来后,星琉璃就搬到了以前静后住的洗颜宫,她每日每夜照顾着那些六月菊,将全副心思都投了进去。

      月修容站在园外,望着她在花丛中忙碌的身影,静静的看着,那样的淡定从容,完全无觉于城外的战火硝烟。

      星琉璃松好一拨土,拍拍手站起身,正好看到站在园外的月修容,她淡淡一笑,提裙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园子。

      “臣妾参见王上。”星琉璃裣衽行礼,简单的宫装袖子被她高高挽起,曾经的她不会如此不注重仪表。

      月修容伸手握住她的一双手,原本细腻润洁的一双手,如今已经有了薄薄的茧子。

      “最近可还好?”月修容抽回手背负而立,淡淡的问道。

      星琉璃侧首望着一旁的无边花海,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很好。”

      月修容点了点头:“那就好。”转身便欲离去。

      “王上……。”星琉璃突然在他身后唤道。

      月修容脚步一滞,停下了步子。

      “尊荣、富贵、荣华、甚至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哥哥已经看破……不知道王上能何时能看清。”星琉璃清雅的声音在他身后缓缓传来。

      星琉殇能抽身而去,那是因为他成全。可如今即便他看破,谁又能来成全他呢?转身……他绝然离去。

      几日来,月都坚守无人出,他们亦攻不进去。原本富华的国都,此时城外脚下都是尸骨累叠,灰色的烟尘早就掩盖住了它的一身光华。

      月修容静立于城头之上,遥望城下无边无际的银色人海,那黄色昂扬的身影依然那么出众耀眼,只是他此时心中居然难得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困守而已,他不是败在她的手上,他错估了鎏日的意态,高估了鎏日的世子。只是一子错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新的一日迎接他们的是新的一场战斗,帝军之师整待肃容,城墙上的月国士兵却都是精神崩到了极处……。

      “王上……。”守城将领扶剑走上城防,望向从容而立的月修容。话还未说出,紧张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两声大鸟的啼叫,那声音高亮彷佛能破空一切。

      只是突然间张扬的啼叫突然被一声惨鸣代替,月修容眼睁睁的看着两只他从小亲手养大的啻鹰从半空中徒然摔下,身上赫然插着一只黄色箭翎的羽箭,远处那金甲耀亮的女子缓缓放下持着长弓的手……。

      月修容闭上双眸,亦关上所有的曾经过往。再次睁眸,眼中什么都不再留下。
      两军对峙待发,却在突然间,王都城门打开一条缝隙,有人驰马而出。

      “皇上,你不能去!”江易听完来使的话,便直言规劝如是。居然要皇上孤身入城,这简直是开玩笑。

      如是却无觉于他的话,对着来使沉声说道:“带路。”

      来使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行。如是策马随在之后,不管身后江易的叫喊……怕什么,此时她早已无畏无惧,此刻早已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她前进的步伐。

      第二次踏入月国王宫,她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

      瑶月宫的杏林下,他们曾经比试练剑,只是此时那大好的林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株株的垂柳飘扬。

      他站在树下手握双剑,蓝衫玉带,长发轻束,依稀是当年初见的样子。她手提长刃缓缓走去。

      听到身后战靴搓地的声音,他转过身来。两人双眸相对,曾经眼中的一视惊艳被淡然取代;曾经眼中张狂的笑意被无情替换。仅仅两年不到,他们当初的话便一一实现,终于对峙而立,终于光明正大的为江山帝位一战。

      月修容将手中的一把长剑递给她:“谁都不想要一个破破烂烂的江山,你我之间做一个了断便可。”

      如是手中长刃一丢,接过他手中的长剑,剑出鞘,刀锋锐光必现,她没有多言,或许什么话她都懒得说了,一剑直刺他的门面,带起罡风阵阵。

      月修容原本沉然的双目中闪过些什么,却如流星过后,什么都没留下……,他拔出剑挡下她的攻势。

      二刻之后从宫内驰出一匹快马朝着城门口而去。

      “你说什么?打开城门?”守城将领不敢置信的攥住手中的王诏,再次询问了一遍。

      “王上有命,开城门。”来使依旧严肃的传达着王旨。

      守城将领望着城外银海汹涌……一时间竟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天空中,烈日如火,她手中的剑却如冰峰剔骨刺寒,红色妖艳的鲜血沿着冰冷的剑锋蜿蜒而下,她的颈旁一寸处有青锋停滞。

      “你……为什么……。”这么多日子来,如是眼中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的剑竟是未开过锋……,他竟然根本未曾想要杀她。

      只是她的那一剑却是穿心而过。他抬手握住胸口的长剑,蓦地一用力,剑锋断为两截。

      “其实……你若现在问我是否后悔当初……我会告诉你……我……后悔。”他一手按住胸口的伤口,口中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不稳,他单手扶住一旁的高树,倚着。

      如是依旧静静的看着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月修容靠着树干,抬手擦掉嘴角旁的血抹,此时他开口已有艰难:“琉璃就在……外面……你要的东西……她……会给你。”

      如是看着他,终于开口说道:“我会照顾好琉璃公主。”

      月修容望着她,脸上绽出一丝笑容,清澈宁和。

      “谢谢。”最后他能对她说的唯有这两个字。

      如是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瑶月宫外,星琉璃跪俯在地。她走到她的面前,她递上国玺,她双手接过,单手扶起了她。

      “他在里面,你……进去看他一眼吧。”如是看着面前依旧容色倾国的女子,只是不过双十的年纪却在鬓角有了霜雪的颜色。

      星琉璃从广袖内掏出一个水晶匣子,里面清晰可见一朵墨叶白瓣的山茶花。

      “修容说,皇上第一次来月宫的时候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想月宫内唯一能让皇上动容的恐怕只有毓兰山茶了,所以特别嘱咐我要将毓兰山茶献给皇上。”星琉璃双手递上水晶匣子。

      他居然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尤记当日晨光下他倚树而坐,手捧书卷,荣华无双,她笑语戏谑,依稀彷佛不过数日之前,她怔然的接过水晶匣子,就连星琉璃何时离开,她都恍然未觉。直到远处传来江易高扬兴奋的呼唤声……。

      星琉璃缓步走入瑶月宫内,看见他独坐树下,一身的鲜血淋漓染尽了他的袍衫玉带,她走到他身旁蹲坐了下来,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

      “你怎么回来了?”月修容喃喃的说道,只要一开口就有血沫顺着嘴角溢出。

      星琉璃侧过身,望着他,第一次抬手抚上他的面颊:“黄泉路上太寂寞,我陪着你。”她的笑容如朱,眼神明澈,那扬着的嘴角旁亦透着淡淡的叹息。

      她一下挺身向前,第一次他们的心贴的那么近,感觉到别样的暖流侵入他湿透的长袍,他仰首闭上双眸,眼角处透出淡淡的晶莹,他展臂拥住他,一切一切皆化为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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