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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那个“我家大人”并没有让颜子钰等很久。两刻钟后,正主便现身万花医馆了。

      来人面色稍显苍白,脊背却挺,一身文人气度颇为正派。站在门口,未入正堂,直接深深一揖:“刘梓铭见过颜医仙,刘某御下不严,冒犯了医仙,还望医仙恕罪,多多包涵。”

      颜子钰见他态度尚可,便道:“医仙之称过誉了,刘大人叫我颜先生便是。有什么事进门说吧。”

      停顿片刻,又旁若无人地道:“车底下那个,匾后的那个,墙头的那个,还有檐上的那个,也一并进来吧。”

      心中暗笑,海鳗插件不愧是装x利器。焦点列表在手,上面明晃晃的列着四个名字:影廿三,影十八,影零六,影零七。早就看见你们啦。

      两人进门,颜子钰刚刚随手把医馆大门关上,四条黑影便齐齐落下,跪在了那刘梓铭的身后。

      颜子钰也不甚在意,直接便问起了刘梓铭的病情,一边问着身份来历。

      原来这刘大人乃是当今圣上亲自点的钦差,江南盐政巡抚。只是既然梳理盐业税课,肯定免不了和当地世家大族,地方府吏打交道。他来此三年,在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中顺藤摸瓜,最近正是到了收网之时,却不想,不知怎么传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去,便有人狗急跳墙,嫌他手伸的太长了,这就有了下毒一事。

      管江南盐政的,又是圣上心腹,这位置太敏感,怪不得出入要带着暗卫。

      颜子钰暗自思忖。

      又聊几句,刘梓铭解释道之前那个紫衣仆从,却是前阵子扬州的地方官僚一个什么沾亲带故的八竿子亲戚,因为某些缘故塞到他这府里当下人,他忙的团团转,无暇管府里杂事,将这人忘了,没想到今日他自告奋勇来请医仙,却惹出了这种事。

      “那……他怎么连阁下的暗卫都指使的动?”颜子钰有些不解。

      刘梓铭一脸懊恼,“那会儿府里大夫正向我解释所中毒性,他只说怕遇到甚么江湖人士耽误我的病情云云,向我要了一人。我一时不察,被他蒙蔽。”

      既然这刘大人颇为诚恳,颜子钰便无心再在意这些了。随后换了离经易道的装备,几次清风垂露使出,离经温润纯净的内力游走经络,干脆利落地解了毒。

      待照常开了剂微补养神的方子后,刘梓铭便问起诊费一事来。

      颜子钰就着装备的墨笔写完药方,将笔杆向后一指,问:“刘大人可知晓我这医馆后面的这座府院是谁的?”

      刘梓铭思忖片刻,回道:“扬州府衙里一个幕僚的。颜先生莫非中意于此?”

       “是。不过……你可有方法让他离了扬州?平调或是升职都可。但是切忌以甚么手段硬赶他走。”

      刘梓铭听罢,一挑眉:“这简单的很。此人素来贪财,欺上瞒下贪污吞税不胜枚举,且皆正好有证据在我手中,我也不赶尽杀绝,只让他辞官回家便是——颜先生就是不提这茬,我日后也是要查办这人的。”

      颜子钰无语,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不清楚那人是不是真的贪官污吏,怕刘梓铭强买强卖,只得道:“刘大人只需让他离了这扬州便算诊费了,他若要出手这座府院我自会和他交易,他不愿出手便罢了。”怕他提什么我必将宅子直接给颜先生办妥之类的话,赶忙加了一句:“刘大人请回吧,解毒后一个时辰内必须饮了药方中的药。”

      刘梓铭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扯皮,向他一揖便要带着几个暗卫离去。走到门口,似乎才想起来一样,指了指依然躺在地上的那黑衣人,问:“敢问……”

      “此人适才与我交手时打碎了我一只建盏——”刘大人闻言一惊。而颜子钰衣袖一挥,袖中暗出一道清风垂露,解了这暗卫的定身效果和商阳指,“——不过我已出手惩治了。刘大人一并带回去吧。”

      说罢摆了个送客的姿势,刘梓铭欲言又止,终究怕惹恼了救命恩人,几人快步出门了。

      颜子钰这里清净下来,下午便照常开了门,自己径自坐在堂内饮茶,换了只粗陶茶碗,颜色倒是和摔了的那只有些相似,倒也算趁手。然后继续读那卷未读完的地方志。

      第二日一日无事,待到黄昏时分,夕阳将近,颜子钰准备将医馆打烊时,面前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落下。

      颜子钰慢悠悠去关了大门,回到堂内点了灯烛,这才去看那黑影,正是昨日与自己交手的那个暗卫,叫什么……影廿七来着。

      廿七跪在地上,双手捧了一个锦盒一动不动,颜子钰伸手拿了一看,里面却不是地契房契是什么?于是便向他感叹道:“你家主人端的是雷厉风行,这才一日便送来了。”

      心里却是叹气,怕是又要送一颗上品止血丹出去了。不过最近做小药没做这东西,材料差了一味,得过几天凑齐了材料才能做批新的,只能以后再给他送过去了。哦,锦盒倒是不用找了,用这现成的就是。

      颜子钰内心碎碎念完了,看到他还跪在那里,茫然问道:“还有何事?”

      却听一阵哗啦啦的金属声响,他不知从何处掏了根长长的骨鞭出来,双手捧了,呈在他面前。

      而颜子钰听到金属声音,这才发现他手上竟戴着一副颜色墨黑的镣铐,而着腕合扣处居然已经焊死!适才屋内灯火昏暗,全然没有注意到。

      心下微骇,还未等发问,便听他低着头,用有些嘶哑却平静的嗓音开了口:“回主人的话,刘大人怒属下冒犯主人,见主人施罚过轻,以主人风雅不愿脏了手,刘大人便代为惩戒,亲自施刑二百鞭。且刘大人吩咐属下,今日须自来向主人请罪,之后是罚是杀便全凭主人做主。”

      颜子钰怔住了,猛吸一口气,来回踱了两步勉强压下心中震惊,将他所言的短短几句话飞速理了几遍,问了第一件事:

      “你说之后生杀由我作主,又称我……主人,刘大人这是将你予了我之意?”

      “回主人的话,刘大人确是此意。属下虽由朝廷所属的暗卫营训练出来,但是配给各位钦差大人之后,便是大人们的私属物,因此可随意赠送,主人不必担心首尾。”

      可被当作物件一般随意赠送,自然……也可以随意打杀了。看来这暗卫营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暗卫的身份竟处理的如此随意。

      颜子钰消化了一下信息量,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为何又要把你手上这……这东西完全焊死?”

      又想起来什么,飞速又说:“把‘回主人的话’这五个字去掉。”

      他顿了一下,道:“是,主人。乃是因为寻常刑具锁不住暗卫,刘大人便让府中掌刑之人为属下取了此镣。此乃精铁所铸,因铸时无法留有锁孔机关,属下戴上之后自有人将此直接焊死了。”

      这下颜子钰更加茫然了,问道:“那之后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带着……这玩意吧。”

      没想到廿七比他还茫然,脱口而出:“属下冒犯主人,本就罪该万死。若主人允属下领死,自然就没有什么之后了。若主人仁慈,仅以刑责之,属下……属下……”

      他说到此处,语气依旧平静,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心下黯然,总不能直说,主人您若再打几鞭,属下便死了?这话说出来便是有示惨以博取主人同情的意思了。而暗卫的规矩之一,便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向主人求情减刑。

      颜子钰这次却福至心灵,霎时便明白了:他来之前已是受了二百鞭,若自己再施以刑罚,只怕依然是,活不下来。

      他这般转过念头来,一时又惊又怒,又无奈,诸多思绪纷乱心头,最后竟而气笑了。
      那刘大人……颜子钰大为摇头,那刘大人多半是以己度人了,觉得颜子钰一开始惩治尚轻是因为出于礼貌,不便逾越。且他被一个低贱的暗卫打碎了珍贵的古董,又如何能不怒的?所以势必还要把廿七送来请罪。这暗卫若是两边受重刑,多半就此便折在自己手中了。横竖是个死,干脆直接把人送了,还刑具加身地过来了,以示给足自己面子。

      给足了自己面子?颜子钰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妥妥便是他行医途中常见的情况了——殷勤过度。行医途中若是治好了权贵们,他们见颜子钰医术高明,多半便会存心拉拢,很容易就殷勤过度了。前倨后恭什么的这本是人性使然,颜子钰对此本来也没什么感慨。

      只是,只是,颜子钰长叹一声。只是以前他人的殷勤讨好不过是多奉了盘财物而已。而这次却是有个人因此被打的……快死了啊。廿七被那紫衣仆从连累,出手冒犯,关键是,还打碎了茶盏。于是刘大人想要献殷勤,这便是现成的理由——那紫衣下人既然是官场中人送的,处理掉恐怕会有变故。
      而暗卫却,命贱不值钱,还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送来给自己处置,既显诚意,那刘大人又不损失什么。呵,多好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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