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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颜子钰告诉他不必再跪,正想让他来吃饭,却看到他并未起身,而身体突然微微颤抖起来。颇为不解,自己这么明确地告诉他已免了他罪责,为什么还是在害怕?

      于是便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这是怎么了?我不会再罚你了,别怕。”

      廿七听了那句不会再罚你之后,却抖得更厉害了。他想,主人依然罚的这般温柔,可是主人尚未在自己身上出气,又如何能抵了那只茶盏的罪责?

      颜子钰见他嗫嚅着想说什么,就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便是。”

      他便小心翼翼地道:“主人仁慈……”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再提茶盏说不定会引主人想起伤心事惹他生气。正自犹豫,却发现主人安静地在等他继续,虽然没有催促之意,又哪敢让主人多等,把心一横,飞快的说了:“只是属下打碎了主人茶盏,按规矩,以命相抵,尚不足以偿罪……”

      颜子钰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但是见他一脸愧疚,不忍心吐槽他,道:“我这不是已经罚过了嘛,还罚了两次,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那茶盏不过是死物,并不值得你以命相抵,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而且,那茶盏先前已被我磕了一个豁口出来,本来我就准备过几天把它换掉的。好了,快起来吧。”这显然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他的脑子有点混乱,这话中的意思,跟昨日主人那惋惜的神色好像不太相符啊。他隐约感觉到主人是为了安慰他而说了谎,但是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地从不质疑主人的话,半茫然间听到让他起身,便乖乖听令了。

      刚刚站起,颜子钰就向他手里塞了一把回血的药丸和一杯温水,说:“先把这伤药吃了。”

      上品止血丹手头暂时没有,但是一大把低品的红药所回的血,大概也能让他所剩无几的血条先回一小部分了。

      他呼吸一滞,道:“属下自行养伤即可,主人无需……”

      颜子钰干脆打断他,只是语气不敢过硬:“废什么话,赶紧吃了。吃完之后,就去后堂。”

      说罢径自掀起帘子走到厨房,去拿温着的饭菜。

      留下的那人见主人语带不悦,不敢再辞,用温水冲服着把药丸一个个吃了,顿觉四肢百骸气血渐渐充盈,心下暗责自己无能,让主人在自己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灵丹妙药。

      颜子钰这边在后堂空地置了张不大不小的木桌,将饭菜一一摆好,坐在凳子上等他。见到廿七进来,拎起筷子向院中一指:“去水井那里把手洗净。”

      不一会儿他洗完回来,见到主人是坐着的,于是直接便走到他身侧,径直跪正了。

      颜子钰莫名其妙,随口道:“你这又是干什么呢?”仍是拎了筷子,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坐那去,吃饭了。”

      廿七猛然一惊,他以为主人是让自己侍奉他用膳,却没想到主人竟然做了他的饭?而且自己怎么可以和主人同席而坐?忙慌乱伏下身子道:“属下万万不敢!属下让主人亲自做饭已是大大失职了,属下跪在这里,主人恩典,赏属下几口剩饭即可。”

      颜子钰无语凝噎,不过想了想,他那个年代有些乡下地方尚且不允许女子上桌,何况现下这情况。好像刚刚确是又吓着他了。

      唉,这些东西要改过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啊。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赶紧让他吃点东西是真的。于是便不再扯皮,就让他跪在那里了,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只菜包,道:“伸手。”

      他伸出双手举过头顶,颜子钰便将温热的包子放在他手心道:“吃吧。……赏你的。”

      却见到他托着包子,恭敬地向颜子钰叩首谢了恩,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颜子钰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发堵,本来生活技能出品的菜肴皆美味无比,今天落在口中竟失了几分味道。

      于是气氛就有些沉闷。颜子钰知道自己若是看着他吃饭只怕他又不自在,便只是自己闷头吃,自己吃完一个,就另夹一个包子,也不看他,只递了筷子过去,等他接了,自己再继续吃。

      这般吃了三个包子,颜子钰不知想起了什么,无意间一转头,却将他吃饭的情形尽收眼底:跪在冰凉的地上,低着头啃那包子,动作因为饿极了而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急促,然而吞咽时又极小心,似是怕弄出声响惊扰了自己。

      这,这动作,竟像极了一只富贵人家驯养的,听话无比的……家犬。

      可他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颜子钰默默转回头来,积攒了一晚上的心疼怜惜于此时一齐涌上。仗着廿七看不到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任由一行酸涩的眼泪落了下来。

      怕眼泪落到桌子上的声音引他注意,一边垂下宽大的衣袖挡住他视线,然后另一只手飞速撂了筷子,用衣袖将眼泪擦掉。

      只是这饭却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于是颜子钰起身道:“我吃饱了。剩下这些,你都吃了吧。”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廿七茫然抬头,发现主人竟将这些精致无比的菜肴一口未动全剩给了自己,惊慌道:“属下……属下……”却是心中混乱之极,不知该说什么。

      “两柱香之内吃完。一口都不许剩。”两柱香以后妥妥的就凉了。

      又加了一句,“这是命令。”

      于是他便条件反射性地答道:“是,主人。”

      颜子钰见他应了,料想他绝不敢抗命,便径自回到了前厅。

      他回前厅是在药柜里寻药臼的。之前他已用插件的功能观察过廿七的伤,他没想到的是,廿七竟然挂着不止一个,而是一串的负面状态,只怕他身体还有些别的不妥之处。

      其他的一时无暇细看,颜子钰只看了最近的那个:“鞭刑之伤:每秒钟失去气血2点。”不过这是一层的,而他身上,挂了不多不少,整整200层。

      天知道颜子钰看到那200层debuff时有多想骂人。清风垂露是强大异常的单体驱散技能没错,但却是强在万能上,而无论如何,一次技能只能驱散一层debuff。

      清风垂露又是个耗蓝很高的技能,他不间断地使用,即使算上碧水滔天这个回蓝技能,蓝条见底也最多能使用几十次而已。

      他想等明日一气儿给他驱散完,于是便来寻药臼用生活技能做些回蓝的药出来。一边往药臼里扔材料,一边默默吐槽,这回蓝药在游戏里就除了副本极限开荒以外几乎用不到,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半点用处也无,没想到今日用到,做药的配方都差点找不到在哪了。

      等他一口气做了五六组蓝药出来,回后堂去看那人吃完没有。看到那人依旧跪在地上低头看地板,而桌面和杯盘却已尽数收拾干净了,想了想,便赞道:“做的不错。”

      廿七身子一颤,立刻回道:“主人过赞,这是属下的职责。”语气中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惊喜。他想,主人在他身上用了这么多珍药,又让自己吃了这般饭食,那么他得想尽办法让自己是有用的。

      颜子钰听在耳里,嘴角微微勾起。他顺势便道:“廿七是个编号吧?你既认我为主,我总不好这般叫你。你有名字没有?”

      廿七道:“属下五岁那年,先母被发了洪的河水冲走,无家可归,便被收到暗卫营中训练了。先母不识字,因此属下没有姓名。”

      颜子钰心里一疼,五岁便去了暗卫营,这么多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怪不得如此死脑筋,十几年都生活在严酷的规矩下,只怕这些规矩已经刻入他的骨子了。

      沉吟片刻,颜子钰忽然说:“那你想要我给你起个名字吗?”

      他猛然抬头,眼中似浮了一层水雾,声音有些发颤道:“属下,何德何能……”

      “君行,君子的君,言行的行,君子以果行育德。出自周易四卦,坎下艮上,谓蒙卦。蒙以养正,此卦乃教养以正道之意。随我姓,从此你便叫颜君行。”

      只不过这个蒙卦,却是鞭策自己的意思。

      他的人生里既然只有任务,规矩,和刑罚,那么自己就要填上这大片的空白,从头教他。教他什么东西好吃,什么是喜欢和不喜欢,教他喜怒哀乐,良辰美景,教他——爱和温暖。

      颜君行深吸一口气,随即拜伏在地:“属下谢主人赐名。属下性命早已是主人的,主人大恩,只怕属下……无以为报。”他不懂那些话,但他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都是极好的。

      颜子钰弯腰,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指了指后堂摆放的一张软榻,这本是方便患者诊病之用的,“不早了,便在这歇息了吧。”

      颜君行却道:“主人既只有属下一个暗卫,虽然主人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属下自当尽责,怎可自己休息而不为主人值守?”

      “那照你这般说法,你夜夜都要值守,还能从此不睡觉了不成?”

      颜君行忙道:“属下从小训练,每日只小憩即可。”

      还没说完,却被颜子钰不由分说按在了塌上,道:“你身上带伤。”

      看他又要说什么的样子,连忙加了一句:“我需要你尽快休养好,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是,谨遵主人令。属下必不敢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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