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断》楼*翎

13、身份

　　“我，我......”花玉簪被夏星尘的眼神吓退两步，语无伦次，“不是，阿尘，我不是骗你的......”

　　“玉簪，将收敛的妖气放出来承认吧。”祝松有些不忍，桃花眼里已满是疼惜，“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带你走好吗？”

　　夏星尘看了看满脸惊慌的花玉簪，再看祝松不似作伪的表情，联想到这两次祝松和花玉簪的对话，不再相信花玉簪。

　　“你是骗我的？”冰冷的声音夹杂了万分怒气，“花玉簪，你骗我！”

　　“阿尘......”

　　“花玉簪，你为什么要戏耍我！”

　　花玉簪摇摇头，鼻子一酸，一行清泪就从她原本灵动的眸中滴落下来。

　　她最不愿意的，便是夏星尘知道她的身份。

　　她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从头到尾的谎言，没有一句真话。

　　不，除了那句她喜欢他。

　　蟒蛇精见夏星尘气得不轻，后背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阴冷双眼一亮，化作一道黑光就朝夏星尘后背冲击而去。

　　“小心！”正对夏星尘的花玉簪第一时间发现了蟒蛇精的动作，惊讶出声提醒。

　　但此刻夏星尘已经不再信任她，冷笑一声，并没有回头的打算，反而将手中的剑从剑鞘缓缓抽了出来：
　　“花玉簪，我不会再信你了。花言巧语的妖精，别想逃走。”

　　花玉簪急得直想要跺脚，这夏星尘平日挺警醒，怎么现在这么顽固呢！

　　来不及多想，花玉簪眼泪一抹，将身上的妖气全全放开，双手飞快地结印，与此同时，夏星尘的剑，也直直指向了她。

　　指尖泛着白紫色的微光，花玉簪闭上双眸感知了一下蟒蛇精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微光朝夏星尘扔过去！

　　夏星尘感觉到花玉簪的妖气，心中更怒，既然花玉簪对他动手，那他也大可不必顾虑什么了，妖精都是说谎的高手，那句‘我喜欢你’只是想要破坏他的修行罢了！

　　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嗡鸣声，夏星尘嘴唇微动，念了一句什么，剑身颤动起来，最后脱离夏星尘的手，射向花玉簪的心脏！

　　“小花妖！”

　　“哈哈哈哈！”

　　微风吹拂，这一刻，仿佛所有时辰都静止了，只剩下花玉簪的盖头散乱落在地上，也重重落在夏星尘心上。

　　剑身刚一出手，夏星尘几乎立刻便察觉到了身后疾驰而来的风声，他回首，便只见那道墨黑的光已经近在咫尺，他根本来不及出手。

　　就在离他眼睛还有半尺距离的时候，那道刚刚他看着花玉簪射过来的白紫色微光擦过自己耳边，分毫不差地与黑光撞到一起，硬生生将黑光撞偏到一旁。

　　落到地上的黑光化作人形，蟒蛇精缓缓站起来，望着夏星尘的身后，笑得十分狂妄。

　　夏星尘意识到什么，在祝松的惊呼和蟒蛇精的大笑中惊恐回身朝花玉簪望过去。

　　花玉簪略施粉黛的俏脸此刻却是煞白，樱唇的唇角，一道血迹溢出，滴落进殷红如血的嫁裳里，不见踪影。

　　那柄颤抖的手中剑，直直地没入她心脏处，带出一剑鲜血。

　　“阿尘......”花玉簪低头看了看犹自颤抖的剑柄，虽然带着笑意，却满面泪痕，满是苦楚：

　　“你其实从不信我，因为我是只无情无泪的妖。”

　　剑尖带出的鲜血滴落在她脚下的枯叶上，开出一地淡紫色的玉簪花朵，那是她的真元，流逝得飞快。

　　“蟒蛇精，你说过花玉簪会没事的！”祝松从树枝上飞下来，将摇摇欲坠的花玉簪扶进怀里，怒视一旁的蟒蛇精道。

　　蟒蛇精却并不在意这怒气，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刚刚与白光撞击而受伤的手臂，笑得阴森：

　　“本尊是说过，本尊的目标只有夏家小辈，可她自己要用尽灵力来阻止本尊，而不是挡住夏家小辈那一剑，她要死了关本尊何事？”

　　“你......”祝松想上前教训这蟒蛇精，却被花玉簪轻轻扯住了袖子。

　　“祝松，你是对的。”

　　“小花妖......”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

　　“别说了，我带你回绝情谷，老妖婆婆活了几千年，她会有办法的！”

　　说完，祝松就想将花玉簪抱起来，可花玉簪却跄踉一步，摇了摇头。

　　“老妖婆说的是对的，仙妖恋凄美，也绝望。明知是错，还是...咳咳...”

　　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止不住从花玉簪唇角溢出，愈发衬托出她脸色的苍白。

　　夏星尘英眉紧皱，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而后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迟疑着又将腿收了回来，那双平稳的手，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头。

　　蟒蛇精趁着夏星尘的心思有些涣散，狭长的眸子里黑气凝聚，打算再次出手，却听见一道风轻云淡的薄凉女音：

　　“不错不错，很精彩的故事。”

　　“谁！”被扰了好事的蟒蛇精怒视看向声音出处，却在触及声音主人的瞬间煞白了脸。

　　只见声音的主人身穿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琉璃裙，内着淡青色抹胸，横卧于不远处的树枝上，素手撑住小脸，任由一头乌黑顺亮的青丝四散在身后。

　　那柔和的眼睛带着半分兴致望着这边，小巧的鼻下是一张轻抿的樱唇，勾起淡然笑意，整个人清丽得出奇。

　　只是那张清然精致的小脸上，额间一枚似云非云的焰色花钿，骤然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桀骜起来。

　　堕仙印记！那是只有九重天上神未能勘破情劫，导致走火入魔而成的堕仙才会被烙印进灵魂的印记！

　　和凡间万物皆可历劫成仙一样，在天庭里，上仙历经万劫也可以成神。

　　而堕仙的法力，可以说是与九重天上的上神时期依旧相差无几，却又不受九重天的束缚。

　　因为他们自甘堕落不被天庭所承认，才会被称为堕仙。

　　在妖界一直有一个说法，堕仙并不该称为堕仙，因为这个身份更应该被称之为‘堕落之神’！

　　“呵呵，原来是堕仙大人，小妖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堕仙大人切莫怪罪。”

　　蟒蛇精堆起谄媚的笑意，朝着悉茗连连拱手。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堕仙，不然，任你修为再高，只怕也招不到好果子吃。

　　今日正好又是初九，她刚去过弱水之滨，虽然还是老样子一片死气沉沉，她却是求个安心。

　　正想回去青丝断，路过这里却发现有人在此成亲，她闲着无事掐指一算，便发现这亲绝对是结不成的。就算不出其他事情，天庭也不会坐视不管。

　　一向对违逆天庭的事十分感兴趣的她便在这树枝上隐了身气，从始至终看了下来。

　　这玉簪花妖也是个痴傻的，放着好好的树精不结伴侣，偏偏要追求无望的仙妖恋，悉茗有些嗤笑，心中却隐隐又有些悲恸。

　　“恩。”见蟒蛇精一脸的谄媚，悉茗便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祝松见到悉茗，那双桃花眼里燃起了一种名叫希望的烈焰，炯炯有神，惹得悉茗轻瞟一眼。

　　这般清丽傲然的出尘容颜，在他印象里，只有传说中妖界十分出名的青丝断的主人——悉茗堕仙才配得上了。

　　“堕仙大人，”祝松拥着已经陷入昏厥的花玉簪，半分不犹豫地朝悉茗低头跪下，语气坚定，“请堕仙大人救救小花妖，祝松愿意拿青丝做交换。”

　　青丝断是做什么的，他们这些草木妖精，再清楚不过。

　　但妖精的某些执念就是那么可笑，可笑到哪怕明知道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依旧一往如前。

　　悉茗毫无意味地笑了笑，目光流转在夏星尘和花玉簪身上：
　　“就算你成全，他们也不可能，还不如死了。”

　　祝松苦笑一声，低头看着花玉簪苍白的脸，很是认真：“蟒蛇精是我带来的，我欠她一条命。”

　　“那么，若你执意，”悉茗慵懒地坐起身子，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中思绪，声音依旧淡漠如初，“将剑还给新郎官，跟我回青丝断吧。”

　　祝松闻言，咽了咽口水，握住花玉簪没入胸口的剑端，指尖微颤，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毫不拖泥带水地拔了出来。

　　又是一剑鲜血，飞溅在他身上，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祝松冷着脸，看着从悉茗出现后就十分沉默的夏星尘，将手中染血的剑扔到他脚下。

　　悉茗勾了勾唇，十分满意祝松的果断。

　　素手一挥，祝松与花玉簪便没了身影，而她自己，也随风淡去。

　　见悉茗就这样清然至极地离开，蟒蛇精收起笑容，鄙夷地冷哼一声，转身也准备离去。

　　他可不敢再呆在这里，说不准那位看不出喜怒的堕仙又什么时候回来了。

　　可是他才踏出两步，身后一直沉默的夏星尘却传出嘶哑的声音：
　　“蟒蛇精，咱们的帐，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