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碧落否》山海皆自在

10、行超度

　　“人有时候，还不如贵（鬼）。在则里，贵不赶窝，挺好。”
　　纪温然被老人的话震撼了，看着老人一点一点地在废墟里找着废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老者分明知道这里有鬼，却常在这里走动，意外的是却没出事。
　　对啊，人有时候真的不如鬼，纪温然为地府办事近千年，又怎么没见过这样的例子？但凡是大凶的厉鬼，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可她却从未去了解过。她只是一件兵器，地府最好用的兵器，她之所以能够如愿的活着，只是因为这把兵器对于地府而言，最为称手。
　　“它们快来了，您……先避一避吧！”
　　纪温然看着老者的背影，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劝告。而老者却十分淡然地抖了抖装了小半袋蛇皮袋的废品，抬头长叹一声，望着天边的圆月，喃喃道:“踏们挺好，挺好……”
　　回过头又深沉地看了纪温然一眼，语重心长道:“姑凉，先问一问踏们，有啥怨，范(凡)事憋做太绝。”
　　纪温然一愣，没想到这老者似乎知晓她的身份，再一抬头，只见那老者拖着个蛇皮袋，渐行渐远。
　　月色当空，带着寒意的月光笼罩住这片凶地，纪温然凝神听着耳畔百鬼的嘶鸣，声音越来越近，逐渐向她靠拢，左手慢慢握上了黑龙伞的伞柄。
　　弥漫着黑气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恐怖，纪温然朝着那建了一半的建筑走去，找到了黑雾最浓烈的地方，那是一堵墙，还未砌窗的地方空洞洞的，像是在一张纸上戳了无数个大窟窿，而散发着黑气的地方，连绵不断，直至这一堵墙的尽头。
　　纪温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捡起地上的破瓷片在墙上用力刮了刮，硬水泥簌簌落在了掌心，黑气便跟着来到了掌中。纪温然用手指拈起一点攒了攒，放到鼻尖一嗅，瞬间明白过来了。
　　怕是那房产商处理三具骷髅的法子，就是将骨头磨成粉，掺进了水泥之中，被工人用来砌墙了。这个法子有些门道，挫骨扬灰也不过就是如此，再厉害的鬼被如此对待，也都没法出来作恶。
　　骷髅是从这块地底下挖出来的，自然也离不开这块地，房产商的这个法子也算是较为妥当的了，只是毕竟是用死人的骨灰建的房，虽说不至于厉鬼缠身，但八字弱的极容易受阴气影响，轻者只是气运变差，重者便是死路一条。
　　这个法子，着实是损阴德。人有的时候真的不如鬼，为了一己之利，竟不顾他人死活。
　　心中反复咀嚼了下老者的话，纪温然最终决定最后送这三个骷髅一程，哪怕被挫骨扬灰，可缚在骨灰上的巨大怨气依旧经久不散，想必生前也是蒙冤而死，不知其中有多大的冤情，才让人镇压后，依旧怨气滔天。
　　超度经她会一部分，可眼下不是行超度的好时机，那些东西，都结伴找她来了。
　　是想趁着难得的月圆之夜合力对抗她吗？呵、倘若真有这么容易，她纪温然也不会光凭一把黑龙伞走到现在了。
　　跑出建筑，纪温然站在月光下，远处而来的是一众鬼魂，有新生魂，也有不少上了年头的鬼魂，满脸的阴森之气，火速向她席卷而来。
　　纪温然结印撑开结界，手里握着黑龙伞，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众鬼魂。
　　像这般大规模来找她的着实不多见，不过通常来找她的鬼，一个也跑不掉。
　　“哈……”
　　一群鬼魅来到纪温然面前，挑衅地朝她叫嚣着，不过因忌惮纪温然手中的黑龙伞，在几丈外就停下了，狰狞的脸孔扭曲着，森寒的月光映在他们脸上，别样诡异。
　　从与那老者一见之后，纪温然坚固的心就有些动摇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为地府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她只知道那是一场交易，阎罗王与她，都是各取所需。可就在片刻前，老者临走前的那一番话，让她忍不住心生恻隐。
　　她觉得自己的手段有些过硬，或许捉鬼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不是所有鬼魅都带有恶意，他们留在世上的原因有很多种，可从未有人理解过。地府只知道人鬼殊途，人死就要下地府见阎罗，而对于那些反抗去地府的鬼魅，地府的处理方案便是追踪、甚至诛杀。
　　她在此事上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遵从，可现如今，她开始有些想法了。这些前来找她的鬼魅仅有一两个怨气滔天，可却与寻常的鬼集结前来对付她，这证明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他们想求生。
　　无论是人还是鬼，他们都有求生的本能，纪温然所采取的就地诛杀的手段，的确有些太没人情味了。或许她可以选择退一步，给他们一丝说话的余地。
　　握着黑龙伞的手慢慢松开，纪温然始终没有打开黑龙伞，因为她选择了遵从内心，给眼前的鬼魅们开口的机会。要知道黑龙伞一开，眼前的一切都会被吞噬 ，黑龙伞有自己的意识，连她都无法完全掌控黑龙伞。
　　“你们打不过我的，再多人来也是一样。如果能听我一句劝，我给你们三日的时间了却心愿，期间不许伤人作恶，三日后我就在这等你们，送你们往生。”
　　纪温然的声音平淡却有力，令众鬼愕然，这来自地府的鬼使竟给他们通融，实在是惊世骇俗。
　　一时间，众鬼都动摇了，一边在怀疑纪温然话里的可信度，一边在犹豫该不该撤。纪温然声名在外，一把黑龙伞更是让众鬼闻风丧胆，众鬼皆知遇上纪温然只有死路一条，而今日这纪温然却像是变了性子，竟愿给他们三日时间了结心愿，究竟是真是假？
　　纪温然撤了结界，将手中的黑龙伞包好，背在背上，转身进入了先前的建筑。
　　众鬼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坚定的答案，纪温然不杀他们。
　　“三日后，我在此地等你们，届时务必随我回地府转生，否则，我只秉公办事了。”
　　纪温然留下一句话，便低声念起了往生咒，超度那三具残留着怨气的骷髅。只可惜他们已被挫骨扬灰，怨气能解，可魂魄却早就散了。
　　长叹一口气，纪温然看着眼前的黑雾逐渐散去，从地上站起身，像来时一般，身负黑龙伞而去。
　　银辉下，这怨气滔天的烂尾楼总算被化解了，屋外的众鬼也都离去。纪温然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通融，如若三日后还有人反抗，她只能用硬手段了。
　　踩着破碎的烂瓦残石，纪温然又看到了不远处的老者，顶着一团脏乱的发，残破而不合时节的衣物将人衬托得十分臃肿狼狈，而藏在那脏乱的发间的双眼，却是世间最通透的。
　　“它们已经走了，前辈应该是术士？”
　　老者咧嘴一笑，“谈不上，窝能望气，可总被人唆（说）是灾星，因为窝只看得见熊（凶）象。”
　　纪温然多少能理解了。会望气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一跃至顶端，看风水辨吉凶；另一种则是只辨吉或凶，通常辨凶者，都会被认为灾星而被驱逐。
　　而老者，属于另一种。
　　的确，在这里，鬼不赶他，真的挺好。
　　纪温然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只是轻声道了句别，便离开了。
　　今晚是她第一次遵从本心办事，也不知三日后，能否达到她预想的结果。
　　踩着咯吱作响的铁皮楼梯，夜晚的确太过静谧，纪温然抬头寻找着楚泽曦的住处，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贴着符箓的那间，心底松了一口气。符箓没有被破坏的迹象，看来她的位置没有被发现。
　　走上二楼，纪温然揭下门上的符箓，忽然耳畔一阵凉意。
　　“小哥哥～”
　　又是那熟悉的带着轻浮意味的声音，纪温然有些不悦地拧起眉，猛然回头，五指扣上了狐妖纤细的脖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竟敢跟踪我到这里，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说

　　回老家了，晕车十级，一直想吐。更新了，记得收藏留评，爱你们，不给收藏我就卖萌，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