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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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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辰从审讯室里出来后,淡淡地说:“高哥,你应该也听出来邵翰他们的供词哪里有问题了吧?”
“酒里的斑蝥素并没有到达致死剂量,他们三个人怎么可能喝了酒就死了。”高坤回想起案件中的一些细节,蹙起眉头说,“再说,赵富中途曾经出房间过,回来的时候,主卧房里都死了两个人,他还能心大到把桌上的酒给喝下肚?”
李慕辰一字一句,从容不迫地说:“邵翰跟陈思娜的说法有很大的漏洞,继续跟踪林恬儿,她仍是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
……
午后两点,顾晓枫搭着公交车来到市中心,她下车没多久,便走到这栋颇为壮观的办公大楼前的广场。
她抬起头,用手遮着眉毛上方,然后瞇起眼睛,望向一整片反射闪耀光芒的玻璃帷幕。
当网上传出那三名死者奸/淫幼童的影像,她就知道自己该出来收拾善后的时候已经到了。
不管在媒体上,警方对外公布破案,抓到的嫌疑犯到底是谁,可有一点她能确定的是,真正的凶手至今还是逍遥法外。
她会知道的理由只有一个,凶手最后还得再杀一个人,而这个人如今就在这栋办公大楼里面。
顾晓枫不想再像过去一样,完全不采取任何行动。
有时候作为不作为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即便她明白无论她怎么做,都没办法扭转事情的发展,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能否把人给救下来。
如同薇薇姐对她伸出援手,她也希望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阻止悲剧发生。
办公大楼来往的人潮众多,管理有些松散,顾晓枫趁管理员不注意时,溜到楼梯间,然后一步一步地爬上顶楼。
她平时就不是热爱运动的人,更何况是这种大量消耗肺活量的事,才刚爬到第九层,她几乎已经快断了气。
幸好,这层楼梯间的防火门没关上,她溜进去,搭电梯到了最上面的楼层。
顾晓枫推开顶楼大门,在诺大的平台环顾一圈,才在水塔后方的女儿墙上发现一个人影。
她缓缓地走过去,不想惊动那名坐在墙上,两只腿在高空摇晃的女孩。
“别过来!”林恬儿稚嫩的嗓音,夹杂着风声,在空旷的顶楼回荡开来,“妳再过来,我就往下跳!”
顾晓枫看到林恬儿还好好地活着,而经纪人陈礼也还没上到顶楼,她庆幸自己,终于能在悲剧发生前赶到现场。
“妳不要害怕,我是来帮妳的。”顾晓枫轻声说。
“妳骗人!”林恬儿像一只风筝,及膝的裙襬更被高楼的强风吹得翻飞飘动,她摇摇欲坠的模样,让顾晓枫惊出一身冷汗。
“我没有骗妳。”顾晓枫不敢继续往前,怕让林恬儿更加激动。
“妳跟那些坏人一样,都想欺负我!”林恬儿的脸慢慢地胀红,接着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妳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欺负妳的。”顾晓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林恬儿肯不肯听,可该说的她还是得说,即便这样很有可能暴露她异于常人的能力,“妳会做那种事,也是逼不得已的,谁让他们三个当初一起害死妳的姐姐。”
林恬儿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晓枫看,“妳也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妳?”
“嗯……大概是妳忘了。”顾晓枫紧张得连谎话都说得不利索,“妳下来吧,事情没有妳想得那么糟,只要妳说,妳是因为是被逼得受不了,才会下毒害死那三个人,没有人会怪妳的。”
“是吗?真的不会有怪我?”林恬儿忽然掩面哭泣。
“对,他们是罪有应得。”顾晓枫不断地安抚她的情绪,“我们有话好好说,妳先下来。”
“可是我好怕,这里好高,我不敢动。”林恬儿稍微恢复理智,也开始晓得要害怕了。
顾晓枫虽然也怕,但她牙一咬,就从旁边的墙沿爬上去。
她小心翼翼,缓慢地移动到林恬儿坐的地方,“别怕,有我在,我来帮妳。”
林恬儿却像没听见她说的话,眺望着远方的天空,“那三个变态把我们当成药呢。”
顾晓枫愣了愣,“什么?”她听不懂林恬儿忽然这么说的意思。
林恬儿说话时的神情,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她的两颊飘出淡淡的红晕,彷佛有些羞赧,也有些近似于兴奋时的潮红,“他们说玩处女能采阴补阳,尤其是年纪越小的,功效越好。”
顾晓枫一听,难受到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多少有些同情林恬儿,要不她也不会一改过去的作法,专程跑来这里救人。
林恬儿低下头,继续说:“他们的年纪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了,大概是早几年玩过头,玩坏身体,举都举不起来,有一回遇见我,就想尽办法要把我弄到手,我的经纪人也真够坏的,那么简单就把我给卖了,却不知道我很久以前,就认识那三个人。”
顾晓枫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三个恋童癖的变态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妳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有什么恋童癖,他们就是把我们当成一种最滋补的壮阳药。” 林恬儿苦涩地笑了笑,“如果像斑蝥一样,将我们磨成粉吃下肚,就能壮阳的话,他们说不定也会这么干,只是谣传里,还得让那里沾到处女的血才有用,所以他们一有这样的机会,就玩得非常狠,因为这样,血才会流得多。”
如此毛骨悚然,骇人听闻的事,难为一个亲身经历过的孩子,能说得这样不带任何情绪。
顾晓枫同时也越来越心疼起林恬儿的遭遇,她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那是他们愚蠢,斑蝥能让人勃/起,那是因为它们天生带有剧毒,会让男人的生殖器起发炎反应,但妳们这些孩子最后变成毒,把他们害死,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不是妳们的错,这是他们夜路走多了的报应。”
林恬儿凝视着她,彷佛心里深藏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个宣泄口可以倾吐,她倾身向前,把头埋在顾晓枫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顾晓枫不知道该怎么让林恬儿止住哭泣,所以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过一些。
过了一会儿,林恬儿终于不哭了,她仰起头,对顾晓枫恳求般地问:“姐姐,待会儿妳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向警方自首?”
顾晓枫明知会有被李慕辰发现的风险,但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说:“好,我陪妳去。”
林恬儿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然后摇摇晃晃地撑在墙沿边,在顾晓枫的帮助下,跳下女儿墙。
当顾晓枫也跟着扶着墙边,想要跳下来时,林恬儿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担心地说:“姐,妳小心一点,我来帮妳。”
顾晓枫没有怀疑,自然地抬起自己的手,搭在林恬儿的手掌心里。
倏忽间,林恬儿五官扭曲起来,她的表情从原本娇俏令人怜爱的模样,变得无比狰狞。
她没给顾晓枫任何反应的时间,猛然一推。
顾晓枫因为只有两只脚踩在墙上,没有任何有力的支撑,人就顺势往后仰。
在摔下去的一刻,顾晓枫伸长手臂,好不容易构住女儿墙的墙缘,她的指甲因为承受不住那冲力,瞬间迸裂了。
她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苍白而无血色,她颤抖地想抓住墙缘,但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顾晓枫的体力本来就差,这么困难的动作,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时林恬儿又站上女儿墙,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里有种乖张的癫狂。
“为什么?”顾晓枫即使死到临头,也想问出这一句话,她不想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妳怎么就没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林恬儿感叹地说,“像妳这么蠢,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妳究竟是谁?”顾晓枫的手越来越痛,痛到麻痹了,连血流出来,染红墙缘都没意识到。
林恬儿有意无意,用她脚上穿的高跟鞋鞋底,在顾晓枫的指尖轻轻摩娑着,“斑蝥的毒不是我下的,让他们那些败类,喝下毒酒不知不觉死了,那也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不是?”
顾晓枫额头冒的汗水,已经流淌到她的眼睛里,所以她看向林恬儿时,视线是模糊不清的。
她不晓得林恬儿为何会这么说,明明她在预言梦里看得一清二楚,那三人是喝了毒酒才死的。
林恬儿又笑着说:“妳还不懂吗?那这样妳应该就能懂了。”
她张开嘴,从黝黑的喉咙深处,钻出一只色彩斑斓的虫。
在她的示意下,那只虫短暂地现身后,又缓缓地爬回她的嘴里去。
顾晓枫眼睛被汗水刺激,可她还是睁大了眼睛,“斑蝥,不会的,妳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它?”
“妳在说笑吗?”林恬儿不以为然地瞟她一眼,“我让它咬死妳信不信?就像咬死那三个混蛋一样,他们死前的表情有多恐惧,妳应该没见过吧?”
“不对,他们明明是喝酒后,中毒身亡的。”顾晓枫的脑海里,像是在证实她说的话不假一样,回响起无数的声音……
“被虫附身的人会变得疯狂,然后失去理智。”
“他们到最后一定会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控制虫。”
林恬儿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预言梦是可以造假的,这件事以前一定没有人告诉过妳。”
顾晓枫剎那间全想通了,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一切都是妳设计好的局,妳的目的就是想引我出来。”
林恬儿蹲下来,不客气地拍拍她的脸,“算妳还有点脑袋,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顾晓枫不可能坐以待毙,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两只脚使劲蹬了一下墙面,她往上一跃,想抓住林恬儿的肩膀。
林恬儿却只是轻松地侧过身体,就躲过顾晓枫的攻击。
她轻蔑地说:“凭妳也配当我的对手!”
顾晓枫重新跌落下来,可她没法支撑住了,她的手在刚刚松开墙缘时,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在摔下去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
“对不起,妈妈,我辜负妳的期望,这么早就要去找妳了。”
“对不起,辰子,我没听你的话,远离那些危险的事。”
“辰子,我好后悔,到死都没跟你说出那句话,但也幸好是这样,你才不会伤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