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不如茶》山海皆自在

3、情之所起

　　真的是个偏僻的山野，算不得精致的房子建筑在林间，周边围了一圈篱笆，形成了个小院儿。
　　杜蘅修手捧着一把小米喂鸡，昔归见着了似乎有些不开心，跐溜一声蹿到鸡群中撵鸡去了。
　　杜蘅修有些无奈地笑笑，撒完了小米坐在院中，只见小包子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
　　“大爹爹你喜欢二爹爹吗？”
　　小包子九岁了，是当年杜蘅修捡来的孩子，如今一晃眼，竟然就长这么大了。
　　杜蘅修拉着小包子坐下。
　　“喜欢啊，不喜欢又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真的是喜欢，喜欢到为了靳言，抛却世俗伦常，甘愿放弃一切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境地。
　　小包子抬起头，对着自己两个爹爹的故事特别感兴趣。他知道自己的两个爹爹与常人不同，也知道自己并非两个爹爹所生，但在他眼里，他的两个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他们的感情是世间最为真挚永恒的。
　　“那大爹爹是什么时候才喜欢二爹爹的呢？二爹爹又是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小包子脑袋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杜蘅修真的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哪来这么多的疑问，不过还真的是难倒他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靳言的呢？而靳言，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他的呢？
　　他只记得那年——
　　那个醉鬼一醒来就好似变了个人，谦和有礼，哪似街坊说的那般无赖，当下所有的气不知怎的就消散了，满心的疑惑，深深打量了一下对方便上了楼，叫阿福送了客，不想再理会。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杜蘅修就不跟他计较了。之后只当两个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哪知那醉鬼倒天天跑他家茶楼来喝酒了。
　　正是阳光明媚，晒被子的好日子。杜蘅修抱了被子去后院晒，高高的被子几乎挡完了他的视线，费力地晾到杆上，已经是出了满头的大汗。
　　一回头，正见前两日放走的那个醉鬼手拎着一个小酒坛，面色绯红地看着他，傻了一般。
　　“你怎么又来了？”
　　杜蘅修擦擦汗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莫非天太暖，把人都给暖傻了？
　　靳言怔了怔，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将酒坛举起来。
　　“我来向你赔罪的，前两日是我冒犯了您，实在对不住。”
　　怎么鼻子火辣辣的？靳言觉得奇怪，天干鼻子痒也就罢了，怎么还辣起来了。
　　正在疑惑，却见杜蘅修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向他，大声道:“别动！别揉了！”
　　靳言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忙止住了手上的动作。这一停住就发现不对劲了，鼻子里有东西在不受控制地流，莫非是着了凉流鼻涕了？
　　杜蘅修翻了个白眼，连忙掏出手巾，上前帮那傻子堵住了鼻孔。殷红立即蔓延开来，染红了那一方雪白的锦帕。
　　看着还在云里雾里的男人，杜蘅修不免扶额，提醒对方道:“你流鼻血了。”
　　“哦，啊？”
　　靳言一跳，立即被杜蘅修按在了一边的石凳上。
　　“老实点，抬头。”
　　杜蘅修伸出手捏着靳言的下巴往上抬，另一只手扶着靳言的后脑勺。
　　靳言乖乖照做。杜蘅修的手有着微微的凉意，暖洋洋的阳光照在靳言脸上，下巴处却是柔软的凉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杜蘅修真的都很好看，柔和的面部轮廓，还有那说起话来，翕动的薄唇。靳言往上看去，冷不防吓了一跳。
　　杜蘅修在看他。
　　最先是杜蘅修先开了口，“你看我做什么？”
　　靳言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禁咽了口唾沫，喉间有点腥甜。
　　“我……我们那……调戏良家妇女的霸少……才这样。”
　　杜蘅修迷茫，“霸少？哪样？”
　　靳言仰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杜蘅修的脸色，而后指指自己的下巴。杜蘅修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觉好像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扑哧一声，杜蘅修不由得轻笑:“你哪是什么良家妇女……”
　　杜蘅修一笑，靳言只觉得有些晕陶陶的，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从前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这家茶楼的老板生的这么好看。
　　只是可惜了……
　　“我是良家妇男……”
　　杜蘅修只当他在耍宝，也不应话。
　　靳言扬起头看着杜蘅修，只觉得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移不开目光。分明这南方多出美女，比杜蘅修好看的自不在少数，靳言却觉得杜蘅修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一时不由得出神。
　　“你真好看。”
　　是肯定，赞许的语气。
　　杜蘅修目光下移，正对上靳言的双眸，一人柔情，一人淡漠。
　　“承蒙谬赞。”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靳言现在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鼻血了，天干物燥火气大，一见杜蘅修，什么症状都出现了。
　　酒是喝不成了，靳言觉得有些可惜，止了血借水清洗了干净。茶楼没有酒盏，只有小的可怜的茶盏，靳言硬是打开酒坛倒了两盏。
　　递给杜蘅修，满是讨好，“试试我的酒吧！这是窖藏了十二年的一梦醉。”
　　杜蘅修看着盏中清澈的酒水，再看看靳言，不为所动。婉拒的意思很明显，靳言却仍不死心，将酒往前递了递。
　　“一点点是不醉人的，你尝一下，我特地为你拿来的。”
　　饮茶不饮酒，杜蘅修自己的规矩就是这样，却还是在僵持了一炷香后，败给了那双满是企盼的双眼。
　　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酒香像是会流动，在一启唇的瞬间溢了进去，直入喉间。杜蘅修愣了愣，他知道自己还没沾到酒。
　　一抬手，一盏酒下腹，意犹未尽，却还是搁下了茶盏。
　　抬起头，对面还是那双满载着讨好的柔情双眼。
　　杜蘅修张了张嘴，垂眸。
　　“酒……很好。”
　　靳言笑开了，也尝着自己盏中的酒，满是回忆的味道。
　　“这酒是我师父酿的，除了一梦醉，还有一个名字，叫美人吟。”
　　杜蘅修低下头看着空空的茶盏，桌下的手逐渐握紧，心头一团乱麻。
　　见杜蘅修不说话，靳言才发觉自己失言引人误会误会，又赔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我就是往心里去了。”
　　靳言手一颤，酒水撒了一桌。
　　“阿福，送客！”
　　那天，靳言又被送出了茶楼，一步三回头，心里揣摩着杜蘅修的话，整整两日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