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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二章 月下情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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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三人出了厨门,直往城郊河溪水道。霍去病晨早陪侍天子时已在灞水边上濯过,此刻便停倚在岸上垂柳旁,不与二人下水。郭允牵了月歌的手沿岸石行落,蹲下去兜水濯面。他洗净双手后,示意月歌俯下头。
月歌学着他的样子,将脖颈伸出,随即一阵清凉溪水扑面。郭允却停了手,目光迟疑。她会意,低声相告:“兄长无须担心,月歌面上所涂之物非热水不化。”偷眼去看岸上,霍去病面色无波,并未朝这边望来。
郭允莞尔,动手为她继续濯洗。垂柳摇曳,曲丝拂水,二人身影映于流波之上,漾漾而动。
月歌感觉到他一双大掌轻拂过手背肌肤,心中怦怦直跳。如此情形,不就如方才他所说的:“我本打算与心慕的女子同去水边……”
此时岸上传来霍去病的招呼声:“兄长、三弟,天色不早,须回返了。”
回到冠军侯宅,月歌在门前不舍地望着郭允:“孟兄何不留在仲兄宅内?我们兄弟三人已是两年多不见,尚有许多话要说。”
郭允淡笑摇头,“我先去了,改日再来寻你们。”霍去病知晓郭允心结,颔首与他道别,并未出言挽留。
待夜幕落下,仆人将热水木桶搬入月歌房内:“这是冠军侯的吩咐,给淳于小郎准备了禊日的衅浴熏汤。”
月歌遣散了侍女,关紧门扉,除去深衣,解开胸前的束缚,感到一阵舒畅。又过一载,她上胸愈来愈饱满,平日被白布紧缠,几乎喘不过气。
踏入浴桶,月歌面颈四肢的油彩甫一遇热水便消融散化,露出其下白皙细腻的肌肤。水中浸满了辟邪的熏叶芳草,浇覆于身发,亦留香不去。
月歌濯洗毕,着好中衣,就着浴桶轻梳长发。水面现出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黑发雪肤,清丽惊人。
此时窗外响起轻叩声,她立时警觉套上外衣:“何人在那里?”
“月歌,是我。”
门扉轻启,郭允于月下含笑而立,此时他腮胡已去,露出英朗面庞。一双清目乍见月歌,倏然转亮。
月歌欣喜之余颇觉意外:“已入夜宵禁,兄长前来却为何事?”
“有东西要送你。随我来……”
月歌面上染了一层微红,反身掩好门扉:“往何处?”见郭允笑着指了指屋顶,她讶然,汉地宅舍颇高,如何能上得去?
郭允扎个稳步,示意她踩住他双掌,然后轻喝一声:“起!”月歌便感觉身子一轻,飘飘然已被送到瓦上。回头看时,郭允已一阵助步,踏着廊柱飞身而起,轻跃至她身旁。
二人并肩坐于瓦顶,四下里静谧昏暗,唯有一钩弯弯细月斜挂天际。
等了一会儿,月歌按捺不住:“兄长方才不是说有东西要送我?”
郭允微笑不答,却指着天际那弯钩月问:“你的名,可是从那里取的?”月歌点点头:“他们都说我出生时,满月高挂于祁连山巅而不落。”
“满月么?”郭允依旧仰着头,“我却觉着初月更像你。瞧今夜之月,细细弯弯,你不觉好看么?”
月歌去望那月牙,弯如眉黛,隐漫柔光:“嗯,确是好看。”眼前的弯月忽然变幻放大,停在郭允伸来的掌心上。她讶然,凝目看去,郭允掌心托着的,竟是一支细长微弯的象牙笄,在月下散发出柔和细腻的光华。
“喜欢么?”郭允低声说,“这是我亲手磨的,你已及笄,日后……或许用得到……”
象牙极为罕见珍贵,只在大秦[i]、身毒等地有出,月歌记得当年军臣从西域掠得两支,分赐了未晞和伊稚斜,她幼时曾把玩过,爱极了那柔腻的触感。
“嗯,真好看,我很是喜欢……”她低头轻道,以指描绘着那笄,郭允将它磨成了细细弯弯的一支,形如月牙,极为别致。
月歌对汉地风俗不甚了解,并未多想便挽起半袭长发绾成髻。郭允一怔,继而眸色转柔,取过笄轻轻插入她发髻里。
月歌微有闪神,轻抚笄发交缠处。记得母亲说过,自古以来上巳日便是男女相会诉爱定情的时节。想到此,她侧过头来,颊上隐透一层淡淡红晕:“好看么?”
伊人白肤如瓷,黑发迤逦,一双清目凝着秋波潋滟,于星月微光照映下,竟美得不似人间女子。郭允移不开眼,良久方哑着声说:“好看。”月歌刚衅浴过,薰草幽香从她身上漾漫过来,他收敛心神转望天际,“你何时回祁连山?”
月歌想了想:“我应了仲兄随他出征,等战事一毕,我便辞去。”
郭允惊诧,回头将她上下打量:“你一女子,去病怎可……”忽然想起月歌仍瞒着二弟,不由轻叹一声,“却是何时启程?”
“我也不知,仲兄并未对我提起。”
“如此。去病对你竟也瞒得这般紧,只是我欲送行却苦无机会了。”
听郭允语声里漫出怅然之意,月歌只得说:“临去前,定来告知兄长。”
二人在月下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方自回转。
临走前,郭允忽然俯过身来,月歌只觉一阵热气盘桓头顶,深埋下首不敢动,他却只是轻抚了她的发,低声道:“明晚我再来。”
郭允离去后,月歌双手掩住潮热的双颊,临水而照,发髻上象牙笄弯弯翘起,衬得水中那个一脸晕红的女子妩媚异常。
外间脚步纷至,侯宅奴仆惶恐的辩解声传来:“君侯,是淳于小郎不让侍女近身服侍,我们在外唤了许久,不敢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