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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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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当空,虽然已经是快要到深秋时节,但到了正午,日头还是有些火辣,颜奚朝挡着阳光,神情有些怏怏。
周围往来巡视的士兵不知从什么时候多了起来,每隔一小会儿时间就会身着铠甲从她身后经过,发出“铿铿”的声响。
宋格一直闭眼小憩,原本在一旁闲聊的大臣这会也都闭嘴不言,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气息,现下只用眼神交流,场面颇为诡异。
颜奚朝拽了下宋棣的袖子,问他:“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宋棣眯起眼睛,看着幽深的丛林入口,喃喃道:“以往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啊!——”
话音未落,从那林子里突然迸出一声惊惶的叫喊,震得林中鸟儿扑腾着翅膀迅速飞散。
宋棣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
宋格也睁开眼睛,显然是听到了那声惨叫,拧着眉看宋棣:“出事了?”
宋棣也皱眉,摇头:“白虎是驯化的,不会伤人。”他解释道,既然不是因为猛兽的袭击,只能是其他原因了。
底下的大臣纷纷议论起来,但他们到底都手无缚鸡之力,决计不会自己提刀去冲进林子里一探究竟。
颜奚朝注意着他们,却见到裴家人和沈晦似乎暗中有眼神交流,裴嵩捻着胡子,并没有很着急。
颜奚朝担心地握上宋棣的手,宋棣感受到了手掌中的温热,安抚地拍了拍,看向宋格:“他们进去了这么久,如今一个也没出来,有些反常。”
宋格按着太阳穴,有些精神不济,向宋棣挥了下手。
宋棣显然是懂了宋格的意思,看向身后的圆圈,朝林子那边颔首,圆圈领会,提着刀带人便要入林。
“现在去是不是有些晚啊?”裴嵩扶着案几站起身,看着宋棣笑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隐约觉得场面有些不对劲,却都噤声,做旁观者。
宋棣回头,冷眼看着裴嵩,语气冰冷:“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猜测,林中野兽众多,嗜血成性,他们去了这么久没见出来,填了那野兽的肚腹也说不定。”
裴嵩说完看了一眼沈晦,迈开步子快步走到中央,对着宋格恭敬一拜,高声道:“臣有一事相求!”
宋格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摸不清裴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压着胸口问道:“什……什么事?”
裴若芷在宋格的身旁,看见宋格这个情况有些不对,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伸出手揉着宋格胸口。
裴嵩勾着嘴角,缓缓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宋格:“裴家自从被启用,无论是先皇还是皇上,一直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然而皇上却满心猜忌,宁愿不顾祖宗礼法,废掉内阁也要打击我们裴家。”
裴嵩上前一步,眸光阴狠,放下狠话:“既然皇上如此猜忌,我们裴家怎么会让皇上失望呢?臣恳请皇上,将大靖江山,拱手罢!”
“放肆!咳咳咳咳……”宋格重重拍了一下案几猛地站起来,却有些急火攻心,猛烈地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
颜奚朝发觉周围的士兵已经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圈,裴嵩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无动于衷,那就肯定不会是宋棣的人。
宋棣见宋格情况不好,忙上前扶住他,“皇兄!”然而宋格有了依托,却更加瘫软,一直向下滑,两人瘫坐在地上,裴若芷捂嘴说不出话,有些难以置信。
宋棣看了颜奚朝一眼,“你过来!”
听见宋棣喊自己,场面又正乱,颜奚朝“哦”了一声赶忙走到了宋棣后面,就听宋棣恨声对裴嵩道。
“宋家坐稳江山百余年,天下是大靖的天下,岂是你说要便要?便是你杀了我们宋家人,世人也不会认的。”
大臣中的练文狱身子气得发抖,听见宋棣这样说,忙也出言附和:“裴嵩你这个狗贼!我练文狱便第一个不认你!”
裴嵩的弟弟裴崇听到了重重“哼”一声,那边的集缨卫上前钳制住了练文狱,将手中的武器架到了他脖子上。
裴崇走过去,看着练文狱满面怒容,不服气的样子,呵呵笑着说道:“知道你练文狱硬气,死是肯定不怕的,就是不知道你练家上下老小的性命,值不值得你卑躬屈膝?”
练文狱眼睛一瞪,用力想挣开钳制却毫无用处,喝问道:“你对我家人要做什么?”
“不是我对你家人要做什么,而是你想要我对你家人做什么,”裴崇转过身,看着其他战战兢兢的大臣,“帝京已经被控制住了,你们家人的性命,就靠你们的决定了。”
宋格伸出发抖的手,指着裴嵩,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们……”
“皇上不用担心微臣。”裴嵩挥了挥袖子,厉声喝道:“逆贼宋棣,胸怀城府野心颇大,居然敢借秋猎之机造反,于皇家围场滥杀无辜,皇上不幸重伤遇害,太子也被刺身亡,奋勇抵抗的臣子被害更是不计其数。幸得御林军统领卫欢及时赶到,救人于马下,逆贼宋棣见造反失败,当场自断。”
“你看这样可好?宋家没了人,只好我裴家来坐上这个皇位了,况且你真以为百姓会关心上头是谁做主吗?不,不会,他们只担心自己能不能吃饱饭,至于那些臣子,担心的是自己家族的性命。”
“太子呢?”裴若芷上前,“哥哥,太子你也要杀?”
“太子姓宋,非杀不可,他现在在林中,也许已经命丧了吧。”裴嵩眯着眼睛说道。
“畜牲!智障!”
突然传出一声喝骂。
颜奚朝站在宋棣身后,满面愤懑,叉腰又道:“连自己妹妹的孩子都不放过,猪狗不如,还有,去你全家的逆臣贼子,咒我夫君死的和咒我夫君兄长死的来年坟头青草比人高!”
裴嵩被颜奚朝突如其来的喝骂整的有些懵,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看到宋格又一阵剧烈咳嗽,对着颜奚朝道:“王妃殿下不要气急,臣可不是咒人,不出一柱香时间,你夫君的兄长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你说什么?”宋棣抬头狠声喝问,又惹来宋格一通咳嗽。
裴若芷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上前小声问道:“哥哥,你加大了药量?”
“对呀阿芷,你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裴嵩遗憾地摸着裴若芷的头,“太后你是做不成了,裴家的女儿就要一心为家族着想,不听话有野心的棋子,就要扔掉,懂了吗?”
裴嵩拍了拍裴若芷的脸,换下了虚伪的面孔,用力把裴若芷向后甩了过去。
他缓步走过来,到宋格宋棣两兄弟前蹲下,看着宋格出气多进气少,笑道:“阿芷每天喂给你的吃食都是加了料的,长期服用便会败坏身体,而且易上瘾,突然加大药量则会引起死亡,皇上,你已经油尽灯枯了。”
宋格瞪大了眼睛,看着裴嵩,那一口气哽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来,宋棣忙伸手去顺气,然而也是枉然。
宋格最后一眼看着宋棣,眼神渐渐放空,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歪了脑袋,便再没有动静了,宋棣晃了一下他,没有反应,再晃一下,还是不动。
颜奚朝将一切全都看在眼底,刚刚还活生生的人此时全然没了生息,一时还有些愣怔。
她眉头紧锁,沉默不言,却见宋棣有些慌乱。
宋棣红着眼睛,放下宋格,起身步步逼近裴嵩,声音有些失了理智:“你是不是低估了本王?凭你们这些人,要怎么杀了本王呢?”圆圈和方正分别走到宋棣两边,手抚上腰间的刀。
宋棣阴狠的面孔一时还真的让裴嵩有些心虚,况且圆圈和方正是真正的高手,他连连后退,后面的集缨卫见此上前,一排挡在裴嵩身前。
“我是杀不了殿下,也许光靠现在的这些人,也动不了殿下,但这不是——”裴嵩向后望了一眼,“不是还有王妃呢吗?”
“况且,就算是以殿下的身手,面对卫统领带领的御林军,也是逃脱不掉的吧。”
宋棣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花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最关键的一环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难道你不清楚,卫欢曾经是本王最好的朋友吗?你敢信他?”
裴嵩摇头,回答:“殿下也说是曾经了,如今这帝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殿下你和卫统领貌合神离,卫统领恨你入骨啊。”
裴嵩啧啧嘴,又道:“但是殿下说的对,臣当然不敢把筹码都压在他身上,兵嘛,还是要自己人带更好。”
宋棣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众人发觉大地有些许的振动,刚觉是自己的错觉,就听到了“哄哄”的声音,宋棣向下望去,看到远处横着一条黑线,不断向这边靠近。
居然是军队的方阵。
颜奚朝凝眸一看,隐约能看到高举的“裴”字的大旗。
“你居然将裴慕调了回来?”宋棣扭过头大声喝问道,胸膛不住地起伏。
裴慕应该远在北境,戍守北疆应对四部才对。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北疆犹如一个缺口,倘若北疆四部来袭,无异于打开门送敌军进来。
“伪造军令,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裴慕素来同你们裴家人不同,你以为他就会听从你命令,起兵造反吗?”宋棣冷声说道。
“阿慕性子是有些直,所以我会把方才跟殿下说的话,再说一遍啊,面对乱臣贼子,阿慕断没有手下留情的理由。”
“北疆要是出事,你坐上这皇位又能如何呢?”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没坐上那个位置,一切都是妄谈不是吗?”裴嵩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