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无痕之歌

4、第三章

　　他们说什么莫青青一个字也听不见，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缠着父亲让他抱。他定定坐在椅子上，看她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明明他对傅氏所生的明玉那么好，明玉本来生得比她美，小小年纪又会撒娇，嗲声嗲气喊爹爹，父亲喛一声抱起明玉拿胡子要扎她，明玉挥着小胖手不让他扎，他们父女欢快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屋子。

　　两个庶出姐姐低头咬着嘴唇，沈明珠委屈得快要掉泪，大哥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她所有的倚仗。

　　“青青啊，你怎么了？”莫夫人语气看似关怀，实则很是得意。、
　　瞧见了吧，顾家没那么上心，说不定早不想娶一个乡野小丫头进门当儿媳妇，故意拖延时间呢。

　　“没什么。”莫青青语气很轻，生怕她说话让宁安侯觉察到什么。

　　可宁安侯压根没看向几个女眷，他眸色中带着焦急，左拳放在膝上不停张张合合。

　　莫达喝茶时眼角扫到这一切，面上不动声色，反而叫来了莫青青，“青儿，宁安侯可是顾世子的姨丈，这儿也没外人，你可有想问的话说出来也无妨。”

　　他笑眯眯的一派慈爱关怀，落到外人眼中当真以为有多体恤未出嫁且有过婚约的小侄女，让她偷偷打听未来夫婿的点点滴滴。

　　伪君子！莫青青心中暗骂一声。
　　这种场合她多说一句话以后传到顾家人耳朵里便是落人话柄，莫达会为她考虑，她是不信。

　　听见顾世子三个字，宁安侯抬起头，他想起来顾家老侯爷做的荒唐事，要报恩拿什么报不好，非要许人家婚约。堂堂镇宁侯府世子将来要娶一个长在关外的野丫头做妻子，京城里都当笑话讲。

　　莫青青恰好也抬起头，与宁安侯四目相对，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冰冷的眼神，她转过头不再去看她。

　　颜色倒是不错，可这脾气！

　　宁安侯暗自摇头，目光投向屋里另外一个女孩儿，他手指着问：“这是莫指挥使的女儿？”

　　合着前面白介绍了，莫达又重新为女儿引见，“宁安侯，这是小女青蕊，她今年十四，成天疯得不着家，真是让人头疼。”

　　他说头疼却未必是真心话，都生养下女儿宁安侯心中很清楚，微微笑道：“我家中幼女今年才十二岁，也被拙荆娇纵得不像话，我看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没有她不想要的。”
　　他说起女儿，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他在说明玉，却和莫青青记忆不同，那时候傅氏对她有求必应，却对明玉严加管束。她小，不懂事，以为继母真心对自己好。现在回头去看，哪有亲娘不疼自己女儿的道理，傅氏只不过在做样子给别人看。

　　“侯爷有几个女儿？”莫青青突然出声问。

　　宁安侯不假思索道：“三个，两个已经出嫁，身边只有一个不免，也想多留她两年。”他后一句话对着莫达在说，两个做父亲的人会意都放声笑了。

　　三个，莫青青真想当场问一句话，难道父亲忘记你还有一个女儿八岁那年溺死在荷塘中吗？
　　不过，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她总算是练出一点耐性，学会把仇恨和情绪藏在心底。
　　父亲一直不喜欢她，说不定根本不在意她是死还是活着。
　　算了，莫青青心内叹一口气。

　　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大哥，要是他还在该有多好。

　　见莫青青多言一句实在不像她平日的风格，莫青蕊按捺不住也开始叽叽喳喳：“侯爷的女儿白日里做些什么？我和莫大最喜欢骑马打猎，单凭本事她赢不过我，只不过仗着有匹好马投机取巧。”

　　“莫达？”宁安侯有些不明白，看向莫指挥使。

　　莫夫人背后掐女儿一下，猴崽子口无遮拦，平时莫大莫大叫，这会在贵客面前也露底真是出丑。这么一来，倒叫她后面的话怎么出口。

　　莫指挥沉下脸，唬道：“胡闹，姐姐便是你这么叫的。什么莫大莫二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他看似指责女儿，实际也点出莫青青不守礼。两个人半斤八两，都好不到哪里去。

　　宁安侯低头品茶，再未说话。
　　乡野丫头再怎么也难登大雅之堂，无拘无束惯了怎么能适应京中侯府的生活。他不由想起当年的自己，一时陷入沉思中。

　　莫家几个人面面相觑，莫达冲着女儿瞪眼睛，莫夫人也是伸出手指戳莫青蕊，莫家独子莫青松坐在对面眼珠子直滴溜。
　　而莫青青只盼着离开这里，离开她最亲的人，离他远远的。

　　一顿饭用得颇无滋味，她回屋后扑在枕上，把自己埋得深深的。
　　如果她说自己没死，换了一个身份还活着，父亲会怎么样？
　　他会以为她是疯子，当场掐死她吧？！

　　******

　　莫青蕊回屋后也摔摔打打，指使得几个小丫头团团转，仍是不合她的心意。

　　“水这么凉，我怎么洗手？”
　　“你又想烫死我啊！”

　　她一把掀翻铜盆，屋里的几个丫头通通全跪下，乌丫丫半屋子人鸦雀无声。
　　相比莫青青只使着一个丫头，她屋里屋外总共八个大小丫头，扫地的扫的，抹桌子的抹桌子，替她梳头管衣裳的又是一个，另还着跟着出门，烧茶水、倒夜壶的，十指伸出来个个都能派得上用场。

　　“怎么了？”莫夫人后脚跟着来，屋里的丫头们齐唰唰跪到两边让出一条路。

　　“娘，莫大怎么回事？家里来贵客，她赶着多话，难道风头还出够吗？”莫青蕊说话从来都是随心所意。

　　莫夫人扫一眼，屋里人全退出去。她细细盯着女儿看，单刀直入：“怎么，她的荣华让你眼热了？”

　　“我……”莫青蕊说不出来，她想说不屑于眼热，可自个的心底真真切切瞧不得莫青青比她过得好。
　　她想说眼热，又觉得至于吗？
　　她有爹有娘有大哥大嫂小侄儿，她莫青青有什么，只有柳氏那个病秧子亲娘。
　　她父亲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二叔却死了有十来年，恐怕莫青青早不记得自个的父亲长什么样。

　　饶是这么想，莫青蕊心头窝着一团火，烧得她坐立不安。

　　莫夫人慢条斯理品过茶，才开口说话：“你急什么，天上下金元宝，也要她有那个命接下。一辈子的事，眼下争出长短算不了什么。”

　　莫青蕊实话实话：“我就是瞧不得她好。娘，你想个法子，让她别嫁到京城去，在老哈河卫随便挑个人家让她嫁了。好不好？”
　　“我想起来，父亲手下那个屠百户见到莫大眼神都不对，每回该他轮值怎么也要想法子给莫大送吃送喝，让莫大嫁给他罢。”莫青蕊为自己想出来的主意拍手叫好。

　　莫夫人不气反笑，忍了好几次最后才说道：“你可知道，屠英可是你父亲为你瞧中的人，把他让给青青，你愿意？”

　　莫青蕊差点跳起来，让她嫁给屠英还不如死了算了。
　　以后莫青青做世子夫人耀武扬威，她算什么？一个百户的老婆，真掉份！

　　把女儿逗得赤眉白脸快要暴走，莫夫人收起逗弄她的心思，搂过莫青蕊为她顺气：“别气了，娘同你说笑呢。你爹那么疼你，会轻易把女儿嫁给随随便便的人？不能吧。”

　　“放心，他肯定给你挑一个好郎君，比顾世子强过百倍。”莫夫人信誓旦旦保证。

　　莫青蕊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投进莫夫人怀里，笑声甜甜的：“我听娘的，娘说什么，爹爹听什么。说过来，还是娘亲最好。”

　　这话可是说到莫夫人的心窝子上，她一天舒舒坦坦露着笑脸，到了晚上连莫指挥使也觉察出来，侧过头问：“有喜事？”
　　“你猜。”莫夫人回过去。
　　莫达四仰八叉靠在临窗的大炕前，嘴里哼着不知明的小曲。
　　莫夫人也凑过去，问道：“你也有好事？还有今天明明是顾家要派人来，怎么来的是宁安侯，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他又是什么来历。”

　　“别管他是什么来历，财神上门，咱们不能挡到门外面。”莫达闭目养神，一副志在满满的样子。
　　外面的事莫夫人有几分不明白，她心中头等大事是莫青蕊的婚事，听到这里多嘴问道：“我听说宁安侯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成家了吗？”

　　“你是说？”莫达睁开眼，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怎么没想这一点，光想着借机会和宁安侯拿好处，拿多少金银不比自己的女儿嫁到京城当世子夫人实惠。

　　“还是夫人明智。”他的禄山大爪伸向莫夫人胸前，被她一巴掌拍掉，都老夫老妻了，谈着正事呢瞎捣乱些什么。

　　“说，到底什么事能让堂堂宁安侯求到你头上。”莫夫人不傻，明白这里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怕丈夫好处没捞到，倒把自己搭进去。

　　莫达干咳几声，在莫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莫夫人听后脸色大变：“你你你，这可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门外小丫头递话：“夫人，大姑娘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什么事？”莫夫人不大情愿去。

　　“听说二房今天上的排骨汤里有老鼠。”小丫头传话时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大明白老鼠怎么掉到汤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