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子不语非鱼

46、京都风起3

　　第四十六章京都风起3
　　“我不懂你说的仇不仇，我自小便在泰山长大，爷爷教我俯仰天地行止随心，”小寒仿佛看到了那老头儿，一身道袍仙气飘飘，捏着花白的胡子摸摸她的头，看着天边的圆月说：小寒啊，人世短暂众生皆苦，俯仰天地行止随心即可，切莫被那些凡尘俗事所累，我们小寒啊开心就好啦。
　　小寒看着眼前被仇恨缠绕的蒋峪，自言自语：“是我糊涂，以他的心性怎会愿我如此。”
　　“什么？”蒋峪没听清。
　　小寒抬起头目光清澈明媚：“我不知爷爷信中与你说了什么，但绝不是让我与你共谋什么大事，我现在就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去了，你们自己报仇去吧。”
　　小寒说完不待蒋峪反应便拉门准备出去，蒋峪坐着看向小寒的背影，阴沉着脸给门外的人使了眼色，门外人将门团团围住，不准小寒出去。
　　小寒转头看向蒋峪：“你想拦我？”
　　蒋峪站起身，理了理捏皱的袍子：“公主年幼，不懂那浸满街市的血不要紧，但天下大事需要周氏血脉，你不可以离开。”
　　“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什么屁公主，我不过是转了几百道弯的宗亲，你想用我的名义拉拢前朝旧部，门都没有，你们这些人根本拦不住我！”
　　蒋峪不怒反笑：“欧阳子武艺高强内功深厚，他从小教大的徒弟我自然不敢小瞧，屋中所燃乃是域外异香，与檀香相似，对普通人来说无毒，但可以压制内功一个时辰，江湖玩意儿，对你可有效？”
　　小寒暗暗催动内力，果然不行，她主要修习的便是内功，轻功和武功招式都依靠内力催动，若内力不能动，要对付这些人确实有些不容易。
　　“哦对了，越是内功深厚之人越是感受明显。”
　　小寒誓不服从，抽出软鞭与门外人扭打起来，蒋臣不过下楼喝了口水就听见楼上厮打声音，赶忙跑上去。“蒋叔，怎么回事啊？”
　　小寒没过几招便落入下风，看见蒋臣出现在楼梯口，大怒：“这就是你说的想找我的蒋叔，不过是利用我！”
　　“不是的不是的，”蒋臣冲进去隔开刺向小寒的刀剑，“小寒公主，你和蒋叔没谈好吗？为什么要打架？蒋叔很好的，你好好跟他说嘛。”
　　“好个屁，给我下药让我做傀儡为他所用就是你口中的好蒋叔？”小寒站在蒋臣身后怒视蒋峪。
　　蒋峪看她不过是瓮中之鳖：“小臣，站过来，公主一时没想通，我们不能放任她就此离去。”
　　蒋臣是被蒋峪养大，自然听从蒋峪，但又不愿意看到他们再打起来：“小寒公主，你听蒋叔的，咱们别打了好吗？”
　　“我是绝不会跟你们走的，天下初定百姓安居，我劝你们也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了，战乱再起苦的不过是百姓。”
　　“闭嘴！”蒋峪失望的看着小寒，“你是周氏遗脉，怎能说这种维护李贼的话！你皇室几百人难道活该被屠吗？我蒋家军护卫周氏百年活该被屠吗？枉顾祖上血脉，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是你们！爷爷常说天道是民道不是君道，皇朝更迭乃大势所趋，你不过是想携我以令前朝旧部报己身私仇，那些旧部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若真听了你的鬼话性命堪忧朝不保夕，你以为我不懂，我不过是不愿意与你计较罢了。”
　　“好一张利嘴，说这么多不过是维护李贼之词，杀兄弑父，李贼之徒名不正言不顺，我等乃是替天行道自有上天庇佑，等你归位自是如虎添翼，有又何惧！”
　　“哼，说得好听，当年没打过，现在就能打过吗，周朝气数早尽，你也别再折腾了，反丢了这些人的性命。”
　　“竖子无礼！”蒋峪彻底被激怒，长剑直指小寒面门，小寒内力被封已无反手之力，并不退缩，瞪视着站立不动。
　　长剑刺入血肉又抽出，鲜血喷出染红了众人视野。
　　“蒋臣……”小寒轻呼，她与蒋臣不过是一面之缘，甚至总不耐烦蒋臣跟着她，他却为自己挡剑，小寒不懂。
　　蒋臣没有回头，捂着肩上剑伤，求蒋峪收手：“蒋叔，别生气，我们找了小寒公主这么久，您别伤她，让她再好好想想，肯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还是那个变声期的嘶哑嗓子，小寒却再取笑不出，只是看着眼前还在不停为她乞求的少年，赤子心性。爷爷说世间人大多汲汲营营，若能碰到心灵纯净之人，当不辜负，自己不该让他为难。
　　“我活着比死了对你有用，你要是再逼我肯定鱼死网破，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只是我一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我就去找你们。”
　　蒋峪并不想答应，放任小寒离去暴露他们的行踪就糟了，蒋臣伤势颇重，却不愿意去治疗，站在小寒面前不停乞求，蒋峪终于松口。“如何信你？”
　　“你知道我的身份，若我反悔你随时可以广告江湖，届时我又能藏匿去哪里？”
　　“我们该如何找你？”
　　“等我想好我会来这间客栈等你们，”看出蒋峪的顾虑，“我以我爷爷之名起誓，绝不暴露各位行踪，各位可自行离去，五日之内我定给各位一个答复。”
　　蒋臣血流如注坚持不住瘫软跪下，蒋峪最终应下，放小寒离去，带走蒋臣去疗伤。“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会向天下公布你和欧阳子的身份，到时天下之大你再无容身之处只怕连他在泰山的坟都保不住。”
　　“我知道。”
　　不过是缓兵之计，小寒知道五日之后自己只能再回来这里，周氏血脉的宿命，只是还没跟李信好好道别总觉得心有遗憾。爷爷说的对，人世苦短，别留遗憾就行。

　　小寒离开了客栈回到宫里，已经下午，先去了忆兰的院子，才知道昨夜皇子府的丫鬟便来寻过人了，被忆兰想法儿遮掩过去。小寒便装作在忆兰院子休息了一晚的模样回到了皇子府，大家并没有怀疑，此事便就此揭过。
　　第二日一早，小寒便跑去了忆兰院子，这是她在宫里唯一交到的朋友，应当好好道别。在忆兰院子玩了一整天，到天黑要回皇子府了才支支吾吾的说出：“忆兰，以后我要是不能来找你玩了，你会想我吗？”
　　“啊？怎么啦？为何不来找我玩？”
　　“我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详情不好告诉你。”
　　“还回来吗？”
　　“嗯……我也不知道……”小寒犹豫着，也不知道蒋峪他们会带她去哪里做什么，若是能活着肯定还是想回来的，毕竟除了爷爷，李信和忆兰是她最亲的两人了，而他们都在宫里。
　　两人都有些不舍，李慕青有些话冲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和小寒毕竟才认识几天不算很亲密。
　　“小寒，皇兄知道你要离开吗？”
　　提到李信，小寒就开心的抬起眼：“肯定要跟他说，他明天应该就回来了。”
　　“皇兄会让你离开吗？”
　　“应该……会吧？”小寒犹豫，“他原来本就想让我在宫外住，但我想着夫妻就该在一块儿，我们在泰山对着月亮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就跟着他来了宫里。”
　　两人又是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一会儿，临到要走，李慕青还是忍不住喊住了小寒。
　　“小寒，你喜欢熏香吗？”
　　“嗯？什么？”小寒不解。
　　李慕青轻声解释：“我常年习医，虽不专注于药理，但也略有涉猎，你前几日身上所熏乃是麝香。”
　　“麝香？怎么了吗？”小寒还是不解。
　　忆兰也不懂，李慕青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出来是对是错。“麝香性寒，有……避孕落胎之效，虽无毒性，但女子长期熏点，恐对身体有碍。”
　　“避孕……落胎……”小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楞愣的看着李慕青，倒是忆兰红了双眼，拉过小寒的衣袖安抚了几句。
　　“你是说，李信不想要小孩儿吗？”
　　李慕青摇摇头：“内宫纠葛太深，我也不清楚，”又想起世家间早已传遍的关于大皇子和王家幺女的婚事，这几日与小寒相处，她分明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轻声呢喃：“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小寒似是反应过来，看看天边高挂的月亮，“谢谢你，我走啦。”笑容灿烂，眼含泪光。
　　李慕青有些后悔，这毕竟是小寒和李信的私事，只怕还牵扯皇宫诸事，自己贸然说出来真是冲动了。唉，自己还是在外行医来得自在，这京都这皇宫诸事再也不想参和了。

　　第二日，重阳祭祀事毕，下午时皇室队伍便全部返回，顾凛安排好暗卫事宜便让人给李慕青递了信，在宫门等候一起回府。
　　夕阳西下，红墙绿瓦皆被染上绯红的胭脂，李慕青迎着余晖行走而来，看着顾凛身后红纱如瀑，夕阳将顾凛映照成一抹剪影，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李慕青仿佛看到了十岁便拜别家里，孤身北上的倔强背影，又似看到了从尸山血海冲杀而出的十四岁少年。那时她随师父去沧州战场支援，曾照料过顾凛的满身伤痕，没想到如今却与当年的少年结为夫妇。
　　顾凛迎了上去，接过李慕青手中的包袱，李慕青笑着看顾凛，脸庞也被映照成绯红，两人都未说话，相视许久，直到霸王在一旁不耐烦的秃噜两声，两人才反应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来的匆忙，没有备马车，你可愿与我同乘？”
　　李慕青点点头，顾凛揽过李慕青腰身将李慕青托举上马，自己再跨坐在李慕青身后，拍拍霸王，往顾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