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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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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霁的描述中,因父亲和祖父远在国都,留他和妹妹在祖宅经营,二人自幼相依为命,关系非常好。
那日魑魅扮做父亲回来,虽刻意伪装,却瞒不过吴霁。
他自幼曾多次被祖父叮嘱过:精怪妖魅最善伪装,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谨慎小心。
他们家作为修行者长随,非常关注异类的传闻、修士的奇闻异事,对附近国度一些大妖或修士的地盘更是如数家珍。吴霁在这样的家中养大,听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恐怖故事,什么夜半吃人,黎明吸血,河边水鬼索命,乱坟岗尸怪出土,伥鬼骗人,魑魅画皮,妖物伪装,树妖屠村……数不胜数,生性谨慎的他从小便十分注意观察身边的细节。
而这不知什么东西假扮的父亲,说话的习惯和父亲有明显不同。只是仆从们不敢怀疑,且因遭逢大变,以为吴员外是吓破了胆、改了性子。
可吴霁在老家独当一面,平日里来往不是官员就是富商,生意场上是不见血的厮杀,勾心斗角容不得半点疏忽——他的灵玉可防妖物、防不住人心——以至于他面对于父亲,没有摄于父权而忽略疑点。
面对亲族死了大半,祖父失踪、父亲被妖物顶替的诡异局面,吴霁不动声色,和妖物面对面也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是陪着对方演戏。
原本吴霁想让妹妹佩戴着灵玉过来,以灵玉来对付这邪崇。
但转念一想,祖父身上不缺防范精怪的宝物,却仍然为对方所害,这块仅剩的灵玉想来也没有对付精怪的能力,反而可能让妹妹让羊入虎口。于是便想尽力拖住假冒的吴员外,让妹妹逃走。
或许是觉得胜利在望,妖物没太多的耐心,没说几句话,便让他把祖父放在祖宅的灵玉拿出来。
假冒的吴员外道:“你祖父定是被妖怪掳走,如今只有咱们能救他了。你祖父传给你的灵玉,有克制异类的功效,你快拿出来,速速救你祖父。”
吴霁却比他还焦急,捶胸顿足道:“父亲怎么不早些传书与我?那玉佩前几日已经被妹妹带上,离家出走了!
“什么?”吴员外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似要发怒,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吴霁却当没见到,依旧自顾自焦急道:“妹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可怎么办才好?”
假冒的吴员外气得不行,却不得不按捺下来,沉声问道:“你妹一向聪明伶俐,自小乖巧听话,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哦?是不是你在家欺负了她?”
吴霁眼睛都不眨,张口就编:“还不是因为祖父和父亲之前订下的那一门婚事。”
这精怪为了假扮吴员外,应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和吴霁交流的时候,言语之中对于吴府颇多了解。吴霁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所以对于吴府曾经的往事没有多提,只编造老家县城这边自己这边的事情。
此刻,吴霁愁眉苦脸地大倒苦水:“父亲你远在国都,却不知妹妹在家如何离经叛道。”
把聪明伶俐的亲妹妹描述成一个四处惹祸的猴儿精,还说妹妹私下携带灵玉离家出走与人私奔,他找了许久都不见踪影。
这扮做吴父的精怪单枪匹马,不善寻人,只能安耐下性子继续装慈父。
而吴霁身边的心腹,也跟着他见多识广,和他默契十足。在一旁听了二人的对话,不必与主人对眼神,低着头出厅之后,立刻跑去后院找到大小姐,让她拿上玉佩,立刻离开吴府。
大小姐觉奇怪,细细问了哥哥心腹大厅中的情形。
心腹将吴霁当时说的话、动作、眼神通通复述给了小姐。
吴蓁虽然没有哥哥那么谨慎,但聪明伶俐远胜于兄长。她没有和进门的父亲打过交道,仅仅从哥哥的神态和言语暗示中便猜到这个父亲身份很有问题,很可能是假冒,十有八九是精怪。
这精怪暗害了吴家的十几条人命,却大费周章地假扮了自己父亲回府,定是为了骗取祖父留下的灵玉。
她绝对不会把祖父留下的这块玉佩交到杀父杀祖的仇人手中。
更重要的是,她怀疑现在这精怪之所以没有露出真面目,正是为了图谋灵玉。如若真让它得了手,十有八九会大开杀戒,像在路上杀害吴家人一样,将吴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灭口。
吴蓁想到此处,立刻去哥哥的书房,取走藏在暗格中的灵玉,不敢往大门和侧门走,而是直接从书房下的密道离开。
吴霁沉着冷静,平时做生意的时候就善于隐忍,关键时刻方出手。如今突遭横祸,对方实力强大得情况下,既不知道敌人的数量有多少,更不知道如何去对付,只能依仗对方的欲望不露声色地周旋。
然而被动挨打终究被敌人拿捏。
这个假冒的吴员外很快就耐不住性子,一边催促他派人去寻找小妹,一边借故收走他管家、打理生意的权力,交给突然出现在府中的一个个陌生人。
吴员外才是明面上真正的吴家掌权人,吴霁虽是长孙,此刻不敢撕破脸丢命,就只能乖乖低头交权。
但吴霁作为吴家的唯一继承人,在老家经营多年,还是有不少死忠。毕竟吴员外年事已高,权力迟早回到吴霁大少爷手中。且如今整个吴家旁系都死得差不多了,成年男丁就只得吴霁一个,哪怕老爷百般不满大少爷,将来还是得把家业给大少爷继承。
到了那个时候,这些跟着大少爷遭罪的仆从都是“从龙之功”啊!
于是,吴霁顺利地叫来自己的心腹手下,让他们在外散消息。
很快,全县的人都知道吴家大少爷撞了鬼被缠上,需要有真本事的修士上门驱邪。
如此作为,是希望引起县城外清远观的注意。清远观是国主弟子开设的道观,百姓们都坚信清远观的倒是是有真本领的。吴霁便想着能引清远观的道士上门,到时候这精怪被得到修士看破异类身份,他便能得救了。
不过,吴霁自己也明白,他的做法不过是碰运气,已算得上是垂死挣扎。精怪鬼魅,与凡人的世界实在太远,即使吴家有修士提携,短短几十年,也只能捕风追影,从打听来的、或真或假的消息中总结异类的弱点,真正遇上,还是难以防范。百姓们一般不敢离群索居,也不敢轻易穿越山林,遇到妖怪往往九死一生。哪怕是对修行界底层见多识广的吴霁一家,遇上了也只能倒霉赴死。
生而为人凡人,只要做不了修士,生死终不由己。吴霁唯一希望的,便是妹妹能活下去。
消息散播出去没过多久,吴霁就发现,他的手下们要么被发卖了,要么以莫须有的罪名打死了。
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除了最忠心耿耿的几个心腹,余者皆不敢亲近他。
吴霁身边,更是围着吴员外的人,名为护卫,实则监视,不准他私下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上茅厕,都有人跟着。
吴霁再不挣扎。
他的人都被吴员外掌握之后,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派人找妹妹。
吴员外终于露出真面目,拷问吴蓁的下落。
吴大少爷只是咬紧牙关,闭目等死。
吴员外怒道:“我将你的尸身挂在你们吴家的门匾上,我就不信你的妹妹不来看你!”
吴大少爷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道:“父亲只管去挂,城中有了这等诡异之事,我不信清远观的道长还不来收了你!”
吴员外脸色阴沉,一双眼睛泛着绿油油的光。
“凡人,你交出玉佩,我饶了你和你妹妹的性命。”
吴大少爷冷道:“妹妹顽皮,我实不知她的下落。至于我的性命,父亲要拿便拿去吧。”
吴员外气得一手抓破旁边鼓凳的木面。
咔嚓。
吴霁见那鼓凳如同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抓成碎屑,心得脸色发白。
吴员外道:“你若不说,便如它这般!”
吴霁沉默不语,看着他把手从鼓凳的破洞中拔出来。
不,或许不能叫手,那是爪子,深褐色,似人手的两倍大,表面如蒙了一层老树皮,指甲有半寸长,锋利如刀,呈黑褐色。
吴员外道:“你不怕死?”
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脖子。
吴霁只觉得他的爪子冰凉如铁,又如蛇皮一般有些黏腻和恶心。
幸好是坐着,才能强装镇定,忍住没有发抖。
“想必我的祖父、父亲、叔叔、弟弟妹妹,都是这般被你杀死?”
吴霁惨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些寻常凡人,不知你们精怪的本性?无论我给不给你灵玉,你都不会放过我们。那我何必寻回妹妹来送死?魑魅魍魉,不必蛊惑人心。”
吴员外怒道:“混账!那原本就是本座的宝物!”
吴霁不语。
见吴霁不信,吴员外冷笑道:“你以为这灵玉从何而来?那是嵛次山魔君洞里得来的恩赐,是你们凡人能享用得了的?国主早就说过那枚灵玉会赐予我,是你们吴家忽然出现,夺了我的机缘!你们该死!”
吴霁惊道:“国君?”
他脑海闪过不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