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弄枪》光中尘

3、区区修者

　　这地道蜿蜒曲折，好在只有一条路。两人起先还不慎走到了出口，冉明珏从凶宅的床底下探出头，又只好和谢惜时一起顺着反方向再走一遍。

　　即便如此，一切也顺利得有些过分了。冉明珏抓着谢惜时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他小声道：“谢惜时，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有人在看着我们。”谢惜时道。

　　“胡岫找的靠山挺强的啊……”冉明珏嘀咕道，“看来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出逃的。”

　　谢惜时微微蹙眉，对眼下的情形也有几分不确定：“胡岫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一个长辈的朋友。”冉明珏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和他只不过几面之缘，现今他和长辈闹翻了，还连累我要千里迢迢去找他。”

　　“他是个凡人，如何有这等神通？”

　　“他朋友很多，过去就为我长辈穿针引线，这次是交了坏朋友。”冉明珏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却见谢惜时已经走到了他前面，忙伸手去抓并唤道，“惜时，别往前走了。”

　　“区区修者，我还不放在眼里。”谢惜时避开他的手，从手中幻化出一把剑，“你在这里等我杀了他，然后告诉我答案。”

　　“等等，谢……”冉明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带起的风吹熄了火把，地道顿时一片昏暗。冉明珏战战兢兢地叫了两声：“惜时？谢惜时？”

　　黑暗中渺无回音，冉明珏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打火机，挡着风重新点亮了火把，惋惜地说道：“我都没告诉他，我已经发现了踪迹啊。”

　　他转过身，在墙壁上一阵摸索，扬走土石一把将一张土灰色的布揭了下来，对后面的土墙踹了一脚，哗啦一声临时堆上的土石就落了下来。

　　冉明珏拍拍手，跨过土堆对后面黑暗中的人笑眯眯地说道：“胡岫，都听见了？你只是交了坏朋友，将爷还需要你，跟我回去吧？”

　　他抬起打火机照亮一片黑暗，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痴笑的胖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格外阴森恐怖。冉明珏受惊地松开手，火光消失黑暗中突然响起“呵呵呵呵呵”的笑声，随后响起一声闷响：“砰——”

　　密道里沉默了半刻，打火机的火光重新亮了起来。冉明珏用胳膊勒着一个男子的脖子，用打火机的光逼近他的脸，火舌擦着他的鼻尖淌过：“胡岫啊，随意出昌州不得携带昌州械，你忘了么？”他勒住对方脖子的手上变魔术一般出现一件黑铁，“这把火器，我替你收着了。下次要注意。”

　　胡岫脸被勒得青紫，不断挣扎着叫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杀要剐……”

　　“随我的便？你把将爷置于何处？”冉明珏把胡岫的脸扭向自己，打火机火苗迅速窜上了胡岫的头发，映着他惊恐的脸烧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胡岫脸一阵扭曲，不管不顾地挣开朝着地上滚去，抓着土灰往头上撒去。

　　冉明珏无趣地转过头打量密道里另外一人，那人依旧一脸傻笑，坐在门口的土堆上好奇地看着他。冉明珏一早就看出此人是个傻子，联想之前的经历不难猜到他就是那家人走失的长子。

　　他一脚踩在胡岫的手上，宽松粗布裤子下穿着的皮靴底下防滑的钢须冷冰冰地压在对方手上，只怕一碾就会皮开肉绽。胡岫不敢再动，只听见冉明珏语意轻松道：“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个朋友。”

　　胡岫声音喑哑道：“他是我路上偶遇的一个傻子，在这里又恰是偶遇，恐怕是他迷路进入这里，我于心不忍便想要把他带出去。”

　　“你躲在这里是想要做好事？你看过话本么？恶人做好事可是取祸之道。”话虽刻薄，冉明珏却抬起脚，伸手示意胡岫起来，“算了，不管这些，你同我进里面去。”

　　这个岔路的密道同样深不可测，徐徐热风裹挟着腥味从里面吹来。胡岫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说道：“冉明珏，你已经抓住我了，何必……”

　　“这条道和外面那条通向同一个地方吧。谢惜时是瞎子，但他并不是看不见。你之所以能躲过他，是因为你那位友人的帮忙吧。就这样带你离开我放心不下他。”冉明珏不由分说抓住胡岫的手腕，强硬地推着他向前，“还是说，你也害怕你那个朋友？”

　　“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会害怕？走就走！”胡岫一咬牙就要往前走，却发现手腕上冉明珏的手纹丝不动，拽得他生疼。黑暗中除了傻子的笑声，冉明珏一双眼睛竟然如狼一般发出幽幽的绿光：“胡岫，你此番出逃，所求究竟为何？在昌州将爷甚是器重你，有什么东西你必须在这里才能得到？”

　　“将爷恩泽重如山，但他给不来我想要的东西！”胡岫脸孔扭曲地叫道，“你出身昌州，自然不懂仙州的妙处。但我可是中京之人！中京仙都是何等花团锦簇，仙乐飘飘，满街仙人何等风光霁月……你又怎么能知道？你满足在昌州的钢铁里苟且偷生，我不行！”他咬了咬牙，“我不怕告诉你，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灵根！这位修士有秘法将别人的灵根过到我身上，到时候我便是仙民，再也不用困居昌州，和你们这群卑贱的凡人为伍！”

　　冉明珏望着他，满脸惆怅：“没想到胡大哥竟然这么讨厌我们，倒是让我有些伤心。”

　　胡岫心中本就有三分愧疚，见他如此表情更是扩大成了五分。但他心意已决，再惭愧也不会改变主意：“这位神通广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冉明珏毫不客气地抽了他一巴掌，胡岫痛呼一声捂着肿胀的脸，不敢置信道：“你干什么？！”

　　“胡岫，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废话了？！”冉明珏又给了他一巴掌，胡岫另外一边脸也对称地肿了起来，“要不要灵根随你的便，但是你这么看不起昌州让我还挺不高兴的啊。”

　　“这是实话……你要去哪？！”胡岫被冉明珏拉着踉踉跄跄向前，不由惊慌起来，“我都说了，那位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办到，你的朋友肯定已经死了。你这是去送死……”

　　“为了实现将爷看重的胡大哥的心愿，我愿意去死一死。”冉明珏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过如果我侥幸没死，胡大哥是不是也应该实现我的心愿呢？”

　　胡岫遍体生寒。他过去和冉明珏并没有太多接触，只知道他是将爷的养子，格外擅长建设，一年中大部分时候都在东奔西跑。传言说他性格乖张，阴晴不定，百无禁忌，擅长伪装。他心中本就瞧不起凡人，对这种一心捣鼓凡人的玩意儿的人也很看不起，对于这些关于他的传言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可他现在却深恨自己没能多听一些。

　　他紧了紧拳头，劝自己隐忍。只要见到那位大人，冉明珏必死无疑，自己也能如计划般获得灵根，回到中京仙都。他低下头，顺从地跟着冉明珏往密道深处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冉明珏拽着胡岫，脸上也没了笑容。他来仙州不多，不擅长对比修士之间的实力。虽然知道谢惜时不是普通修士，却也判断不出他能否在地道主人面前胜出，那孩子毕竟双目失明啊……

　　胡岫在心中盘算，要如何给那位修士传讯，让她救下自己，却被地道尽头传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他抬头道：“他还没死？！”

　　“看来你引以为豪的朋友不过如此。”冉明珏暗暗松了口气，加快速度急不可耐地朝里面走去。

　　胡岫紧紧抓着冉明珏试图减缓他的速度：“不可能，不可能，这位可是……你带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路上遇到的小孩。”冉明珏嘴角微微一扬，脚步一顿，把胡岫向前推去，自己往回拔腿就跑。

　　胡岫一愣，被突如其来的淡红色的水浪迎面打中，喝了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水，脸色发青。水浪急来急去，转眼从洞口退下，只在地上留下几个浅浅水洼。胡岫跪在地上被刚才的味道恶心得反胃，冉明珏却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抓住他的领子拖着他向前。

　　他的脚步在将走出密道的时候急停，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足有三丈深的巨坑，坑中蓄着数个方形水池，红色液体漫出水池，在深坑中深深浅浅地积聚成水洼。

　　水洼之间，有两个人站立着。一个人自然是刚刚分离的谢惜时，另一个人却是一个胖女人，她身形富态，动作却矫健迅速，操纵着两只圆环和谢惜时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看见胖女人胡岫一喜，忍不住要开口呼救，冉明珏却在此时候脚一抬踢在胡岫小腿上将他放倒，绑着胡岫双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膏药严严实实贴住他的嘴。他料理完胡岫，自己也趴在地上，拿出火器对准了眼前的目标。

　　胡岫呜呜地叫着，不甘心在还有几步的时候失败，努力朝着外面挪动。冉明珏瞄着胖女人，可惜对方动作太快，又和谢惜时纠缠在一处，不敢贸然动手。

　　思量间，他用余光瞥到胡岫已经挪动到出口边缘，便起身蹲着小步挪去，顶着胡岫惊恐的目光思索处置的办法，忽然灵光一闪。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