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森》莫心伤

5、4

　　那夜，谢茂森留在了儿子的房间。
　　黄将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眯着眼，望着窗外出神。很多景象从他眼前闪过，但破碎到无法连成一个故事。
　　第二天谢茂森牵着谢丰尧进来，黄将深深地凝视他们。
　　谢茂森递给黄将一叠纸，说：“这里有赵明磊开的几个地下钱庄的详细资料，帮我把这个交给他，还有再递个话，说‘反正总是一死，我这里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泄露出去’。”
　　黄将默默把材料接下。
　　黄将终于明白了赵明磊为什么会穷追不舍，谢茂森的价值太大了，也太危险了，他知道得太多。
　　“不打开看看吗？”谢茂森笑着问。
　　他的笑容又达到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程度，黄将仔细看他的脸，却找不到一丝破绽。
　　“到这个时候了，也还想把我也拉下水吗？”黄将问。
　　谢茂森摇摇头：“你已经在水里了，反正即使你说你没看过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黄将掂掂手里的材料：“我不一定会给赵明磊。”
　　谢茂森说：“我们不可能在这里一辈子，而且……”他继续笑，“这是我的希望。”
　　黄将的眼里什么东西闪过。
　　黄将将材料与话送到赵明磊手里，赵明磊说，本来跟背叛的人是无法谈交易的，但是这次用这些东西换一条人命。
　　“闭上你的嘴，直到我把我的钱都转走。然后你或者你儿子活一个。”
　　当谢茂森听到了这个转述之后，微笑了起来：“这是最好的方法。”
　　“不好。”黄将缓缓地说，“一点都不好。”
　　谢茂森的笑容扩大，咧开嘴，弯起眼睛。
　　“赵明磊把所有的渠道更新一遍需要多长时间？”黄将问。
　　谢茂森耸耸肩：“谁知道。其实我是骗他的，我所知道的所有东西在那天都交给他了，所以我也摸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暗仓埋在地下。”
　　黄将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他感觉就像蒙着眼睛被人推着往前走，他明知道前面有悬崖，却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去。
　　他上前握住谢茂森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知道赵明磊说到做到？”
　　谢茂森淡淡地说：“我知道，所以我和我的儿子会有一个人安全。”
　　黄将的手上用力，谢茂森因为手腕的疼痛皱起眉。
　　黄将缓缓松开他。不用问就可以知道他的决定。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黄将说。
　　黄家的宅子里渐渐弥漫出一种绝望的味道。黄将干脆把谢茂森关了起来，谢丰尧一直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对于谢丰尧来说，黄将的卧室就像传说中的恶魔的洞穴，而黄将就是霸占着他父亲的恶魔。
　　谢丰尧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门。
　　黄将从卧室里走出来，低头冷冷地瞪着他。
　　“我想看看爸爸。”谢丰尧难得地鼓起勇气挑战魔王的权威，但立刻被无情地驳回。
　　黄将说：“小孩子别在这里碍眼。”
　　谢丰尧咬咬嘴唇，突然往旁边冲，想绕过黄将进入屋子里。黄将一把捞起他，把他举起来，跟他眼睛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想我把你扔出去的话就老实点。”
　　谢丰尧的眼睛里迅速聚集起泪水，但还是倔强着不哭出来。黄将叹了口气，把他放下，说：“还不快走。”
　　谢丰尧转身跑开。
　　黄将又退回卧室，谢茂森半倚在床上，对他说：“如果你敢对我的儿子怎么样……”
　　“后果呢？”黄将直接问。
　　谢茂森闭上眼，说：“我当然是不能把你怎么样。”
　　黄将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他的脸：“你的意思是你会伤害自己？”黄将笑了出来，“别来这一套。”
　　谢茂森闭着眼说：“但是很有效不是吗？”
　　黄将收起笑，俯身过去，含住他的嘴唇，温柔地舔舐，探出舌尖撬开他的唇，勾引他的舌头出来相互纠缠。
　　这个吻温柔到不可思议，也持久到不可思议。谢茂森软在黄将的怀里喘息，黄将转而啃噬他的颈项。
　　就在谢茂森被他湿热的舌头挑逗地迷乱的时候，他听见黄将说：“即使牺牲所有人，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谢茂森突然觉得手脚有点凉。
　　***
　　谢丰尧坐在一楼客厅的地板上继续玩他的拼图。
　　黄将走到他身边，说：“到现在还没拼好，果然不是很聪明。”
　　谢丰尧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理他。
　　黄将挑起眉毛：“怎么？跟我冷战？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
　　谢丰尧抬起头，说：“欺负小孩子，你丢不丢脸？”
　　黄将蹲下，问：“这是谁教你说的？”
　　谢丰尧低下头，小声说：“爸爸……”
　　“还真老实。”
　　黄将捡起几块拼图，帮忙拼，谢丰尧也没有阻止，于是两个人在客厅里默默地拼拼图。
　　过了一会，谢丰尧的头越来越低，黄将伸手扶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发现他哭了。
　　黄将诧异地问：“怎么了？”
　　谢丰尧哭着说：“我想去上学，想妈妈，想爸爸……”
　　黄将突然心生烦躁，吼了一声：“哭什么哭。”
　　谢丰尧被吓得呛住，咳个不停。黄将看他憋红的脸，更加心烦，帮他拍拍背，吩咐人拿杯水来。
　　他把温水递给谢丰尧，谢丰尧抱着杯子，一边喝一边哭。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哭。
　　黄将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无理取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恶劣地说：“你以后都不用再上学了，你的妈妈也早就死了。”
　　谢丰尧握紧杯子，说：“我知道，爸爸说‘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黄将觉得这句话要让他窒息。
　　他可以忍受谢茂森的背叛，也可以忍受八年的分离，但是却无法忍受再也见不到。
　　“那如果你的爸爸也死了呢？”
　　谢丰尧惶恐地摇头：“爸爸不会死的。”
　　黄将摸摸他的头：“你不想让他死？”
　　谢丰尧点头。
　　黄将问：“那如果说你死了，你的爸爸就不会死，你愿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丰尧就说：“我死了，我还是会永远见不到爸爸了啊。”
　　黄将收回他的手。
　　这个孩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