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8、柒·桃之夭夭

　　方思明掌心躺着小小的一只短笛，那是用鹰翅膀上最大的空心骨头制成的，上面钻有三个洞，末端绕着一根红丝线，已经有些黯淡褪色了，应该是带在身边多年的旧物。
　　“这……”我的心脏‘噗哧噗哧’狂跳起来，幸福的快要晕眩，这就是说以后我不用再等着他来找我，而是可以主动约他见面了？
　　“你真是太客气了，送你礼物是我自愿。看到你高兴，我便开心。”我嘴上客套着，手却早已伸过去将那只小小的鹰笛拈了过来，好奇的摆弄了一番，侧头问道：“我不懂乐器啊，这要怎么吹？”

　　如果方思明能教我吹笛子，那真的是此生无憾了吧？
　　“没有什么技法，只要你能吹响就行了。”他一点都没领会我的意思，站起身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多保重。”
　　“哎……”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他回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低下头道：“没有了。”就是有点舍不得而已，可惜说不出口。
　　然后他就提气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快要过年了，官府忙的不可开交，便发下公文希望江湖中人帮忙维持秩序平定盗匪，最后论功行赏。
　　我自然义不容辞，便带着几个小伙伴四处奔跑缉杀盗匪。
　　我们小队有五个人，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华山女侠云朝华、一个暗香女侠萧茯苓、一个武当少侠崔柏平和一个少林弟子江乐城（感谢小伙伴客串）。
　　少林弟子是我徒弟，不仅天资卓绝而且很刻苦，虽然入队最晚，但没多久便追上了我们的平均修为，一起出任务从不拖后腿。
　　徒弟不像我这般风风火火，他虽然长得高大魁梧，但是文静谦和，性情简直像个女孩子。
　　武当少侠飞扬跳脱平易近人，还带我去玲珑坊点香阁翻过他二师兄蔡居诚的花牌，结果一起被打了出来。

　　暗香和华山的两位都是高冷御姐，我猜她们之所以愿意让我当队长，并非我有多厉害，而是队伍里不能没有云梦弟子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我们也都赚足了银子，来年可以换新武器和高级药品了。
　　我请大家在金陵最好的酒楼大吃了一顿，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搬出了一口大箱子，道：“是这样的，我想请大家今晚帮我一个忙。”

　　武当的少侠第一个窜出来掀开了箱子，大呼小叫道：“队长要请我们放烟火吗？哇，这么多……还有今年新出的执子之手，这个一发就八千多两银子，还有万两银子的金福临门，啧啧啧，队长你是不是发横财了？怎么不叫上兄弟们呢，我们可是结过同游契的兄弟啊……”
　　“什么发横财啊，我这是起早贪黑杀了几个高级盗墓贼攒下的，别提了，好几次差点把小命交代了。”我忙感慨道。

　　“再说了，你羡慕什么啊，大把银子和时间往点香阁砸，眼都不眨一下，搁我可就心疼死了。”
　　眼看着又要扯远了，我忙言归正传道：“今晚请兄弟们辛苦一下，帮我在华山底下把这些烟花全放了。”
　　“为什么要在华山底下？”华山女侠提出了疑问。
　　“因为……华山最高啊！”我瞎扯了一句。
　　“你是想让谁看到吧？”武当少侠继续八卦道：“难道是枯梅大师？或者大师姐高亚男？”
　　边上的华山女侠瞪了他一眼，道：“我们有名有姓的还有齐无悔和风无涯师兄呢！”

　　“你们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我看着天色不早了，也不敢再这里耽搁，忙给他们分派了人物，又特意叮嘱了一番老成持重的徒弟，这才跃出高窗跨上骏马往华山去了。
　　日间唤来飞鹰给方思明送了封信，约他今夜子时在华山之巅会面。
　　他很快就给了答复，还让飞鹰捎来一包各种美容养颜护肤去疤的灵药，我这才知道他还在为上回划破我的脸耿耿于怀，心里顿时愧疚的要命。
　　我之前和徒弟私下演习过，已经找到了绝佳位置，只要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今晚一定能让他度过一个难忘的除夕。

　　我是提前赶到的，外面实在太冷就去附近的鸣剑堂跟相熟的华山弟子讨了碗热腾腾的饺子，又干了碗胡辣汤，这才一边发汗一边展开轻功飞跃到后面的山崖上赴约。
　　层峦叠嶂间白雪皑皑，寒霜满布，在夜色中发出幽蓝之色。
　　我落地时才发现方思明已经到了，正伫立在山崖上俯瞰着远处万家灯火的村落。

　　“你约我来此，所为何事？”他转过头来，好奇的问道。
　　“喝酒啊！”我摆了摆手道：“跟我来。”
　　他跟我来到了此处最高的山头，方圆不过丈许的山包，稍不留意就能滚入万丈深渊。
　　我拎出备好的食盒与美酒，笑吟吟道：“除夕夜自然该过的难忘一点。”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道：“你这还……真是别具一格。”

　　我打开食盒，发现备好的酒菜早已冻成了冰疙瘩。酒水还能运功化解开，几样冷盘却是不能吃了。
　　我很是抱歉的转过身道：“真不好意思，怕是只能喝酒了。你晚上吃饭没？”
　　他像是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指着我背后道：“这是什么？最近我看到好些人都带着。”
　　“哦，这叫桃夭，”我卸下背上那个桃枝编成的花环，递给他道：“可以辟邪祈福，送给你吧！”

　　方思明吃了一惊，忙往后退了一步摇手道：“不、不用……”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道：“再退就要掉下去了，好了，现在又没人看到，你就戴一会儿嘛！沾沾喜气。”
　　我才不会告诉他这是天机阁专门给情侣发的呢，我可是拽了一位华山少侠冒充情侣才领到的，就是为了给方思明瞧瞧。

　　“不、不用，那是女孩子戴的……”他虽然两眼放光，有藏不住的喜欢，却还是坚持着推辞不受。
　　“谁说的，你没看满江湖跑的各派少侠也都戴着吗？”我不由分说转过去用丝带给他绑在背上（我个人蛮喜欢那个挂件，一直背了七天，还好不是挂在脖子上，不然一定很傻），往后退了小半步，歪头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点头道：“真好看！”

　　“这……成何体统？”方思明先前还有些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渐渐的就习惯了，却依然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看山下遥远的村庄。
　　炊烟袅袅灯火点点，时有绚丽的烟火陡然炸开，留下一蓬绮丽的色彩，转眼却又湮灭无踪。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回家吗？”他缓缓转过头望着我，“今晚是除夕，听说要和家人一起守岁呢！”

　　“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哪里都一样啊！自我有记忆起便是一个人四处流浪，只有朋友没有家人。”我反问道：“那你怎么不守岁呢？难道你们家不过年吗？”
　　他像是忽然被噎住了，迅速转过头去沉吟了片刻，淡淡道：“我也没有父母兄弟，只有一个恩重如山的义父。义父志存高远所谋甚大，从不把凡俗中的年节当回事，所以我自小只忙着习文练武，也不在意这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起有关自己的事，我听的一愣一愣，却又很快明白了，像他这般古里古怪的人，成长环境定然与普通人不同。
　　也不知道他那个义父是何方神圣，在万圣阁又担当着怎样的角色。
　　从他的言谈之间可以看出，他对义父极其尊崇爱戴。

　　“你义父他老人家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吧，”我有些好奇道：“什么时候若能有机会得见，那真是三生有幸。”
　　他怔了一下，不由得失笑，转头望着我道：“你还是不要见的好。”
　　“为什么？”我有些生气，跺了跺脚道：“就因为我是个无名小卒，所以怕带回去丢人现眼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脚已经冻僵了，这一脚剁下去直疼到心窝里。

　　“怎么会？”他连忙否认，“你可是鼎鼎有名的江湖新秀，老一辈们说起来都是赞不绝口，再说了，我义父他老人家也很赏识青年俊才。但是……”
　　他转过身来，见我抱着肩抖成了筛子，有些诧异道：“你很冷吗？”
　　废话，胡辣汤发汗过了，能不冷吗？

　　这世上那么多高山，我为什么要约在华山呢？就是因为华山冷啊！
　　这次出来可没穿师门那轻薄飘逸的裙衫，为了跟他的服饰比较配一点，特意换了套古铜色的观心魄，虽说比我们云梦的衣服暖和多了，可是在华山之巅也是没一点用。
　　如果要温度的话，完全可以穿红彤彤毛茸茸的花堆雪。
　　可试穿了一下总觉得这样跟方思明站在一起不太搭，适合跟暗香的宁宁武当的萧居棠等堆雪人放爆竹玩。

　　方思明这么问的时候，我已经嘴唇青紫牙齿打颤，却还尽量挤出一丝笑容道：“还好了……再等一会儿，我有、有东西、给你……看……”
　　接着就只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了。
　　记得以前去茶馆听书、乐坊看戏，无论话本还是戏文里，这个时候的男主角都应该敞开他温暖的怀抱给弱不禁风的女主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