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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玉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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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琢住房虽有两间卧室,但其中一个房门紧闭,上了锁,郁瑾打不开。
“师兄。”郁瑾放弃了,喊外援,“这门开不了啊。”
“那个不是卧室。”傅琢说,“里面没有床。”
郁瑾说:“那我睡哪啊?”
这无辜的眼神,无辜的语气,好像她没有故意往他家蹭一样。
傅琢眼皮微垂,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意。
分明是她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她怎么没有一点愧疚感,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睡我那。”
“那你呢?”
“我睡沙发。”
说着,傅琢就转身去卧室拿被子,郁瑾紧跟其后:“你会不会冷啊?你多拿两床吧,免得冻着。”
“不冷。”他说。
抱着被子走到门口,傅琢忽然想起来,回头:“我的床上用品,有一阵时日没洗了。你……”
“没关系!”郁瑾赶紧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傅琢诧异,难道这姑娘的洁癖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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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郁瑾本以为自己会激动难眠,毕竟来缅甸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他还记得她,没有忘了她。
他还愿意把自己从杂乱的大街领回家;还会因赌石罚她。
可是即使心脏蹦跶得再欢,一碰着床,仅管傅琢的床硬得像板砖,舟车劳顿一天的倦意就彻底涌上来,她也沉沉地睡过去了。
翌日,郁瑾赖床不肯起,直到一双手轻拍她脸,用的力道正好,不疼也不至于没感觉。她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与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
她喃喃叫出口:“黑皮……”
“……”
傅琢的脸果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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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瑾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傅琢,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好。
“师兄,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郁瑾关切问。
傅琢依旧黑脸:“跟你没关系。”
好吧,没关系就好。
就怕有关系。他老人家一个不乐意把她送回国,那她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她洗完脸敷补水面膜的时候,傅琢立在卫生间门口,催促:“快点。”
郁瑾拿着手机看时间:“等等,还有10分钟。”
傅琢不耐烦地转身,点燃一支烟。
他不习惯等人,更不知道女人洗脸可以洗二十分钟。
郁瑾细细地把面膜捋平,对着镜子,忽觉得不对劲。
“师兄,你是不是要上厕所啊?”
“不上。”
“那我敷个面膜有什么好催的?”
傅琢耐心跟她解释:“我要带你出去。”
“去哪啊?”郁瑾气势一下就灭了,可千万别是车站。
“去了就知道了。”
郁瑾点点头,说:“再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郁瑾与傅琢出门。看太阳太大,郁瑾特意抹了两层防晒,顺便打开了太阳伞。
傅琢第一次觉得,郁瑾的帆布包是多啦A梦的万能口袋,竟然装了这么多东西。
“师兄,你打不打?”
傅琢默然摇头。
“你看你都黑成这样了。来嘛,我们一起打。”
“黑”字似乎是傅琢的软肋与禁词,一听到这个字,傅琢脸色更难看。
他语气森森地说:“阿瑾,做人不要太肤浅。”
郁瑾:“……???”
现在太阳光线足了,郁瑾总算看清了这条小巷的样子。
小巷能容两人并肩而行,出去就是大街。
说是大街,其实街面并不宽阔,双向道,水泥地,没人打扫,街面一层厚厚的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出巷口,就碰见三个戴铁盔穿军装的士兵,五官像核桃,黑瘦黑瘦的,细长的眼睛透着麻木不仁的光,精神抖擞,手持□□,招摇过市。
枪,是真家伙!
郁瑾头一次碰见这阵仗,下意识猛吸冷气,躲到傅琢怀里。
太阳伞掉落在地。
鼻尖猛然扎入清香,傅琢愣了下。
那三个士兵听到声音,转过头,其中一个凶悍道:“干什么的?!”
傅琢淡定地搂住郁瑾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些,“这是我老婆,我们打闹玩呢。”
士兵哼声,踱步走来:“你老婆?”
傅琢淡笑:“有问题?”
士兵乙抬手,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不,确切的说,对准傅琢的脑袋。
傅琢冷眼瞥去,似司空见惯,并不恐惧。
郁瑾感受到这莫名的压迫感,想要抬头,可是被傅琢按住。
她鼻子狠狠压在他胸口,两片肺都是他味道。
跟昨晚沐浴露的味道很像。
士兵甲说:“当然没问题咯。你们刚刚怎么玩的,再给我们哥两玩一个呗。”
郁瑾身子轻轻颤抖。
她生长在文明社会,穿军装的都是人民子弟兵,哪敢当街调戏平民百姓?
她紧紧拽着傅琢的腰际的衣服布料。
她觉得完了。她对不起傅琢,都怪自己,才连累他。
还好她不知道枪口正对准他们,否则还不得当街晕过去。
傅琢似乎感受到她的绝望,拍她背安抚她,一边从衣服里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特制名片,倒提着给那三个士兵看。
名片上印有中文缅甸文,这三个士兵都看得懂。
其中最年长的士兵先反应过来:“哎呀,是傅老板傅先生。不好意思失敬失敬。我们三狗腿子,有眼不识泰山,给您添麻烦惹罪过,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傅琢收好名片,淡淡道:“滚吧。”
待三人走远了,士兵乙不解:“好不容易找到个乐子,走什么啊老魏!”
“快走!”老魏恨恨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连这个人都不知道!别说我了,就连刘将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人谁啊?”
老魏恨铁不成钢,敲了敲步.枪的子弹匣:“看到了吧,这个,现在,一半的枪杆子都是他在喂。”
“哇!他搞军火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果敢不缺商人,更不缺有钱人。
但肯交钱养政府的不多。
傅琢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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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三人走远,傅琢放开郁瑾,后退一步,淡淡说:“没事了。”
郁瑾吓得双唇毫无血色,怔怔道:“他们怎么忽然走了?”
“不走,难道还陪你过年?”
“……不是,他们怎么就夹着尾巴逃啦?”
“我吓的,满意吗?”
“……”
郁瑾不想跟他再计较这问题,庆幸地胸脯:“还好没事。”她笑着说:“还好我们两都没事。”
原本傅琢不想开车,但郁瑾借口自己被带枪士兵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缠着他开车出门。
“为什么不开车啊?师兄,是不是今天限号?”
“……不是。”老街哪有限号一说。
郁瑾走到他车前,定睛一瞧:“师兄,你这车竟然没车牌!”
大惊小怪。
傅琢白她一眼,开锁上车。
这车是傅琢自己组装过的吉普车,更换过配置,更山路横行的缅北。
然而郁瑾并不识货,上车之后,只会感概:“哇,昨晚我怎么没发现,空间好大。”
傅琢说:“你坐稳了。”
郁瑾惴惴不安,说:“好。”
傅琢开车,直达玉石市场。
郁瑾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汽车站。
但问题又来了,他带她来这干什么?
“下车。”
历史好像又重演了。
郁瑾抓紧坐垫,挫败地低下头。
“下车,阿瑾。”傅琢又催。
郁瑾抗拒地摇头。
她昨晚在这被人嘲笑了个够。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现在都不想回味。
她此前的人生平平无奇,和大多数人一样,规矩地念书,规矩地工作。循规蹈矩,循环往复。在人群里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昨晚,她头脑一热,一掷千金,为未来的人生豪赌一把。
像她这样的平凡人,人生能有几次大大落落。
她昨晚经历一次,结局还算圆满,就此满意——以后都不会再赌石了。
“我们回去吧。我昨晚,丢脸丢尽了……”
静谧中,傅琢揉揉眉心,沉声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也是知道的,阿瑾。”
郁瑾不知道回什么,只能“嗯”一声,代表她在听。
“昨天你做的,我都看到了。阿瑾,我们中国人好面子,那么面子在哪丢的,不是更应该在哪捡起来吗?”
郁瑾眼睛闪过一道光彩,抬眼看他。
重逢至今,这个时不时嫌弃她的男人总算露出温煦的笑容:“走吧,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