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洪荒封神]》风过碧梧枝

46、阐教之主

　　短短两个字，仿若五雷轰顶。

　　笼罩在姜尚记忆前的重重迷雾，被无形的力量蛮横撕扯开来——瞬间，乌发霜染、流满银华。少年消瘦的肩背宽阔起来，圆润稚气的轮廓被成熟的英朗线条所取代。

　　白雾形质的魂光蔓延，化作整齐衣着，包裹起青年的躯体。

　　几乎是第一时间，姜尚就从白可怀里滚到床下，跪在了地上。

　　“……”

　　倏然回归的记忆，将以活尸形态存在的少年一下子打回原形。姜尚惶惶然地跪下来，如潮水般的恐惧与自责，令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真是什么都不敢想。

　　另一侧，白可也几乎是与姜尚同时俯伏了下来。

　　只是与主动跪拜的姜尚不同，白可这倒霉孩子因适才下意识地一抬眸，此时正被煌煌神威压得伏于原地，浑身上下冷汗直冒，片刻间便沾湿了衣物。她乖觉地俯首收声，装自己不存在。

　　先前，白可那抬眼的一瞬，其实确是将发生者形象收入了眼底。

　　却见那来者十分平常地站立在宫门前。

　　乌发逶迤，仙衣若雪。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秀雅曲线，交织勾勒出那清奇漠然的眉眼。

　　冷极、贵极、美极！

　　然而即使白可平生未见之姝色，也无法令对方带给白可的恐惧感消减一丝一毫。以致于当姜尚被带走良久、白可的头脑慢慢恢复后，她也不敢回味起自己那一时间的惊艳心情，只能记住那清冷而模糊的雪色轮廓、记住那仿佛面对天地威严般的恐惧。

　　她是真真正正走过了生死关头。

　　当来者瞧见姜尚那副衣衫不整，宛若幼猫儿一样窝在只杂种狐妖怀里，小口去咬果子的模样，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清冷眉宇也不由起了微微蹙痕。

　　不过下一瞬，来者就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情。

　　任何情绪，也无法轻易驱动他去做出决定——指尖探出，跪拜的姜尚魂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收拢进其中。返身而行，来无无声。

　　对于这位而言，那胆大妄为的狐妖再如何也是自娲皇宫出来的。为自己日后算计，他也不宜现在抹除她。

　　不提白可自天威中恢复后如何恼恨自己功亏一篑。

　　却说这边儿，那位白衣来客离了白可寝殿，下一刻，就骤然出现在了姜尚身躯旁。

　　他没有掩藏自己行迹的意思。

　　原守在姜尚身边照看的，是玉鼎真人门下弟子，杨戬。

　　杨戬入门较久，曾有幸于玉虚开讲时被其师尊领着，窥过几次掌教天尊样貌。此时见眼前突现白影，他先是不觉一骇，下一刻瞧清楚了对方形容，当下便急忙起身行礼。

　　“弟子杨戬，拜见师祖。”

　　原来，那先前去摄了姜尚魂魄的，正是阐教掌教——盘古玉清，元始天尊！

　　“汝且退下罢。”

　　淡淡吩咐了一句，元始天尊没再管杨戬反应，拂衣落座在床侧，将指尖点在姜尚眉心。

　　那厢应了声是，杨戬退出房间，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而房间内，元始天尊将姜尚外飘魂魄推进其驱壳。另一只手抬起，天尊手腕轻翻，五指拈诀若莲，指尖隐有瑶光相随。下一瞬间，他摊开手掌，一只以竹做骨辅以茅草为肉的草人儿便出现在了他掌心上方。

　　妙目一扫，缠绕着姜尚发丝的草人儿竹骨上，以施术者鲜血为墨所书、姜尚生辰八字历历在目。

　　丹唇轻启，元始天尊似讽非讽地笑了一声。

　　“旁门左道。”

　　旋即，天尊拂袖，释出草人中关押的两魂六魄，使姜尚魂魄全数归位。

　　下一瞬，点在姜尚眉心指尖再现清光。

　　散落各地已久的三魂七魄，在圣尊神念的弥合下完美地重归于一。然而下一刻，窥见了对方记忆的元始天尊，面色竟不觉微微一变！

　　些许红润染上面颊。

　　随后，霜色压过薄红，本就色泽略深的瞳仁儿显得更为冷沉。浅抿下唇，元始天尊阖了下眼，压下适才心头涌上的些许杀意，指尖清光再闪，已在不知不觉间抹去了姜尚大片记忆。

　　是真的抹除，不是封印。

　　他的行事风格是，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就要做到绝处。

　　收回手，身形骤尔消弭。

　　同一时间，昆仑玉虚之中，沐浴在一片星月光辉中的圣尊长睫轻颤，伴随着一缕明光没入眉心而睁开双眸——‘当下，着实不应忽略姜尚。’

　　心中这般言道，元始天尊下了法座，行至一边桌案前坐下，点起泥炉煮水。

　　姜尚为天书命主，生当逢七死三灾之难。

　　早先元始天尊就思忖着，与其令其死劫为天道随即挑选，倒不如他自己制造机会，让姜尚在师门的庇护下过了这三劫。

　　此次死劫，实乃姜尚第二次渡死劫。

　　先前一次，姜尚被九龙岛四修士中的王魔打死，后被先前得元始天尊法令的文殊救活。

　　而这一次……

　　元始天尊本是准备仍然全程看护，但前些日子突然的顿悟却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于是，在安排了自家二徒弟赤精子守在西岐往昆仑的道路上等着后，他便短暂闭了一次关。

　　然而，让他漏算的是，姜尚竟早在朝歌时就被白可勾搭上了。

　　至此，一步错、步步错。

　　微微垂眼，细长浓密的睫毛披下扇形剪影。元始天尊在下一刻，以神识传讯自己门下诸弟子。

　　“助小师弟破除十绝阵？”

　　收到自家师尊的神识传讯，还干等在半路上的赤精子微微一怔。虽不知道为何自家师尊改变了主意，但早已习惯了听命的他当下便要前去西岐。

　　然而，刚一动作，赤精子又不觉一顿。

　　“先给洪儿传个信儿罢。”

　　自语一声，赤精子从袖中取了张薄薄的黄纸。

　　神念一动，“迟归勿念”四字已烙在了巴掌大的黄纸上。将之于指间几次翻折，就折叠成了精致逼真的鹤鸟模样。随即，赤精子把纸鹤望空中一丢，纸鹤顿时化作了一只优雅黄鹤，徐徐拍翅而去。

　　不觉轻笑一声，赤精子再度开始赶路。

　　待到时，倒也不算太慢。

　　此时距离姜尚从昏睡中醒来已有些时候，外间法术被破的姚天君也已在自家兄妹间漏了馅儿。

　　在晓得姚天君做了什么后，脾气暴躁的秦天君当下便举起拳头来想揍下去。

　　此时姚天君似乎知道长兄想做什么，一抬头，紧抿住惨白薄唇，盯着秦天君举起的拳头，似乎就等着对方一拳揍下来——被姚天君这眼神儿看得心里一阵儿不舒服。

　　秦天君瞅瞅对方苍白的面色，心中不觉一软。

　　愤愤然一甩手，自觉丢了面子的秦完最终还是没忍住喝了一句。

　　“老八！你怎么搞的！！”

　　“若非我那草人儿凭空被偷了去，此时便已大功告成了！”

　　那姚天君也着实是个性子倔强的。

　　被长兄这般呵责，他非但没怂，反倒是阴沉着眉目冷声道。“杀了姜尚，我们也可早日回返修道，有什么不好？！”

　　“好是好，但万一出差错呢？”

　　“对啊，八哥，如此有违道义……”

　　姚天君的态度，引得众阵主一阵七嘴八舌的“讨伐”。而就在他眉头越皱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时，那边金光圣母的一串儿话，却顿时令帐中鸦雀无声。

　　“够了！你等怎地就不想想！那阐教有谁能令八弟在起了阵的情况下，还全无知觉地被人取走了草人儿破了法术！”

　　“……”

　　心中不觉“咯噔”一下。

　　那姚天君到底还没蠢到家。

　　自家人知自家事，那姚天君至少可以肯定，他一起阵，就算是作为副教主的多宝师兄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在他阵中来去一趟。更何况还是他拜魂时，拿走草人儿破他法术了。

　　若说阐教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必姚天君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边金光圣母便已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却见她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般，用一手支住了额头，有些失神地呢喃道。“我便只怕那姜尚不是那劳什子的阐教记名弟子入室弟子……而是，而是阐教嫡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嫡传与入室记名相比，看似只有两字之差，却实在是千里之遥。

　　在场众人从前在截教弟子中，也算是非嫡传中的顶尖了。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是否是嫡传，这其中的差距之大，他们才体会得更为清楚！

　　能劳动阐教之主屈尊降贵亲自出手……那姜尚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昭然若揭。

　　他们这一次，只怕真是为了义气……

　　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