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蛮荒》恋人未醒

42、四二、生命的战争

　　不同于地球上群雄并起、多国林立的社会模式，阿卡娜行星上只有一个国家，而且是一个信奉唯一真神的宗教国家。
　　与地球上那些人创神的宗教不同，阿卡娜行星上的这位神灵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并不符合地球上的人类对神灵的定义。
　　就存在方式来说，她更像蜂巢中的蜂后，只是舍弃了繁衍的义务。
　　就她掌控阿卡娜人行星的方式来说，她也更像一位女王，而不是一位女神。
　　她甚至给自己创造了一具人类的身体，将自己的本源从坚不可摧的星核中挪移出来，放进脆弱的肉身，只为了更加方便地与自己星球上的生物交流。
　　而这，也给了阿造杀掉她的机会。
　　确切地说，是吃掉。

　　阿造是源生体，所谓源生体，就是挣脱了□□的桎梏，以生命本源状态存在的个体。
　　源生体已经脱离了生物学范畴，也没有生物的诸多弱点，仅用物理化学层次的手段已经无法伤害到它们。
　　但宇宙中并不存在真正的永恒，源生体也有源生体的弱点。
　　杀死源生体的方法有二，其一就是基于源生体生存三要素，从其根源出发，对源生体进行瓦解；其二却是来自生命层次的相互吞噬，一如生物之间的弱肉强食。
　　后者，适用于所有生命。

　　星体也是一种生命。
　　所谓星体，其实就是星球意志。
　　每个星球都是一个生命，有着自己的意识、情感、脾性。
　　人类眼中的恒星、行星、小行星、卫星……其实只是狮子、老虎、猎豹、猫……的区别，就其本质来说，都是一种类别的生命形态。
　　星球只是星体的保护性载体，其作用相当于盔甲。
　　一般情况下，星体都是隐藏在星核之内的，外面有着层层保护，根本无法接近。
　　生物无法伤害生命，这样的保护也不是为了针对人类这种星体自己孕育的造物。
　　以人类具有的能力，即便是打通了地壳，也无法对生命形态的星体产生任何威胁，更何况星体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么做的机会，只要小小地颤动一下地表，就足以让他们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星体之所以需要星球这个保护性载体，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抵御同类——其他星体。
　　宇宙中从不存在真正的和平，生命与生命之间，生物与生物之间，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着或短暂或漫长的战争。
　　而战争的根源不外乎两个字——
　　生存。

　　谁都想活下去。
　　谁都想更长久地活下去。
　　但宇宙中的空间是有限的，能源更是守恒的，某个生命得到的多了，别的生命得到的就少，甚至无法得到。
　　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占据更多的能源，战争就会不可避免。
　　而吞噬就是生命战争的主要表现形式。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原因只有一个——
　　生命也如生物一样是需要进食的，而且生命本身就是一种高纯度的生物能，可以被其他生命直接吞噬、吸收。
　　这就使得生命之间是可以互为食物的。
　　源生体大多出自人类，对吞噬同类的事比较忌讳，再加上他们数量稀少，在生命这个层次里属于弱势群体，还需要抱团取暖，共同抵御那些强大的存在。
　　但星体却没有这种顾忌。
　　相反，也只有同为星体的同类才能满足它们这种大胃王的需要，换成源生体这种“微生命”，一口气吃十个都如鲸鱼吞虾，塞不满牙缝。
　　然而，生命之间并不存在食物链这种难以逾越的天敌关系。
　　大鱼会吃小鱼，虾米也一样可以吞掉鲸鱼。
　　一般情况下，龟缩于星核之内的星体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即便无法吞噬敌人，也轻易不会被敌人所吞噬。
　　但再强大的客观条件也敌不过主观意识的愚蠢。
　　而阿卡娜行星上的这个星体就是因为犯蠢才被阿造吞噬掉的。
　　放着堡垒一般的载体不用，偏要把自己塞进一捅就破的纸箱子里，这简直就是脱光衣服躺在强[奸]案高发的街道上，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罪恶的一方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坏名声。
　　阿造原本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犹豫，担心会给里奇带来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阿造却发现阿卡娜行星的星体也察觉到了他和里奇的存在，甚至还想利用里奇设下陷阱，将他变为食物。
　　阿造立刻抛开犹豫，先下手为强，将阿卡娜行星的星体大快朵颐。

　　星体的消逝对行星的影响并不是立竿见影的，阿造也没把这件事告诉里奇，只催促他提前结束了阿卡娜行星上的生意，登上飞船，在行星彻底死亡之前溜之大吉。
　　但阿卡娜行星的星体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后手，阿卡娜人之所以会追杀里奇，肯定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如果可能，阿造当然是想弄死这些阿卡娜人，永绝后患。
　　但不得对生物形态的物种出手是生命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加入帝国的时候，阿造也曾经签署过《有机生物保护公约》，做出了绝不杀戮包括人类在内的有机生物的承诺。
　　这份公约据说源自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而生物形态的物种大多都是由星体之类的生命孕育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生命们的私有财产。
　　但公民序号为三位数的源生体都知道，之所以会把这件事从律法里挪出来，单独形成一份郑重其事的公约，其实是帝国吃了大亏后痛定思痛的结果。
　　帝国建立之初，曾经有源生体因为没能吞噬一个星体，一气之下，毁掉了该星体孕育的所有生物，结果却是捅了马蜂窝，引来了该星体所在星域的疯狂报复，祸及了整个帝国。
　　虽然绝大部分源生体都仗着自己的灵活逃出生天，但刚刚才建造出雏形的中央星系却被愤怒的星体们变成了废墟。
　　这件事给源生体们上了一课，不仅让他们意识到，碾死一只小蚂蚁也是会惹来大麻烦的，更让他们见识到了星体的可怕，尤其是集结成群并且由恒星率领的星体大军！
　　虽然相对整个宇宙来说，星球的活动范围和移动速度都是极其有限的，但各种星球集结成星系之后，就好像给装甲车装了炮筒，有了远距离攻击的能力。
　　帝国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才吃了大亏。
　　闯祸的那个源生体以为逃离了星体就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星体也是可以一致对外的。他一走，该星体就向自己所在的星域发出了求援信号，其他星体第一时间发现并锁定了那个源生体的轨迹，进而追踪到了中央星系。然后，恒星炮台启动，等离子雨幕轰炸、恒光射线扫射、辐射黑子袭击……轮番降临，眨眼之间，中央星系就被轰成了千疮百孔的太空垃圾，刚刚移民到中央星系的生物更是无一幸存。
　　虽然有部分源生体喊出了报仇雪恨的口号，但最后，帝国整体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服软，安安静静地放弃了已经废弃的中央星系，在另一处更为偏僻星域里开始了重建工作。
　　阿造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吃掉”阿卡娜行星上的星体，就是因为阿卡娜行星是一个独立运转的自由行星，不依附于任何星系，也没有恒星守护。
　　同样地，阿造之所以不敢在地球上造次，打从一开始就放低姿态，老老实实，小心翼翼，也是因为地球是隶属于太阳系的，上头有恒星罩着，周围有其他星体联动，外面还有其他星系随时可以合体，阿造——别说阿造了，就是帝国都招惹不起。
　　然而，即便是阿卡娜行星的星体已经死亡，阿造也不敢亲自出手秒杀阿卡娜人。
　　他并不知道阿卡娜行星上的星体是不是也曾加入过星系，更不确定阿卡娜人到底是不是该星体自己孕育的——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遨游太空就会变成可能，一个星体孕育的人类寄居于另一个星体创建的星球也算不上新闻。
　　但《有机生物保护公约》限制的也只是源生体亲自出手杀害星属生物，如果源生体驱使其他星属生物，或者借用了其他星体之手，却是不在公约限制之内的，
　　而眼下，二者恰好全都摆在阿造眼前，坐等阿造利用。

　　『阿卡娜人习惯了造物主的引导，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并不是所有的造物主都会把自己的造物当成孩子一样娇宠，有的造物主只是把造物当成玩具，即便损坏了，也只是心疼一下自己的损失。』阿造继续向里奇解释，『一开始，他们肯定会蛰伏一段时间，等待当地的“神灵”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做出处置。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神灵也没有出现。这时候，他们不会觉得这是神灵懒得理会他们这些虫豸，他们只会认为，这里没有“神”。』
　　『我明白，女人的异能和男人的力气都不会被阿卡娜人视为威胁，唯一能让他们感觉畏惧的只有他们想象中的神。』里奇叹了口气，『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科技文明带来的便捷生活，他们根本不会把当地人的文明当成文明，更不会想要融入他们。』
　　『说真的，你能忍下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又没打算在这里久住。你可是保证过的，我们肯定能够离开。』里奇哼了一声，『如果我也像他们一来，没得选择，那我肯定也得占据一块地盘，做土皇帝，把我习惯的生活尽可能地复制过来』
　　『你现在这么做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