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的法师 （《旅行》姊妹篇）》某狐

57、《牧羊》番外 百年孤独（6）

　　“您看，您不是知道帕西法尔骑士的事迹吗？虽然有一些出入。”年轻的骑士眼中放出明亮的神采，好奇地追问，“后来呢？帕西法尔骑士是不是就此走上了勇者之路？”
　　“不。”长老缓缓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样伟大。那个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昂奇小城里最近来了一个奇怪的孩子。
　　他披着灰色的斗篷，走路时斗篷下铿锵有声，姿态像一个十足的骑士。只是与骑士不同的是，他并不佩剑，而是抱着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的大剑行走。
　　昂奇小城作为战争中唯一喘息的灰色地带，除了逃乱的难民、流匪，底下更盘踞着桑提亚斯大陆各大阵营的黑暗势力，龙蛇混杂。
　　这个奇怪旅行者到来的消息，如旋风一般散布开去。确切地说，是那把剑太过醒目，精湛的骑士家徽，古朴犀利的造型，浮动于剑身周围的强烈暗魔法气息，无一不在显示这把剑的强大威力。
　　事实上，就连这把剑的主人都为了它神魂颠倒——那天夜里，被强大的剑灵操纵躯体，在可怕的阴影怪中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彼时，他浑身都像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只要一回想起来就心跳怦怦。
　　因此，在掠劫平息之后的深夜，他怀着景仰而雀跃的心情再次召唤对方。
　　熟悉的光芒中，那位叫做夏洛伦佐的灰袍凛然地出现在魔法阵的中心。
　　“为什么召唤我，人类？”
　　帕西法尔低着头不敢看他冰冷的眸光，紧张得差点咬了舌头：“我、我想跟您道谢！谢谢您保护了我们！”
　　灰袍的视线落在孩子的头顶，不悦地蹙眉：“不要为这种小事打扰我，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别忘了你做出的承诺。”
　　啊，是的，他记得。但无论如何，在见识到剑灵强大到恐怖的能力之后，没有人愿意放开。何况……何况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人物。
　　帕西法尔握紧拳，鼓起所有的勇气抬起头迎上灰袍的目光：“但是我不知道柯尔曼骑士的陵寝在哪里……而且、而且……我也可以成为一名骑士的！我、我可以替代他！我……”
　　剩下的话语被法师冰刃般的眼神逼退。双腿瑟瑟发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那是立于生物链顶端的铁血者泯灭情感的审视。
　　帕西法尔拼命支撑住自己，不至于在仰慕者面前狼狈跪下。
　　灰袍意兴阑珊地眺望远处村庄的篝火：“不要触怒我，你付不起代价，人类。”
　　“今夜启程，去德沃夏克。”他波澜不兴地命令，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警告，“记得你的承诺，帕西法尔。”

　　所以，现在他出现在这里。

　　帕西法尔低着头匆匆行走，很快就被人堵在了小巷。
　　“嘿，小子，这把剑不适合你。”红发的大汉像阴影一样堵住去路，俯下身，嘲笑着向他的剑伸出手，“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回去找妈妈哭吧！”
　　帕西法尔警惕地抱紧剑后退一步，又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我们的小骑士怕了呢，哈哈哈。”是大汉的同伙们。
　　他瑟缩地抗拒：“不，我不会给你。”
　　大汉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用几乎捏碎他的力量。他正要骂出什么，不防孩子忽然猛力跳起来用头撞过来，逼得他松手丢开。
　　帕西法尔转身要跑，却被另一股力量摁到墙上。
　　“交出来！”受伤的大汉怒吼。
　　“不，我死也不会给你们！”
　　话音刚落，腹部就被揍了一拳，痛得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纠结在了一起。施暴的铁拳接二连三地落下，他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但是无论如何，他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把那把剑交出去。
　　——因为，因为里面存在着那个人啊。

　　就在他快要意识模糊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清晰地响起了那个人的嗤笑声。
　　【把剑给他。】那个声音说。
　　【不，不行！我不能把你交出去！】
　　孩子在脑海里拼命地回应，想要更紧的护住剑，却连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用的。】
　　【不，我不要！】
　　尽管他竭尽全力地在心中喊着，但现实却是被悲惨地打倒在地上，施暴者轻而易举地从他怀里夺走了大剑。
　　“好东西，真不错。”大汉把剑举起来，指着天空。光线折射在锋利的剑锋上，闪闪雪光。
　　他的同伙凑过来：“应该值不少钱吧？”
　　“找个好卖家，得到的会比我们想的多得多。”大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上古朴华丽的徽纹，“一想到以后要交出去，真是舍不得啊……”
　　“你可以先留几天嘛，哈哈哈哈。”
　　“说的也是！看我这造型，像不像圣骑士？”“哈哈哈，哪里像了……你的手！你的手！”同伴忽然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触感袭向大汉紧握剑柄的手指。“好烫！”他下意识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去看，剑身上竟然燃起了灰色的火焰，从他与剑身相触的手开始蔓延上来，瞬间就把他整个手臂吞噬！
　　铮！铁器落地，发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声响。
　　仅仅在一眨眼，那团诡异无比的火焰蔓延到大汉全身。受害者发出人类难以忍受的凄厉惨叫，在熊熊燃烧的灰焰中不断地翻滚，但不管怎么做，灰焰不仅没有扑灭，甚至越来越旺。
　　“是恶灵！恶灵之焰！”
　　剩下的人认出了那是来自亡灵界的不祥之火，纷纷大叫着逃走。
　　帕西法尔吭吭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惊恐未定地看向矗在不远处的那把剑。被灰焰吞噬的恶人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会动弹了。
　　灰焰渐渐汇聚起来，升高，凝聚成一个人的姿态。
　　“我说了，凭你是没用的。”
　　孩子咬着牙，忍住疼痛：“就算我会输，也不能放开。我已经是一名骑士了。”
　　“浪费时间。在抵达德沃夏克之前，你会死。”灰袍法师夏洛伦佐俯首，不赞同地看向他。
　　“我会……变强！总有一天我可以的！因为……骑士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剑。”
　　孩子不服输地说着，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极夜的苍穹中亿万年不落的星辰。

　　——……骑士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剑。
　　有那么一瞬间，过去的那些声音纷至沓来。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那些伪善者。】
　　【我的决定与你无关。骑士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剑。并不是为了你，夏佐。】

　　“……不会有那么一天。”
　　灰袍法师的视线掠过孩子，漫不经心地，用一种平静如死的语调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收好剑。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启程。”

　　——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个世界上能保护我的人只有一个。只是，骑士不再醒来。

作者有话说

我好想也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