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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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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间,我感到身上寒气逼人,陡然恢复意识,更觉头上一阵湿寒,顿时冰凉刺骨,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实在是难受得紧,我下意识稍稍挪动了一下脑袋,却感觉到不时有水滴从脸颊滴落到耳根后、脖子里,凉嗖嗖的,直叫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知道此刻是什么状况,我想要睁开眼睛一看究竟,却不想睫毛上沾了水,眼睛才刚一张开,就有水渗了进去,涩疼不已。我试图想要抬手去揉揉眼睛,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牢牢捆绑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心里不免有些恐慌,我忙忍痛眯起眼睛,不料眼前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
为求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我赶紧闭上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脸上的水滴甩干,随即再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空无一物的毡帐里,面前所站的,是一个契丹士兵模样的人,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拿着一个木瓢。
见我睁大了眼睛,那人将手中的东西随便一扔,站到了一侧,紧闭双唇沉默不语。
意识到我脸上、头上的凉水是他所泼,我瞪着他喊道:“你是谁?”
谁知,那人竟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双手背在后面目光直视前方,木头人一般。
我见他不理我,忙奋力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掉手脚上的绳索,却不料那绳索绑得极严实,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喂,醒来了就给我老实点,别跟我耍花招。”
忽然间,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突然从帐篷的另外一个方向传来,我循声侧头望去,直叫我诧异万分——居然是他——耶律刺葛!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一条毛毡上,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自己身前的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盆上烤,连瞧都不曾瞧我一眼。
看了看一侧的那个契丹士兵,又看了看耶律刺葛,我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随即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犹记得,我和耶律倍本来是在雪中漫步,可在耶律质古和耶律刺葛与我们擦肩而过后,耶律倍便莫名其妙地丢下我跑开了,然后,我闷闷地独自往回走,因为风雪太大想要寻找那些一直跟着我们的守卫时,才发现他们失了踪影,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昏迷了过去。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将我迷晕的人,居然会是与我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耶律刺葛。
“耶律刺葛?你抓我做什么?”和他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出他抓我来此的目的何在,忙使劲仰起头大声朝他嚷道。
耶律刺葛闻言,冷冷地笑了笑,径直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了我片刻,然后突然伸手提着我的后领让我坐直,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哼,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只要耶律阿保机乖乖地按我所说的去做,你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你什么意思?”这时从他口中听到耶律阿保机的名字,我更觉得纳闷,忙问道。
耶律刺葛斜睨着眼看了看我,说道:“哼,你倒是什么都不明白!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将你抓来,只是想要利用你威胁耶律阿保机替我做一件事情。嗯……看这时辰,他也该到了。”
听他此言,我骤然想起之前耶律倍跟我提起过,耶律刺葛总和耶律阿保机做对,当然,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会感到疑惑,毕竟耶律阿保机曾经从他手里将月里朵夺走。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我问他道:“利用我威胁耶律阿保机?你抓错人了吧?!”
耶律刺葛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略一沉吟,说道:“没有抓错啊,难道,你不是他带回来的那个汉人女子?”
我顿了顿,说道:“我是汉人女子又如何,可是你要搞清楚,我对他而言,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你抓我来,不是白费功夫吗?”
“哼,你倒是真奇怪,如今大草原上谁人不知,他耶律阿保机为了娶你这汉人甚至不惜和族中一直帮衬他的几位长老翻脸,我不抓你来威胁他,我抓谁去?我可告诉你,今日之事,我势在必得。”耶律刺葛一声冷笑,缓缓说道。
我顿时愣住,正欲问他详情,却见一个士兵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附耳对耶律刺葛说了几句悄悄话,耶律刺葛一听,随即冷笑几声,也低声用契丹话对那士兵吩咐了几句,然后等那士兵出去后才对着我说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为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忙说道:“你让他做什么了?”
耶律刺葛一挑眉,戏谑道:“没想到,你也挺关心他的嘛!”说完,他也没理我的反应,直接朝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个之前往我脸上泼水的士兵使了使眼色,那人会意,立即走到我身边,一把拉我起来朝着门口站着,然后走到我身侧掏出一把短刀放在了我脖子上。
一阵冰凉的触感袭来,我一动都不敢动,只能抬起下巴僵硬着身子。
不一会儿,帘子被人掀起,我定睛一看,竟是只着了一件单衣的耶律阿保机!他双手也被人捆绑住,身后还有两个契丹士兵不断推搡着。
一看见我,耶律阿保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你这个女人,就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吗?”
我哑然,有些懊恼地咬紧嘴唇,没有回答他。
耶律刺葛却是冷冷地笑了笑,瞟了瞟我,对耶律阿保机说道:“我说大哥,你也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做一个被人搜身扒掉外衣还捆住双手的阶下囚,感觉如何?”然后,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说道:“只是我真没想到,这个女人果真能叫你如此紧张。”
耶律阿保机没理会他的话,冷眼看了看我,兀自走上前说道:“既然我按你说的来了,那就放她走吧。”
“哈,我说大哥,你可真是自信,我似乎也没说你一来就要放了她吧?你又何必这么着急着让她走呢!?哼,看来,这个汉人美女确实深得你心啊。”耶律阿保机话音刚落,耶律刺葛随即邪邪地笑道,语气里分明含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耶律阿保机闻言,顿了顿,却也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般,不慌不忙地淡然说道:“你想要的,不就是可汗之位嘛,有本事,和我来一场决斗定胜负,又何须使出此等卑劣的手段。”
耶律刺葛一听,仰天冷笑三声,恨恨地瞪着耶律阿保机说道:“你说我卑劣?哼!当初你为了报复从我手中抢走月里朵的时候,你就不卑劣吗?!想当年,你不过就是仗着伯父的倚重,才能手握兵权,不然,就你这种危害全族的灾星,哪里会有今天!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让你也痛苦痛苦!”
听他这话,我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耶律阿保机,不想,他居然面不改色,慢道:“这些陈词滥调,你倒是百说不厌,只可惜,我早就听麻木了。”
耶律刺葛怔了怔,随即嘴角一牵,从怀里掏出一卷卷轴来直接朝耶律阿保机脸上扔去,指了指我的脖子说道:“你不用嘴硬,我可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在此书上签字授权,这个女人,立马就会在你面前头身分离。”
说完,他阴笑着看了看我,竟是猛地朝我小腿肚上一踢,我一吃痛,随即跪了下去,不想旁边那士兵还未来得及收回短刀,那刀锋一歪,立即在我下巴上割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我只觉得下巴上凉凉的有些刺痛感,低头一看,衣服上已经滴了几滴血。
我顿住,忙朝耶律阿保机望去,却见他蹙眉看了看我,脸色一沉,低低嘶吼道:“你若是想要让族人都甘心臣服于你,那就必须由我亲口承认是我自愿将汗位转授与你,否则,你即使夺了汗位,怕也是很难持久的吧?!”
耶律刺葛愣了愣,却是冷笑着抬起我的下巴,说道:“那么,就劳烦你再写一纸公文,好好地歌颂歌颂我这个弟弟。”
尽管他们谁做可汗都与我无关,可我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别人,一咬牙,我冲耶律刺葛愤愤地说道:“你要杀便杀,我反正不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听我此言,耶律阿保机眉目都纠结起来,朝我嚷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这女人休要插嘴!”
还不等我回应,一旁的耶律刺葛随即发出一声冷笑,说道:“这倒是一出好戏,可惜,你们两个人这样一来一往,只会让我看了更加不爽。”说着,他低头鄙夷着瞅了瞅我,紧接着一把将我拉起身来,接过身旁那士兵手中的短刀抵着我脖子,冲耶律阿保机嚷道:“听着,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不想她死的话,就赶紧按我说的做。”然后,只见他冲门外喊了一句契丹话,便见一个小兵端了笔墨纸砚进来,站到了耶律阿保机身前。
耶律阿保机见状,略一沉吟,却是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被绑的手,对耶律刺葛说道:“解了绑,我才能写字吧!?”
耶律刺葛闻言,看了看我,随即朝耶律阿保机身后的那两个士兵点了点头,便见其中一人上前给他解了绳索。
生怕他就此犯了糊涂,我心急如焚,朝他狂喊道:“你疯了吗?!谁让你救了!?”
耶律阿保机不经意地瞅了瞅我,却是嘴角微微向上一牵,垂下头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眼见他无视我的焦虑,仍旧一副高傲固执的模样,我顿感无力,心乱如麻。不想就在这时,蓦然间他身形闪电一般跃起,出其不意的一个闪身,又攻其不备的一个回旋腿,神力一般,转眼就将周围几人都放倒在地。
那电光火石一般的瞬间,看得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阵收紧。
耶律刺葛哪里预料得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眼见着帐内的几个士兵都倒了下去,耶律阿保机又正一步步紧逼,难免开始有些慌张了起来。不过虽然如此,此人终是颇有城府之人,也并未见失措,紧忙手一伸,作势就要勒住我的脖子让我做他的挡箭牌。千钧一发之时,我脑袋里灵光一现,顿时想起小时候父王教过我的一招,瞬间将身子后仰躲过耶律刺葛的短刀和手,然后咬紧牙关一甩头,使出全力顶了他侧腰一下。
耶律刺葛被我顶得一个趔趞,摇摇晃晃连带着我一起倒下。
我顿感肩膀一阵吃痛,正恍惚间,耶律刺葛狠狠甩了一句契丹话,举起手中的短刀一个翻身,作势就要朝我刺来,我一个躲闪不及,眼看刀尖近在咫尺,心都到了嗓子眼儿了。生死一线之际,忽听得耳边有气流呼啸而过,再一看,一只手猛地挡在了我面前,“呲——”的一声,短刀深深地刺穿了我面前的手掌,顷刻之间血流如注,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脸上。
我愕然抬头一看,心不由得一凛,呼吸也随着急促起来,那只手,居然是耶律阿保机的!
耶律刺葛反应过来,腾地就一跃起身,伸手就要给耶律阿保机一拳,不想,耶律阿保机一个侧身,很轻易就躲了过去,紧接着在不经意间抬起手肘便往耶律刺葛脸上撞去,耶律刺葛没能躲开,被狠狠一撞,又摔倒在地。
偷袭不成反被偷袭,耶律刺葛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正欲爬起来继续进攻,不想这时,只听得帐外人声鼎沸,打斗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但见韩知古手持长剑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阿辛和另外几个士兵。
耶律刺葛顿时方寸已乱,眼神涣散着就要朝我扑过来,不想,韩知古反应极快,一抖手腕,手中的剑便迅若惊雷一般直朝耶律刺葛肩膀刺去,一瞬间,只听得耶律刺葛一声尖叫,随即中剑倒地,阿辛见状,也立即奔了过来,顺势一把擒住耶律刺葛的胳膊猛向他背后扭过去。
韩知古眼见危险不再,忙走到我身边替我解开了绳索,问我道:“还好吗?”
我点点头,不自觉地朝耶律阿保机望去,却见他长舒了口气,咬牙咧齿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许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便阴沉着脸走到我身边单手轻轻捏住我受伤的下巴,细细看了看,竟冷冰冰地说道:“女人,就是麻烦!”
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不由得酸涩难言,眼泪再也无法遏制,肆虐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