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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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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马穿过一扇歪歪斜斜的破门,步入破庙所在的庭院之中,只见枯朽的老树,倾斜的砖墙,斑驳的屋檐,密织的蜘蛛网,好一片荒芜景象。
把马拴在枯树上,我正要走进破庙堂屋之内,康勤却是又追了进来,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囊到我手中,看了看我,低声道:“别在此地逗留太久,我担心刚刚跑掉的那几个士兵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回来寻我们。”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他们回来更好,反正是要去洛阳,由他们陪着一起去,反倒安全。对吧?”
康勤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深深望了我一眼,轻拍了拍我肩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只听得马声嘶鸣,蹄声远去。
我有些恍惚,捏着手中的钱囊暗自发呆,叹息着摇了摇头,思忖着多想无益,便将钱囊收好,迈步朝屋顶漏瓦无数,一片透亮的庙堂走了进去,想着等康勤他们走远了,我才好动身起程赶往洛阳,先在此休息一下,静心思考思考之后该如何去面对父王,也是好的。
然而,我刚踏过门槛,甚至还来不及将庙堂之内的摆设看个清楚,一个身着暗红色窄袖圆领袍衫,头戴灰白纶巾的青年男子闯入眼帘,正枕手悠闲地横躺在颓破不堪的香案下,呼吸均匀有力,周身被炽热阳光下乱舞的尘烟包裹住。看身形,此人仪表伟岸非常,脸廓瘦削,然稍显坚毅却又不失温和,浓眉修长肃杀,眼窝浅凹,鼻翼直挺,唇上青须微露。
我顿时警惕起来,止步静静盯着地上的男人暗暗犯了嘀咕,这又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不仅能在这么一个破落肮脏的屋子里安然入睡,还能对刚刚庙外那番哄闹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就在这时,但见那男人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低沉沙哑的嗓音猛然道:“何人?”
被他突如其来的发声吓得心一颤,我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两步,小心答道:“我名唤扶桑,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的过路人。”
待我说完,他却是没了反应,仿佛是又睡着了一般。
静默半晌,自知理亏,我便兀自朝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小声道:“不小心扰了公子清梦,万分抱歉!我这就离开。”
说罢,见他仍旧没反应,我微叹一口气,作势转身要走,谁知,他却是忽而一声轻咳,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目光凛冽如冰,瞪着我问道:“庙外喧闹半天,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他莫名其妙的提问,有点叫我不明所以,只得极其不自在地立在原地望向他,默默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不想,他却是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没再理会我。
想着他也许是因为刚刚庙外的喧哗声而感到烦躁,我忙解释道:“公子见谅,方才之事,实在是因为情非得已,这……”
“不用道歉,你们如何,与我无关。”不等我把话说完,那人极其无礼地打断我。
我心中虽有些恼,可一想到刚刚确实是我们扰了人家,也不便发作,只想着赶紧离开才是,便十分客气地朝他说道:“扶桑就此拜别公子。”说完,也顾不上去理他的反应,我转身提腿就走。
然而,我脚刚迈出庙堂,身后的他又开口了:“慢着!你先别走!”
我顿住,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却见他斜靠在香案上,睥睨我道:“为何如此着急要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被他傲慢的态度惹得有些不悦,我转身站定,带着淡淡怒意道:“有关打扰公子休息一事,适才我已经向公子道过歉了,不知公子为何一再……”
“看不出来吗?我动不了,需要你的帮助!”再次打断我的话,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自顾自掀起袍衫的下摆,指了指自己的左脚,淡定瞅向我。
来不及去考虑合不合礼数,触目惊心的景象顿入我眼。他左腿衬裤裤管血迹斑斑,已被撕得七零八落,而小腿却是被从衬裤上撕下的白布条包扎着,那布条之上,也渗着一大片血迹。
不容多想,我慌忙走近他,蹲下细细察看了一下,抬头焦急地对他说道:“公子倒很是沉得住气!这是怎么受的伤?受伤都多会儿了?!虽然看起来血似乎已经止住,可天气炎热,伤口很容易就会有溃烂的可能,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去找大夫才是。”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有马吧,送我去孟州。”
惊讶于他的沉着冷静,我“啊”了一声,望着面无表情的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见我没理会他,许是以为我没理解他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加重语气重复道:“送我去孟州。”
听他如此霸道地要求于我,我本想要一口拒绝,毕竟他来历不明,这伤,更是叫人生疑。所以,即使去洛阳必经孟州,我也实在不敢贸然与他同行。然而,眼见他伤势不轻,我又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于是,有些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一番思想挣扎过后,我终于找到解决方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右手伸到他身后环住他,把他的左手搭到我肩膀上,慢慢扶他起身,然后吃力地搀着他一步步走出了庙堂。等好不容易走到马前,又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托上了马。
待他在马上坐定,我解开缰绳,赶紧牵着马走出了庭院。然后,我便把缰绳递给他,对他说道:“公子应该知道去孟州的路吧,我能做的,也只能到此了,望公子见谅。”
他一脸诧异地接过缰绳,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不是要去洛阳吗?既然顺路,为何不一起走?怕我吃了你不成!没了马,你要一个人走着去?”
我先是一愣,正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要去洛阳,随即恍然大悟,想必他刚刚在庙中假寐,有关我们在外面的对话和情形,早是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趁我走神,一个不注意,他猛地一伸手,径直将我揽上了马背,钳制在他身前。
我惊魂未定,下意识正要反抗,却听他说道:“我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又怎会抢你一个弱女子的马,扔你在此自行离去?!”接着,他又将缰绳塞回我手里,说道:“我脚好不容易止了血,实在不便驾马,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去孟州。得罪了!”说罢,双手攀上我肩膀,右脚用力拍了马肚子一下,马受了惊吓,顿时撒腿就跑。
出于本能反应,我只得拽紧缰绳,奋力策马前行。
心中暗自懊悔,一开始,就不应该理会他的!
一路疾驰,马不停蹄,风声呼啸。
当我们快要行至孟州界时,迎面忽然驶来一小队人马。
不明是敌是友,我下意识勒住缰绳,不想,我身后那人却是在我耳边说道:“无妨,是我的人。”
我纳闷地回头看了看他,问他道:“你的人?”
这时,那一小队人马已经驶到我们跟前,齐齐翻身下马朝我身后的人行礼,其中为首的一个胡服骑装打扮的人,一脸狐疑地抬眼瞥了瞥我,复又埋下头去。
眼见这些人对我身后的人如此毕恭毕敬,我心里难免对他的身份生出疑问,再一想,其实与我无关,便转头对他说道:“公子,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吧?”
他漠然与我对视,略一沉思,却是没有理我,径直对那个小分队为首的人说道:“阿辛,你们为何都出孟州城了?”
阿辛道:“少主,小的见你久未返城,担心您遭遇不测,所以才擅自带人出来接应您。此外,孟州城内眼下到处都是寻人的士兵,哄乱不堪,实在不便久留。”
听到这个消息,我自是心一紧,慌忙对身后的人道:“公子,时间不早了,就此别过吧。”说罢,我作势就要下马,谁知,他忽然伸出手硬生生拽住我胳膊,冷冰冰地问我道:“我问你,你去洛阳做什么?”
我愣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而他,却是又突然出人意料地松开了我,对我说道:“你走吧。”接着,只听他又吩咐阿辛道:“给这位姑娘一匹马。”
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我又不敢表露出什么,只得顺势下马,接过阿辛手中的缰绳,迅速跃上马,扬长而去。
然而,我的身后,却是清晰地传来一个声音:“听着,今日你遇之人,乃契丹耶律阿保机!”
如雷贯耳,我猛然勒马,掉转马头一看,那人神色冷峻倨傲,丝毫无惧于我,嘴角微微往上一牵。随后,他大手一挥,其余人立刻上了马,齐齐策马北去,留我一脸惊诧表情,在飞扬的尘土之中动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