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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采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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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个月的筹备,全都由着林府管事去办。而黎未目前好歹还兼着鸿胪寺的少卿呢,对礼节很熟悉,于是帮衬着,常出府去张罗。
苏卷冰却困于客院,哪儿也去不了。毕竟是招来的,林家怕他反悔,拘着他,面上却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错。
黎未偶尔听见他抱怨,好心开解道:“成了婚就好了。你想想,林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了你,以后整个府都是你的。”她看他似乎已经歇了逃婚的念头,听天由命接下这从天上砸下来的姻缘。
苏卷冰却瞥她一眼:“黎大人跟这儿装糊涂呢?这府里东西下官真能带得回去?”当然不能,她顺从此举就是为了断他日后联姻一路,不是给他留个有钱的亲家。
这人心思真深,早料出她的算计,却到这会儿才说。
黎未装作没听见,他又道:“下官这几日也想了想,人都在这儿拘着了,逃也逃不掉。下官又是个男人,吃亏的不是我,没什么好反抗的。”
她还真怕他逃婚。他的身手怎样她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的。他要是逃了,留下她,她还得寻策脱身;他要是带上她一起逃,那更不得了,以后还得想法子摆脱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跟他一路往郈国去,说白了,与他这一路只是为保自身安全,之后的路她已经步好,不担心会再遇到上次那样的刺杀,她已经用不着他了。
待他洞房花烛夜之时,她自会留书一封而去。如何跟林府交底,如何脱身,看他本事,她在郈都等他。
这会儿听他打算好好与林家小姐过,黎未也难得和颜悦色起来:“是这个理,苏大人心里知道就行。”
苏卷冰慢吞吞唔了声,道:“大人这些日子为下官的婚事辛苦了,下官无以为报——不如这样,回京后下官做媒人,也给大人牵门好亲事。”
他能给她牵什么好亲事?她断了他联姻的机会,他想必也恨得牙痒痒,回过身来斩她联姻之径。黎未摇头谢了,道:“不必了,本官这几日也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想耽搁好好一个姑娘。况且我已有了瑶草白蘋,我舍不开她们,她们也对我掏心,我就不能有负她们。等我回头禀过父母之后,就去迎她们过门。所以,只能辜负苏大人好意了。”联姻虽然好,但万一日后她身份曝光,耽搁人好好一个姑娘不说,还容易弄得反目为仇。她干脆歇了这个心思,好好去待瑶草她们。
苏卷冰垂了眼帘,看不清什么想法,只听他低了声说:“瑶草姑娘和白蘋姑娘得了大人垂爱,是她们的福气。”
黎未一笑,不置可否,却另想起一件事来,说道:“那日我跟着管事出府去采办,在府墙下听到一曲琴声,袅袅有余音,不绝于耳。我听着是林家小姐弹的,苏大人若是无聊,也应琴音,与小姐和鸣一曲吧,既打发了时间,又能相互增进些感情。日后与夫人鱼水和谐,燕莺成对,琴瑟相调,也是难修来的福气。”
苏卷冰抬起眼看她一眼,又垂下去,淡淡道:“下官是个庶子,从小四书五经都没读熟呢,哪里会弹琴奏乐这些雅事?”
黎未啊了声自觉失言,她只顾琴音中林小姐的心意了,没顾得上他会不会。
苏卷冰却笑,眼睛终于瞧进她:“也没什么,黎大人不是在吗?黎大人手把手教,只要不嫌弃下官愚昧,下官一定好好学,争取以后与林小姐琴瑟和鸣。”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推脱吗?黎未扬声叫仆从进来,让他们去备琴,然后转头对苏卷冰道:“学琴急不得,我先带你入门,日后回了京你再请师傅专教你吧!”
苏卷冰不以为然,道:“黎大人在音律方面有大才,下官与大人相熟,干嘛还去就旁人?回京后还是要多叨扰大人的。”
黎未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他了,他越这样攀关系,她就越警惕。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并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干系。
但现在不能表露,至少面上不能。她模棱两可应下来:“嗯,再说吧!”
苏卷冰还要说什么,有仆从来回话,说林家小姐听说了他们要琴,担心府上的琴不合意,让管事去街上店里挑把适合的。
黎未心上一动,道:“在下略懂音律,让在下去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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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黎未上街先去琴铺里认认真真给苏卷冰挑了把好琴,然后着林府仆役送回去,自己再去街上晃荡一会儿。
她在街上走走停停,然后入了一家茶楼,进了包间,优哉游哉喝起茶来。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纱帽的女子走进来,先取下帽子给她见礼:“公子,婢子来迟了。”帽下的面容是白蘋。
黎未摇摇头,先问道:“一切都顺遂吧?”
白蘋应是,说:“公子放心,使团那边有瑶草照应,郈国境内接应的人也安排妥当了。”
黎未笑:“你们办事我没有什么担忧的。我前些日子就瞧见你留的记号了,为防他起疑,今日才招你相见。但今日觑空出来也不宜久待,你们暗中留神,一切等满月那日。”话到这儿,黎未就起身,略提了提闲话,回林府了。
苏卷冰在客院无聊,见她回来,叫住她,问道:“黎大人,这么一会儿又去哪儿了?”
她睁眼说胡话,“本官去找人手谈了一局。”
苏卷冰眼睛一亮,说道:“忘了这茬,大人与下官也来一局吧。”
黎未摇头说累,道:“苏大人自己找趣吧!”说着,抬步往她屋里去,只听得苏卷冰在客院中小声嘀咕:“下官被困得百无聊赖,大人却能出去喝茶听曲落棋子。”声音中竟然带了点委屈,她好笑的回头瞥了眼,见他转了身慢吞吞的也往他那屋挪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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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月的准备,林府已经备好成亲事宜。
吉日前夜,苏卷冰在月下独酌,黎未与人听完曲儿回来,在廊下瞧见他,踱步走上去,问道:“苏大人怎么这会子还在喝酒?”
苏卷冰笑:“下官心里没底,喝酒壮胆呢。”
黎未也笑:“瞧不出苏大人也会无措。”
苏卷冰饮了一杯,自嘲道:“下官也是人。”瞧她一眼,略举了杯,问,“大人不来喝点?”
黎未哪有心思陪他喝酒,拒绝了,只道:“苏大人自己也少饮酒,这会儿醉了不好,先歇息吧。明日有得你喝呢。”
苏卷冰神色茫然,但听话放下酒杯,道:“好,下官听大人的。”
黎未点头,转身回屋,才跨出一步,就感觉广袖被扯住了。她回头看,苏卷冰正攥着她袖子,黑漆漆的眸直望进她眼里,喃喃:“下官没有亲朋在场,只能劳黎大人明日陪我一道去迎亲。”
黎未觉得他这段日子在这林府变得有点古怪。平日里那样精明的人就像傻了一样,与她说话也不挂笑了,但也没刻意与她讽刺,各色神情都冒出来。可能是要成亲了吧,心绪总会有些变化的。她这会儿听他诉苦,心下一软,这没有父母之命,又来的莫名其妙的婚事可能是有点委屈他。她想反正自己明日夜里才走,早上陪着他去迎亲也没什么,于是答应下来:“好,我陪着你。”
苏卷冰松了手,眼睛亮晶晶的答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