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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谁教岁岁红莲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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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一路陪他们到宫殿之外,在殿陛前止了步,与黎未道:“出使事毕,陛下定会准你休假,你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别的就不要闲操心,累了一年也该歇一会儿了。更何况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陛下曾应承过你,会替你大办及冠成年之礼,你就安心等及冠之日吧!”
“真啰嗦!”黎未笑,目光一动,问他:“殿下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大皇子手指她腰间的半玉环,难为情道:“这不就是吗?”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这礼送得难为情,黎未心里偷笑,面上却佯作愁眉苦脸,“殿下真是小气。”
大皇子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与他玩笑,不由好笑的拍拍她的肩,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好了,快些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黎未便与苏卷冰进殿去复旨。
一年不见,陛下仍是老样子,正坐在龙椅上看书,听见声音,才将目光从书中移开,看着他们,亲和的笑:“两位爱卿一路辛苦。”
黎未与苏卷冰口称“惶恐”,下拜道:“臣等幸不辱命。”
陛下轻嗯一声,让他们免礼。
黎未上前一步,先细说出使诸事。
陛下静静听着,末了,才问:“听说黎卿今次舌战群儒?”语气难辨,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应当是很生气,怪她私自结交外国重臣。
黎未镇静的道:“请陛下恕罪,因臣一时心痒,忍不住卖弄文才,才跃跃一试。”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陛下淡淡的嗓音才在上方响起,有笑意,似不怪罪:“何罪之有?黎卿毕竟年少,有这样的心态实属正常,以卿之才,得郈国东平王赏识,亦乃常事。更何况卿在郈国城门之下,三言两语为我朝挽回颜面,是有大功。”
黎未谦虚道:“若无苏大人相助,臣也无法从容应对。”
陛下顺着话头称赏苏卷冰,道:“苏卿功劳亦不可忘。”
苏卷冰上前一步,与黎未齐肩,先拜一礼,低声回道:“臣之本份,不敢居功。”
陛下一笑,看回黎未,道:“这些年来,你可从朕这儿讨了不少东西,想必眼界已高,宫廷之内估计也没什么你能瞧得上的东西了,更何况这一时半会儿的,朕也不知再赐你些什么好。朕应许过你,替你大办及冠成年之礼,这就当做是朕给你的赏赐吧。”
黎未称是。
陛下又问苏卷冰:“苏卿,朕亦要赏你,只是思来想去亦不知赐你什么。你且自己说说,你想讨什么赏赐?”
苏卷冰略一沉吟,跪倒道:“臣自幼就爱舞刀弄枪,故而请陛下恩准,让臣入军中为国效力。”
陛下一怔,黎未一时也怔住了。
自古以来,文武相互制衡是帝王常有之策,如思及她在读书人中过盛的名声,陛下绝对会应下来,以武防言。而陛下一旦恩准,此后,她与他就是文与武的对立了。
果不其然,陛下思索再三,终是笑道:“既然是苏卿的志愿,朕亦爱成人之美,惟愿苏卿与黎卿二人今后一武一文,为我朝开疆守土尽所能。”
黎未闻言跪倒,与苏卷冰齐应下:“臣等敬诺。”
陛下含笑点头,随后又将书拾起,慢慢看进去。侍立在旁的大公公见状,向他二人颔首,领他们出殿,小声提醒道:“陛下近来精神不佳,今日接见两位大人已有些耗神了。”
黎未问:“陛下身子无碍吧?”
大公公摇头:“黎大人知道的,陛下是自小带的病根。也召见过太医,没瞧出什么来。”
黎未点头,就要告辞,忽见从宫闱里出来几个宫婢,远远瞧见他们就小跑着上前来。先向她和苏卷冰打了个福,然后转头与大公公说话,语气急促:“公公,贵妃娘娘快生了,看情形怕是不妙,请公公先去前头瞧瞧吧。”
大公公一唬,黎未见状,顺势辞道:“公公自去吧,我们这就出宫了。”
眼看大公公与那些宫婢消失在宫闱之内,黎未收回目光,拢袖与苏卷冰一路沉默的出了宫,临到宫门,她轻颔一下,先开口道:“苏大人,就此别过。”
苏卷冰轻应下。
是要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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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内,先去见过黎晟,父女俩在书房谈过话,快至晚饭时,黎未往黎夫人屋中去用饭,饭后黎夫人闭了门,抱着她又哭过一回。
黎未好不容易劝下来,又巧这时瑶草来禀她,说是有急事。
黎未再一路往书房去。黎晟在案前坐着,手里捧着本书做样,不知看进去没有。见她进来,先叹一口气:“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诞下一个小皇子难产去了。”
黎未一愣,又听黎晟道:“贵妃去世,宫中总要禁几天声乐,陛下传话下来,说是不能替你办及冠之礼了,又承诺说要另换个赏赐给你。”
原来是这事,黎未并不在意谁来办,因此道:“这样也好,只是要劳烦父亲为孩儿操持此事了。”
黎晟慢慢摇头,低声道:“原是想借着陛下替你大办成年之礼,拿块免死金牌的。毕竟是由陛下亲办,就如同是陛下亲口向外承认了你是男儿,就算日后不小心暴露了,旁人绝不敢多说什么,而以陛下的性子,他也万不会打自己的脸,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你。”
黎未应道:“没关系,孩儿此后万般小心,不叫人发现就是。”
黎晟叹气:“看你整日这样在刀尖上行走,叫为父怎能不替你先想好对策?可惜贵妃去的不是时候,只说她自己,留个小皇子孤零零的,为娘的也没瞧上几眼就过身了,偏偏还凑巧撞上你这事情。”但感叹归感叹,当务之急还是想好对策,万一被揭穿身份该怎么办?他看黎未面上是丝毫不惧,但怎知心里是什么样的境地呢?到底是个姑娘家,不比男人心狠硬。黎晟心里怜惜更甚,声音放柔了道:“外人瞧咱们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其中心酸?如今这家中没旁的什么人有才干,你知道,你的那些族叔族兄,都是半桶水,不惹事就很好了,你祖父门生遍及朝野,但都看情面,如今这世道谁还会为着帮你不惜倾家荡产?黎家只靠你我父女二人撑着,实是辛苦。”话又说到她头上,“你将二十了,很多次你娘都同我说,适当时候让你脱了这个身份,寻个好人家嫁了去,你是女孩子,总不能一辈子耽搁在官场上与人虚与。可惜为父后继无人,只能将你留在家中,让你平白辜负豆蔻年华,哎!是为父无能,害你至此。”
黎父平日里与苏家人互斗斗得气志昂扬,难得今日絮絮叨叨起来,像极个年迈的老父,一心想为女儿着想,却无能为力,无处使力。
黎未心里感动,宽慰道:“父亲说哪里的话,当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黎晟明白,道:“是为父糊涂了。”说着,看着她,问道:“今日见着了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黎未思索道:“陛下自小带着病根,身子一向不太好,只是近来似乎更严重了些。”
黎晟道:“没错,陛下身子日渐不好,我们的很多事情都要提上议程了。”
黎未神色一肃,夺嫡之争,避无可避了。
他们与苏家,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也好,也好,不论什么结果,都不能再拖个百年,累至后人了。好,她就继续这样子活下去,让黎家声威更甚从前;坏,就从容赴死,黎家没有怕的人。
黎晟拍板道:“待你过了及冠,就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