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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代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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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椅从未想过她会见到这样一幕。
这里是图书馆,她本以为镜子后的世界与后来一样,乱七八糟完全是随机摆放的书架,飘在半空中的投射外面城堡的碎片景象,长有利齿的不安分的书籍,还有十分小清新的灯笼草形状的灯盏——但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高空中悬挂的那个圆滚滚亮瞎眼的月亮。
带她来镜影世界的阿猫虽然不论样貌还是性格都是熟悉的样子,然而一见到红月下执剑伫立的Joker,不,不……那是“守夜人”。
那个守夜人握着一把银光流淌的剑,暗红的黏稠液体自上而下,勾勒出剑刃细窄的形状。当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侧过身来,一粒圆润的血珠恰好挣脱剑尖,无声坠下。但那滴血并未能溅起微小的花朵,在接触地面的前一刻它便停了下来,随后反向升起,仿佛响应红月的召唤。
这只是个开始,依附于剑身的血逆流而上,紧跟先行者的步伐飘向天空,紧接着便是在守夜人脚下汇成一滩的血迹,最后就连那具不知名的尸体也化作沙尘散去。象征红月意志的代行者取走了他的生命,又将所有的色彩都抹去。
被血色浸染的天体在这一刻似是获得了生命,楼椅甚至觉得,它在审视图书馆内的每一个人,那目光正如此刻守夜人的眼睛,空无一物,没有一丝温暖。
原本阿猫一路上都热情洋溢,就算俩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鸡同鸭讲式的互相安利,谁都没能听懂多少,但见到这个陌生的守夜人,她的笑容很快就被敌意取代。被护在身后的楼椅注意到狼人少女耳朵上的绒毛都因过分压抑的情绪而根根直立,尾巴更是焦躁不安地扫着地面,异常吸引眼球。
“我以为看到这一幕,你会更高兴些的,小丫头。”守夜人轻声说。
阿猫的回应则激烈得多:“骗子!”
守夜人做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可惜缺乏生气的眼瞳出卖了他,这人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曾对你们许下承诺,而现在我全都做到了。”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那张“恶魔”乖顺地落到他的掌心,“他们都死了,你也自由了。”
“骗子!”对方的话语完全没能起到任何安抚作用,阿猫表露出的抵触情绪愈发强烈,微弓的身躯和紧握的双拳代表着一件事,她现在非常想揍人,浮空三十连落地算我输的那种。
“好吧,好吧……我在哪方面骗了你呢?我们的‘愚者’。”他叹息着说。
“滚出去,我不想揍他。”她竭力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这场对话。
楼椅看到阿猫微微颤抖的双肩,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经验告诉她,狼人的耐心正在快速消耗,再这样继续下去阿猫真的会冲上去揍人的——于是善良的灵媒姑娘开始担心对面那位守夜人人身安全了,虽然情况古怪,但那毕竟是Joker,嗯起码是记忆里的Joker。
守夜人却淡淡地笑了:“所以你认为我是谁?”
阿猫咬着牙不肯说话。
“我是守夜人,代号‘审判’。”他的视线滑过手中长剑,刃口反射出红月的影子,“我是红月的代行者,我,就是红月……”
楼椅眨了眨眼睛,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含混不清地说:“然后我就跳转到别的记忆里面去了。”
“嘶——这信息量有点儿大啊。”攸凑过来推推我的胳膊,左眼写着八右眼写着卦,“你该不会是弑父上位成为红月的主人的吧?”
我把这家伙拍回去:“听起来那个干掉红月的诸多创造者的代行者就是我。”
攸捂着脑门瞪我一眼,但这点怨念还是被好奇给压了下去:“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之前就多少猜到了一点,红月的能力固然强大,但那些人是红月的创造者,拥有比它自身更高的权限,想要精确地除掉他们,不借助旁人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也许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时空风暴又抹去了我的一部分记忆。”我说。
“其实……”楼椅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双手按在桌边的同时上身前倾,“我跳转之后仔细想过,Joker,我遇到的那个‘守夜人’不像是你。”
“不像?我可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我不自觉皱眉。
“我的意思是,那个‘守夜人’不是你本人,虽然他也是你……啊又乱了,反正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代行者!”楼椅苦恼地抓自己蓬成一团的马尾,纠结半天的结果也只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解释。
“你等等我有点晕,什么叫不是他同时也是他?”对于这种弯弯绕的问题,攸第一个阵亡。
楼椅也是一脸困扰,不过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感觉描述清楚,“我就是觉得那个‘Joker’给人的感觉很陌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我哑然失笑:“之前在暗影森林遇到兰达尔那次你不也见到我了?那个‘守夜人’和我可也是完全两样的人。”
灵媒姑娘格外执着:“那不一样,暗影森林里那个‘你’和那个代行者不是一个人,差别很小但我能看出来!”
这次就连我也快要蒙圈了,那两个都是阿猫记忆中受到红月直接控制的“我”,本质上是红月系统中的一部分,而我脱离控制之后才开始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如果说前二者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我和攸碰到的那个“我”又如何解释?
我把目前遇到过的三个过去的自己(1915年那个黑历史不算)都总结了一遍,但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们遇到的‘守夜人’我没直接接触,没法说会有什么感觉。”楼椅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下巴压着胳膊。
无人饮用的茶杯忽然抖了两下,随即便开启了震动模式,震得楼椅跟支着脑袋的攸不得安宁,然后在它把自己震到地上之前我顺手把杯子捞了过来,解开结界让俩小家伙去制裁某闲得慌的恶魔了(划掉)。
我打开结界,泡了小半天都有点发胀的恶魔扒着杯沿,冒出来的火苗都带着茶香:“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本领主有话要说!但是敲了半天杯子都没人理!”刺鲀理直气壮。
“有话快说。”我用手指把它弹回茶杯里,结果溅了自己不少茶水,不得不到处找手帕去擦。
这次小火没有再扒上来卖萌,而是在茶里安逸地转了个圈:“那个啥伊西铎挂掉的时候,月光不是也变红了么?”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没错,应该是伊西铎的血起了作用。”
“在那之前月光一直是很正常的银白色,但变色之后,本领主感觉月光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不管怎样都感觉不自在。那个代行者离开以后红月也控制了花园;”小火也跟楼椅一样用代行者将杀死红月创造者的“我”区分开来,“那时候本领主就发觉红月不再是单纯的炼金造物,而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晕到现在,攸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花园里还有三个人,原来剩下那个是红月啊。”
小火停顿两秒,一脸嫌弃:“本领主不是告诉你还有一个在天上吗?”
“我没想到你指的就是红月。”攸在这方面向来不在意,他的关注点马上就跑去了别处,“炼金造物拥有自己的意识,听起来跟经典悬疑恐怖片似的。”
“……算了跟你这菜鸟猎魔人较真干嘛。总而言之,你家那个月亮很有问题,而那个经过我们身边的代行者,本领主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给人的感觉和转变颜色之后的红月一模一样——本领主说完了,给换杯热点的茶行么?”小火嘟嘟囔囔地说完了。
我默然把杯子递给楼椅,后者拿滤网挡住茶杯(这一步是不是有点多余……)倒掉已冷的茶,然后就浇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下去,恶魔顿时开心到变色。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那就是一杯红茶呢。
楼椅端着茶壶,表情却若有所思,看样子小火提供了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对诶,那个代行者说话的口吻也不像Joker,他更像……”她手上加了些力气,瞳孔微微缩紧,“更像红月。”
“你是说,那是红月借助我的躯体在和阿猫对话?”我问。
灵媒姑娘呼呼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阿猫对代行者特别排斥,她还说不想揍他什么的,当时我没听懂,但如果说躯壳里不是Joker你的话,那就能对上了:阿猫很想揍代行者,但是她不想对你动手!”
我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惜忽然想通了关节的少女此时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她没扑过来拽着我衣领一顿猛摇都不错了,“后面代行者还问在阿猫看来自己是谁,就因为他不是Joker所以他才会这样问!那个月亮是反派,鉴定完毕!”
“那个……道理我都懂……”我哭笑不得地指着她手里的白瓷茶壶。
“诶,啥?”
“你就没发现你把一整壶红茶都倒下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