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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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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橙的眼皮冷不防地跳了下,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咯噔。她微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求他?她做不到,开不了口,甚至无法想象。
晨曦落进屋里,一地的白色光影搁在两人之间。
许橙莞尔,整理好心思,轻声道:“算了,你就当我没说。不用放在心上。”
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回应,贺南城稍微有点失落。如果许橙软着声音好言几句,他肯定会答应她,和她一起去参加那什么十年之约的。
本来以为都有肢体接触了,她和他相处能够少点拘谨。贺南城暗忖:看来腹肌被白摸了一回。
贺南城敛了神色,冲许橙轻轻地颔首。他拿着车钥匙,一身轻装,转身往门口走去。
温柔地目送丈夫上班,这是许橙今天的任务。重点在于“温柔”二字。在秘籍里边,这条攻略特别注释道,妻子要站在门口,保持最美的笑容,以及类似于招财猫似的挥手姿势,直到丈夫消失在视线尽头。
许橙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出现在了家门口。
他们住的是那种独栋的小别墅,外边有个单独的大门。她站在那儿,看着开车出来的贺南城。在他快要经过的时候,她按照任务里写的那样,一字不漏地照做。
“上班加油哦。”许橙面带微笑,像个机器人似的招手,说话语气稀松平常,“一路顺风。”
坐在车里的贺南城一时间不明所以。老婆这是在冲他撒娇呢,还是生气了闹别扭?脑海里蹦出来的这两个答案都不可能。他立马否定掉了。
许橙怎么可能向他撒娇呢?这小妮子傲着呢,她不可能向他低头的。凡事越是强求,她就越是没法接受,就像是个叛逆的小孩子。正因为贺南城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两年来一直尊重她,没有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即使他内心常常按捺不住那种想法。
马路干净而漫长,匀速驾驶的贺南城时不时瞄后视镜,想进一步确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视镜里的人影,渐渐变成视线里的点,一直到车子拐弯都没有动过。
心里头有一股暖流,猛然就涌了上来。贺南城禁不住哼起了歌。是那种特别欢快的曲子。
他的手惬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得空的手指轻松愉快地敲敲打打着。
老婆今天有点可爱,居然主动跑出来送他上班,还是那种持久的目送。果然肌肤相亲是有效果的啊。嗯,好歹屁.股没被白摸。
贺南城心里别提多开心,一刹那灵光乍现,都想好了下周的机器人主题。
他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车,拿出手机想给许橙发个短信,告诉她周末他不会缺席。转念一想,他又怕她看不到他的短信闹不必要的误会,就直接拨了电话号码。
“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居然占线。
过了五分钟,走到下一个路口,又遇到了红灯。
在红灯的倒数几十秒里,贺南城得空给她打电话,依然占线。上班路上,总共经过五个红绿灯,次次红灯不说,次次打电话给许橙都是占线。原本春风得意的贺南城,脸差不多都黑了。
他从家里到公司差不多开了有三十多分钟,也就是说,在这期间,许橙一直和别人通电话。
他难免有点小嫉妒。他也想跟老婆煲电话粥,聊几个小时都停不下来的那种。可许橙就喜欢给他省话费。从前到现在,就打过一回,还特别小气地只说了一句话。
到了办公室,贺南城依然不死心。可手指停在拨号界面迟迟未动,退出来编辑了短信,最后存了草稿箱。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许橙说的那句“一路顺风”。贺南城转着笔,透过百叶窗的缝看外面的天,自我催眠:等到晚上,她一定会求我。
许橙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就坏掉了,去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顺便拿到维修店里找人修,中午吃饭才拿回来。重新开机后,手机来了好几条提醒。其中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来自贺南城。
许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仔细确认了好几遍,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想法。有些画面越想越极端,许橙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回拨了贺南城的电话。
电话的那头的男人像是正在吃午饭,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语气听起来竟然特别委屈:“喂,铁蛋儿,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铁、铁蛋儿?
她外边有人?
……他这是在抱怨?嗯?
贺南城受什么刺激了?
许橙怔了怔,刹那间内心复杂,表现在脸上就是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轻笑着,说话语气瞬间软下来,像是诱哄小孩子。“发什么了什么事?”
“你心里有数!”男人声音低哑,听起来呼吸不怎么顺畅,“许橙,你记住,你是我老婆。”
贺南城很不对劲。许橙感觉到了。他说了些奇怪的话,令她十分意外。还有,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很乱。
接下来的事情证实了许橙的猜想。
一个浑厚的男低音抢过电话,向她解释道:“嫂子,我是南哥助理黄大头。南哥好像酒精中毒了,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橙皱眉,冷静地替助理说出了后半句话:“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赶过去。”
许橙走出餐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报了贺南城助理给的医院地址,催促司机快点儿开。
许橙再次看见贺南城,是在私人医院的VIP单间病房里。
房间里摆放着鲜花和水果,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墙壁上挂着电视机,内里还有卫生间。
贺南城穿着蓝色的竖条纹病号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两个输液瓶挂在一侧的架子上,其中一瓶被戳穿,有液体通过输液管慢慢缓缓进入他的身体里。
助理黄大头不认识许橙,见她进来,试探性地唤了句:“嫂子?”
许橙轻轻地点头,开口问:“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助理愁容满面,“南哥好像是喝了一杯伏特加……”
顿了顿,顺手一指,无奈地说:“然后,他就这样了。”
伏特加?大白天的喝烈酒?那杯子是有多大喝到酒精中毒?
许橙抿着唇,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睡着的贺南城。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贺南城的脸看起来像纸一样苍白,虚弱得令人心疼。饶是再怎么保持距离,这种时候她还是会心软。名义上,他们还是夫妻,有照顾对方的义务。她不留下来也说不过去。
许橙心里的母性光辉作祟,冲助理温婉地勾了勾唇,道:“我来照顾他,你先去忙。”
黄大头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来医院之前,南哥吐得厉害,我快担心死了。医生说好在送来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大问题。”
许橙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双手紧握搭在膝盖上,手心里渗着寒意。她愣愣地看向病床上的贺南城。微风吹进来,拂动窗帘的轻纱。
贺南城的双唇没有血色,两眼紧闭,眉心皱起,似乎是在不怎么愉快的梦中。
这个场景,许橙莫名地感到熟悉,而且觉着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按照妻子的标准来看,许橙扪心自问不合格。她很少关心贺南城的工作,就连他具体是干什么的,都不太清楚。她只知道他以前干过心理咨询师,后来换了好几份工作,出差特别频繁。
黄大头见贺南城睡得人事不省,想着两口子长期分开,忽而灵机一动,偷偷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让眼泪从眼眶里像是挤牛奶一样挤了出来。
“嫂子啊,我跟你讲,南哥这阵子过得真的特别特别辛苦。”黄大头找了个凳子,在许橙对面坐下来。他指了指病床上的贺南城,收回手掩面而泣,带着轻微的哭腔继续道,“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不太好,南哥满世界跑就为了拉投资,这人都累得瘦了一大圈。”
“他常常跟我说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嫂子你。”黄大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是声泪俱下。
许橙被黄大头突如其来的感性给惊吓到了,嘴唇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哭成这样子。伸出去想要安慰对方的手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你先别哭。”许橙缩回手,拿了一旁的纸巾递给他,轻声安慰,“慢慢说。”
“嫂子,别见外,叫我大头就行。”黄大头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南哥出差也是没办法,他不是不想顾家。公司才建立一年多,根基还不稳。好多事情都是南哥一手在操办。”
“唉。”黄大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每次出去,坐飞机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都是嫂子你的照片。他特别思念你,有时候还会对着空气练习,说一些我都不好意思讲的话。”
“总之,总之,南哥真的特别稀罕嫂子你。可是啊,他就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好多话总闷在心里。嫂子,希望你不要怪南哥。”
黄大头平视许橙,眼圈红红的,眼神那叫一个真挚。
许橙一下子大脑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贺南城究竟做了什么,让他的助理有如此误会。她只知道,如果她现在不表个态,对面这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下一秒又得哭出来。
“你别多想,我俩好着呢。男人忙事业是应该的,我没怪他。”许橙一脸真诚,保持平缓清晰的语速,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来,“公司里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呗。这里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南城的。”
果不其然,几乎是下一秒,黄大头的电话响了。是公司里来的电话,他朝许橙示了个意,就迈腿朝着门口走去。
今天这事在许橙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她压根没想到,贺南城居然会挂记她。
抱着她的照片坐飞机?对着空气练习奇怪的话?许橙想象不出来,这些事情是贺南城能够做出来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见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安静的房间里,那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他助理说他吐得厉害,胃里估计什么都没了。这会儿八成是饿了。有护士进来给贺南城换点滴的药瓶,许橙顺便问他多久能醒。
护士告诉她,酒劲儿快过了,用不了多久贺南城就能醒。
许橙谢过护士,在手机上给贺南城点了份清淡的午饭外卖。做完这个,她又给同事打电话,和人换了班。
约莫半个小时后,外卖到了,许橙离开病房,专门去医院门口拿。
许橙前脚离开房间,紧接着贺南城就醒了。他揉着脑袋坐起来,眯起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
脑袋发沉,太阳穴略疼,眼睛酸涩。胃里空空,饿了。
记忆像断片了一样,他突然想不起来中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在医院里面。
他努力回想……努力回忆……
随后,贺南城整个人略颓唐地往后倒,柔软的枕头陷了下去。
推门而入的声音。
他看向了门口,目光稍微有几分呆滞。
许橙拎着牛皮纸袋,走进来时顺手关了门,随口道:“你醒啦?”
她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唇角轻扬,“刚好,我给你买了粥。”
脑海里的记忆倒放,忽然又瞬间清晰起来。
几个小时前,他收到一封来自离婚管理处的通知书。
许橙,也就是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他的这个女人。
她申请了离婚,去考试结果得了零鸭蛋。管理处希望他能肩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好好辅导他的妻子,让她顺利通过考试。
他当时看得喉咙直冒火,本来想喝杯水压压惊来着,阴差阳错就喝了黄大头自己刚倒的酒。
一满玻璃杯的伏特加。
刚喝的时候,喉咙的刺激暂时冲淡了心里的刺激。
他还有点小爽。
饭桌被推了过来,贺南城的思绪被现实拉了回来。
他舒展眉头,淡淡道:“正好饿了。”
许橙把粥和小菜摆好,将勺子放进碗里。
“吃吧。”许橙说完,坐回了旁边的沙发里。
男人无动于衷。他看了看粥,又看看许橙。
贺南城的左手指了指被针管扎着的右手,他勾着一双桃花眼,凝视着许橙,缓缓道:“我不方便。”
他的声音不仅理直气壮,而且还带着几分霸道。
“你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