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小通草

76、Chapter 76

　　从青河出来已经初春，嫩绿的芽儿从枯枝间顶着寒风冒出，就连地上的小草也比他们来时长了许多。
　　温香放下车帘，看着从青河出来就神色颓然的乔安卿，想了想把身子靠过去。
　　“少爷…”她想要说两句安慰他的话，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那场大火一直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遍地残垣，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最后还是巧云从废墟之中找到了乔安慧院子的位置，跪在上面哭了许久。
　　他们都不相信这是一场殉情，可真正的缘由谁也不知道了。
　　温香想起那个决然的女子，心里没来由的一疼，能让她用这种决然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没了吧。她没有体会过骨肉亲情，可来到这里在乔家每个人身上她体会到的温暖，让她明白了这种感情，如果是她怕是绝望之后也会这样吧。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就算是黄泉地狱也要拉上那些人一起陪葬。
　　乔安卿在温香靠过来的时候伸手揽着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他自然知道温香的心意和担忧，他也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香儿，我好后悔。”他人生中第一次生出悔意，这份悔意让他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该跟他纠缠，我该直接带她离开的。”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强势些，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三姐不会跟我们走的。”温香轻声开口，其实这点她相信不光是她就是乔安卿也没明白的，乔安慧就算要走也必然要带走孩子。
　　可那样，跟现在的结果会不一样吗，他们都不知道。
　　车厢里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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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带回的消息太过沉重，他们这一路上的速度很是缓慢，可即便这样半个月之后他们还是进了大兴境内。
　　跨过边境，温香就感觉出了怪异，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一直到接近丰和邻县，这种怪异的感觉才越发的清晰起来。
　　“少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路难民很多？”
　　从他们进城开始，街道之上随处可见的难民，可之前他们出去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难民，怎么突然之间出现这么多。
　　“先找家客栈，再看看什么情况。”
　　乔安卿说着放下车帘，让人就近找了客栈入住。

　　“掌柜的，请问下这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上楼的时候，乔安卿开口问道。
　　那掌柜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又听他们说是探亲回家的，便开口道：“贺州叛乱了。”
　　温香和乔安卿对视一眼，贺州叛乱的事因为之前宁王的缘故两人倒是有所耳闻，只是皇上不是派了太子前去镇压吗？
　　“叛军都打到遂州了，听人说那附近的郡县都快沦陷了。”
　　“少爷？”温香不安的看向乔安卿，遂州附近的郡县其中就包括了丰和，如果真的出事了那乔家…温香不敢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要赶快回去。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他们回去能做什么，可哪怕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也想赶紧回去。
　　乔安卿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看向一边的掌柜：“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也就这两天吧。”掌柜说着直摇头叹气，“这段时间逃难的人满城都是，我这店怕是也撑不下去了。”
　　到处都是难民，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情营生。

　　掌柜走了之后，温香不安的看着乔安卿：“少爷，我们现在回去吧。”
　　从这里距乐安县，如果他们加快速度约莫两天不到的时间也能回去了。
　　乔安卿看着温香眼里的认真，心中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的盘缠还有不少，这附近还有一处乔家的院子，明日一早我送了你们过去。你们先在那边等着，我回去看看夫人那边情况，找机会带过来一起汇合。”
　　至于汇合之后的事，也只能等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但眼下怕是丰和已经沦陷，一旦丰和没了乐安怕是也保不住了。
　　“我不同意。”温香紧紧拽着乔安卿的手，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不要想把我一个人丢开，我不同意！”
　　“看不到你我会不安心的。”谁知道回去之后到底是什么样，一想到可能的结果，温香鼻子一酸红了眼睛，“乔安卿，你说过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家，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烛光微弱，却映得她眼神坚定。
　　乔安卿不由一怔，许久之后他才抬手轻轻替她擦着眼角的湿润，有些无奈又满是疼惜的开口：“香儿，你…”
　　“你要再想说丢下我的话，你就不要回头来找我了。”
　　似乎怕他再说分开的话，温香咬着唇死死的盯着他。
　　乔安卿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拉倒自己怀里，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不会丢下你的，就算是你想走也不会让你走的。”
　　他等了这么久才遇到这么一个人，如果真的乱世了不放在身边他也不会安心的。
　　“嗯。”温香伸手搂着乔安卿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心里的不安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从乔安慧出事之后，虽然他们彼此都没说，但那件事的影响一直存在他们之间，不光只是失去一个姐姐，而是那样惨烈的结局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听多了情深不寿，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曾经的深情转眼就陌路黄泉，还是那样决然的方式，怎么会不心有戚戚。
　　可此刻，他们相拥在一起又觉得之前心里的那些郁结都不重要了。只要是相拥的这个人，他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先休息吧，明早我们回去。”
　　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现在就出发。
　　温香点点头，她刚才也是着急才说立刻就回去，现在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不可能现在就走，先不说他们赶了这么多天路大家都很累，就算是回去也要先了解丰和那边的情况，才好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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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乔安卿把所有人召齐之后，让思意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其实就算乔安卿不说，经过一晚大家心里才猜到了一些。
　　温香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如今叛军已经在跟丰和交战。温香想到她那个便宜爹，如果程远山能撑住朝廷的援军，也许还有还击的可能，可如果撑不住，一旦丰和守不住乐安也就守不住了。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所以他们回去是刻不容缓了。
　　“事情就是这样。”等思意说完，乔安卿敲着桌子罕见的脸色沉重，“各位在乔家这么多年，断没有让大家跟着一起回去赴险的道理。”
　　乔安卿说着唤了声思意，思意点头将早准备好的银两放在桌上。

　　“这些碎银子大家拿着，待会出了城往北走。叛军一路南下，往北是最安全。等到朝廷援军过来，平息之后大家再回来。”
　　不过是一个州县的叛军，如今虽算不上太平盛世但乔安卿知道就凭这些叛军想要颠了大兴的天下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乐安有他在乎的人，不管前途如何他是非回去不可，至于这些人没有必要拉着他们一起冒险。
　　乔安卿这话一说，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开口。
　　乔安卿也不着急，他们这次出来算上他们几个不过九个人如今多了一个巧云不过才十人。就眼下他拿出的这些银两也足够这些人到别的地方谋个营生。
　　“奴婢哪儿也不去，奴婢要带着三小姐回去。”巧云第一个站出来，她自小跟着乔安慧，如果不是乔安慧她也不会活到现在，如今她无牵无挂那乔家就是她的家，“少爷您带奴婢回去吧。”
　　巧云一开口，其他人也陆续开口。
　　他们之间有家人在乔家的，自然是回去。到最后离开的只有两个小厮，乔安卿干脆的给了银子，让剩下的人收拾东西快马加鞭的回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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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所有人都赶着回去，一路上连饭食都是在车上解决的。
　　可这样紧赶慢赶还是在进城之前出了事。
　　那日一早，众人在破庙露宿一夜之后打算趁早赶回乐安，马车还没整顿好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乔安卿推着温香上车，叮嘱道：“在车上等着，也许只是过路的。”
　　温香一咬牙，攥着思意的手听着马蹄声慢慢放大在耳边。
　　本以为只是路过的马蹄声，最后就在耳边停下，然后温香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吆，头儿你看，这马车不错啊。”男人打量的目光从乔家马车上最后落到乔安卿身上。
　　虽然睡了一夜破庙，乔安卿到底是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大少爷，浑身气派并未收到影响。
　　男人勒了勒马，弯着腰拍了拍乔安卿的肩：“小子，哪家的少爷，我们送你回去？”

　　乔安卿很配合的做出害怕的表情，小声道：“我…”
　　然而不等他说完，乔安卿便看到另一人策马到马车前，抬剑掀了车帘。
　　“小娘子不错。”
　　温香赶紧拉着思意后退。
　　可马车里空间就这么大，男人猥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着。
　　乔安卿一看这样上前挡着男人的目光，笑道：“我家娘子这两日染了风寒，大人切莫靠得太近，免得被染上。”
　　男人一听，眯着眼看着乔安卿：“藏得这么严实，怕这小娘子是被你拐骗来的吧。如此一来，这事我倒是不得不管上一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