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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玉赠谁(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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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宫中太后懿旨宣卿瑶进宫。
卿瑶坐的直直的,倚在马车壁上养神。昨夜她并未睡好,脑子里一会儿是徐锦月,一会儿是凌裕玄和谢清。
还有那个平洲,逆着月光看不清长相,却依稀分辨出他异于常人深邃的五官,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虽然对她和颜悦色,周身却有不容忽视的威严。
万寿宫中,卿瑶向太后见礼。太后道:“我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已吩咐禁军去雁山寻那孽子。看他倒要以什么脸面来见你。”
卿瑶看太后的脸色不好,试图缓和一下:“母后息怒。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王爷和清小姐不过是去看日出而已……”
“没那么简单。”太后打断她,“星河,你也等着看。”
凌星河一身简单的宫裙,坐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太后缓缓道:“卿瑶,我们琼国虽然对女子束缚极少,但却也不是没有礼数。谢清她平日住在淮王府,因为有你在,这便也罢了。此次竟敢跟淮王,两人孤男寡女到荒郊野外去。我们谢家养不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母后,”卿瑶问道:“昨夜清小姐不是在宫里吗?”
“这你问她。”
“母后,”星河跪在面前,脸上有淡淡的泪痕:“是我的错。是不是如果我不放走清表姐,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母后,”卿瑶连忙扶起星河,“这不关长公主的事,想必清小姐说服长公主的是另外一套说辞。”
“好了,”太后叹气道:“你们都过来坐着。星河,你也该懂些是非了。”
万寿宫并没有多少人,此事定然是隐秘些好。卿瑶盯着自己的身影发呆,从长长的身影盯到短短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凌裕玄。
一辆马车持令牌直接到了万寿宫中,看清走上来的两个人影,衣衫勉强穿在身上,束发的簪子却已经不见了。
凌裕玄小心翼翼地扶着谢清,谢清迟滞的脚步中带着几许羞涩。
卿瑶的心,“咚”地一沉。
“裕玄,日出好看吗?”太后冷冰冰地道。
“母后,”凌裕玄重重磕头,“儿臣令母后担心了。”
“哼,”太后冷道,“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昨夜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
凌裕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母后明鉴……儿臣,想要娶清儿为侧妃。”
太后又问:“卿瑶,你是什么意见。”
卿瑶苍白着脸,却坚决道:“万万不可,国婚事关两国邦交。”
太后颔首道:“是这个理。今次你们二人做出丑事,哀家尚且要发落你们。你焉敢还有非分之想吗?”
凌裕玄道:“母后,儿臣与清儿从小便青梅竹马,儿臣是真心爱清儿的。若不是母后在儿臣回谢氏祠堂祭祖之时,为儿臣定下亲事,儿臣又何至于……与清儿分开。”
太后喝道:“放肆。你这是在埋怨哀家了?”
“儿臣不敢。儿臣如今已经听您的话,娶了徐卿瑶。难道连娶心爱的人为侧妃都不成吗?”
卿瑶听得难堪极了,几乎坐立不安。
太后道:“哀家不明白,哀家为你相中的亲事,哪一处不好,让你如此抗拒?”
“这……”凌裕玄说不出话来,但他却忽然有了底气般:“从小到大,儿臣的哪一桩事都是母后安排的。从前儿臣喜欢乐曲,母后不让儿臣玩,说那是下作人的东西。儿臣不喜欢领兵打仗,母后却逼着儿臣去学,战场是多凶险的地方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后来儿臣想离开京城去封地,母后也不让儿臣独立。现在儿臣想要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都做不到,儿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孽子!”太后失望至极,良久转头道:“谢清,哀家实话告诉你,想成为淮王侧妃,你没有这个命。”
“姑母,”谢清两眼含泪,有些震惊:“姑母不是一向最疼清儿吗?事已至此,清儿……清儿已是无容身之处了。”
太后道:“事已至此,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鼓动淮王陪你上山,是什么心思哀家自然明白。”她摇摇头:“清儿啊,你何苦呢?”
“姑母!”谢清哭道:“姑母,清儿母亲早逝,从小便只有姑母对清儿最好。清儿从小与表哥一起长大,心里只有表哥一个人,求姑母成全清儿吧。”太后摇摇头,谢清急切地道:“星河,姑母最疼你,你替姐姐说句话啊。”
凌星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并不开口。
“难道……”谢清不敢置信:“难道姑母真的,要舍弃清儿吗?”
“谢清,”太后也有些动容,“这是你自找的。为了谢家的名声,你回祖地去吧。”
回祖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久的放逐。
谢清回到谢府,就开始寻死觅活,闹得谢府翻天覆地。她父亲无法,只好又托人进宫求了太后。太后命卿瑶前去探视。
太后曾对卿瑶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懂事儿得令哀家心疼。”什么是识大体,就是要明白太后再深明大义,仍然从心里偏疼她的亲儿子和亲侄女。
卿瑶百味杂陈。
谢府当家的女主人恭恭敬敬地接待了她,领她到花厅喝茶说体己话儿。
“不瞒王妃,清小姐不是妾身亲生的。但是妾身可从来没亏待过清小姐。”女主人三十多岁,保养得极好,翘着兰花指为卿瑶倒茶。
“清小姐的母亲过世的早,老爷要续弦,可清小姐不愿意。于是正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王妃您瞧,老爷这么疼清小姐,我们做姨娘的,维持巴结都来不及。可偏偏京中总有人说,我们亏待了清小姐。”
“清小姐心思活络,早早就巴望着攀高枝儿,平日在府中弹琴写字儿,高雅得很。不怎么与我们这些姨娘来往。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妾身也惊讶极了。说起来不怕王妃笑话,清小姐还有个琼国第一才女之称呢。但清小姐极少在人前表现才艺,这才女之称又从何而来呢?王妃可别以为,我们琼国的女子,都这般拿不出手。”
卿瑶只喝着茶微笑。谢家姨娘竟对她这个外人,丝毫不掩饰对自家小姐的蔑视。怕也是觉得谢清极丢人罢。
姨娘带着卿瑶去了谢清的闺房,谢清呆呆躺着,不吃也不喝。发丝凌乱,双目红肿,两颊满是泪痕。
左右无人,卿瑶方道:“若你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王爷,我也不是不能容你。”
“无名无分,”谢清直直地望着帐顶:“呵,你凭什么这样作践我?”
“那你出京去好了。”卿瑶无所谓的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死。可你这样闹,王爷也没有为你做些什么。倒不如听我的,留下,来日方长,能发生什么还未可知呢。”
当卿瑶离开谢府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一顶低调的轿子。那日凌裕玄大喜过望,连连谢过卿瑶。
卿瑶觉得刺眼,第一次甩了脸色,回自己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