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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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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贴着后车窗,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丧尸群围住了,后面的就看不清楚了。”李瞳的眼神几乎是放空的木然,“再然后车子好像一直在撞丧尸,黑红色的血就把后车窗糊满了,就看不见追着的丧尸了。为了避开丧尸群,我们绕了很远的路,一直到快七点的时候,才出了城。出了外环上了高速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听到那边爆炸了……再后来,我们就逃到这座加油站了,因为在郊外,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三个丧尸,不过还有不少已经被击毙的丧尸尸体。我们把他们杀掉之后,我们当中有一个学生物的,叫季印,喊我们去看丧尸身上有一个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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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那一带的人是最多的,所以病毒爆发之后,丧尸也是最多的。
一直仓皇地逃跑,掐着生死线上起伏,到这里的时候,曾经一起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同学已经一个都不剩下。路上遇到的,也只剩下了现在这一车的七个人。终于暂时安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季印才第一次有了机会仔细看了看丧尸的尸体。
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相对完整的丧尸的尸体,在市里的时候,他见到的几乎所有丧尸都是在被分而食之的过程中变异的,大多都被啃食得惨不忍睹,看不出人样来。这里的三具尸体,除了一具困在便利店柜台里的破损严重,另外两具倒是非常完整。
李瞳看到了季印一直在乱动丧尸的尸体,她理智上觉得这样有危险,想阻止,但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动弹了。全车的人在杀死了那三个丧尸之后都去了加油站旁边的便利店里拿了些吃的,稍微补充了能量之后,他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商量接下来去哪儿。
他们听说了,过去十二天里面,军.队以惊人的速度在被感染的几座城市附近建起来了高墙,这样的话,不管向哪个方向开,都应该能遇到高墙和军.队的人,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就安全了。
季印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完全是脱水一样的惨白,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他晃到了人群中央,大家才停下了之前的话,看着这个表情奇怪的男孩子。
“我在丧尸身上发现了一个伤口。”季印的表情看起来如同梦游,看其他人的表情奇怪,才想起来补了一个说明,“一个牙印。”
这基本是一句废话,被感染的人当然会有牙印。季印的状态很差,根本说不清楚,也并没有精力多解释,直接拖着距离最近的李瞳去看。
然后李瞳也看到了那个牙印——
正确地说,那是一个不算深的、已经愈合了的牙印。
李瞳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向了季印,然后看到站在他旁边的王然猛地退了一步。
季印动手翻了一下尸体,他们看到尸体脖子上好几厘米长、发黑腐烂的伤口。
李瞳茫然地看着王然从震惊到慢慢冷静,然后看向季印:“这不是最坏的,你有没有检查过,有没有没有牙齿印的尸体……”
季印向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吐了一个字:“有。”
李瞳看到王然的表情瞬间灰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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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咬了之后,他没有变成丧尸。致命伤是脖子上碎玻璃插进脖子划破了颈动脉。从衣服装备看,也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我们推测,他是开车到这里,发现这里有丧尸之后在这里和原来的丧尸打斗,他杀死了除了困在柜台里的那一个之外的丧尸,但是颈动脉破了,所以最后失血过多死了。”
李瞳的语气稍微有点生硬,大概这一段只是从季印的话里面死记硬背的:“另一个完整的丧尸是在打开储物间的时候冲出来的。推测的话,大概是变异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躲进去了,因为外面有丧尸他不敢出来,最后活活饿死在里面,然后变异的……他身上没有伤口,他没有被咬过。”
她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整理语言,或者是等着自己的听众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电影是骗人的,被咬不是传染的途径。呼吸或者水源,或者别的什么才是。变异的时间也不是被咬之后,而是被感染的人死亡的那一刻,尸体就变成了丧尸。我们在市里看到那么多丧尸都残破不全,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只有死掉才会变异。”
李瞳脸上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一点:“你可能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早就被感染了,等我们死掉,立刻就会尸变。”
“所以军.队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根本不管有没有幸存者,直接选择了轰炸。因为幸存者,尸变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已经相当于是丧尸了。”李瞳顿了一下,加重了口气,“没有人会救我们了,就算我们去城墙下,就算我们找到了救援者,等我们的也不会是援助,而是一人一颗子弹……或许是扫射也说不定。”
“要说在这里生活,在墙里面,躲着丧尸,拼命挣扎着、连个人样都没有地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李瞳咧了咧嘴,“但是那些人……那些因为被咬了,被我们扔在丧尸堆里的人……他们本来也不应该被抛下的。”
李瞳直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桌上拿起了枪,举了起来,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我们活着,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砰——”
并没有预料中的喷射的血柱子,太阳穴的伤口里流出来的红色的血很快就开始变黑、变粘稠,像是某种腐烂的植物流出来的液体,她的皮肤也开始变样,有人在另一边低声说了一句“射歪了一点”,随即有人对着她的脑袋又补了一枪,尸体的变化才停了下来。
录像再持续了几秒,有人把摄像机关掉了。
我盯着黑掉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段录像已经结束了。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时间定格在录像的最后一秒,下午一点零六分,二十三秒。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眼前的地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排尸体,只有一个男人的尸体歪在一边,是个带着眼睛、看起来很文静的男孩子,手里握着枪,是对着自己脑袋的姿势。
病毒爆发的前十二天,我仓皇逃命,面对未知的一切我相信了电影里的说法——那个还带着希望的说法。
而现在,是第十三天。
我站起来,想离开这里,然后我乱成一团的大脑里终于真正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没有救和被救了,我已经死了。
末世降临的第十三天上午,飞机开始飞过城市上空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轰炸很有可能开始,我以为自己一度走到了末路边缘。我费劲力气从充满丧尸的城市里逃出来,四下搜寻幸存者的消息,然后到这一刻,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没有路了。
我从那个男孩子手里拿出枪,然后整理了下他的衣服,让他和同伴们躺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八点二十一分。
或许我不是今天最后一批到达这里的人,我在旁边躺了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