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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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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殿外呼喊,萧宇极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让人进来!”
善海在旁听了,自然是面朝外唱了宣。
很快,分列两旁的众臣便看到方博文双手捧着官帽和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仔细一瞧,还能看到方博文脸上赫然有几处青紫,面色更是面如死灰。
走到近前,方博文立刻又跪下,恭恭敬敬将官帽放在跟前,五体投地行得大礼:“陛下,罪臣请罪,请陛下责罚!”
一时间,两旁朝臣也有小声议论的,萧凤阳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面上摆出的是全不在意的神色。
萧宇极沉着脸:“何罪之有?”
方博文颤了颤,哆嗦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封折子,双手捧起:“此乃罪臣所书,请陛下过目。”
“哦?”萧宇极看了眼善海,善海立刻走下来将折子接过,确认没有问题方才递上去给萧宇极。
萧宇极翻开折子,大殿中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等着萧宇极的反应。
林茂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知道的基本也都知道了,这时候只看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萧宇极快速扫了一眼,神情难看了一些,却尚未发作。
他将折子合拢拿着搭在一边,看着地下跪伏着的方博文:“上面所书皆属实?”
方博文几乎将脸整个埋进了地面,咬着牙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只能妥协:“是,绝无虚言。”他逼着自己抬起身子,“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啊!如今孽子已经被罪臣绑在家中,随时可以……可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是没能将抓捕下狱说出口。
看同朝为官的人红着眼的样子,亦有不少人唏嘘不已,这阵势可是大义灭亲了啊。
“折子上说的大闹贡墙又是怎么回事?”萧宇极却没急着表态,却又问了另一件事。
这事知道的人可就多了,更有几个知道后续的悄悄看向左相。
左相看上去精神可不太好,咳了两声刚要上前,却不曾想萧凤阳先一步站了出来:“陛下,贡墙一事臣也知道一些。”
萧宇极没想到萧凤阳竟是先替了左相程修彦,看了她一眼不温不火道:“说。”
“昨日臣从工部出来欲回府时,路过贡墙附近,没曾想听到喧哗便过去一探。乃是一名为梁玉的考生撕了杏榜状告另一名考生舞弊,被在场官差围殴。因此事已经引起在场赶考学子骚动,更有数名学子已经站出来与官差对抗,臣担心局面不可收拾,便介入将撕榜考生带出来,并命官差将双方考生一并扣押回去,暂且交林茂府看押。”
“撕榜乃是重罪,你将此人带出来?”这件事,其实萧宇极昨日便已知晓。早在晚间批奏章之前,便有皇后那边传来的话,说的便是程老太太进宫告状一事。事关科举,萧宇极纵使心中恼怒,也暂时按着不急于下令纠察,却没想到后头又是一出楚王这边的求饶。
他知道早朝定然会有不少动作,却是真没想到萧凤阳竟然还在此事中有关联。
想到这,萧宇极却是心生戒备,不动声色地看着萧凤阳。
“是,此人已被打成重伤,腿更是被打断。”萧凤阳在骑射上也有下一番功夫学习的,这类外伤自然看得出,“臣本是想单独提出来以免事情查清前再出意外,却没想到此人乃是捏造身份应考。”
大殿内响起几声讶异的呼吸声。
萧凤阳先一步站出来的时候,不少人以为她是为着左相出个头,卖个好。毕竟有吏部尚书方博文大义灭亲的举动在前,程修彦若是一味维护孙子程珏,只怕讨不得好,加上萧凤阳在言辞间提的是“撕榜状告”,也是给程珏套了个原由。
可是,这人接下来的话却半点没客气,连带着那些尚不知详情的大臣们也跟着诧异半晌:“因着曾在宁康长公主别院中遇到过,臣认得此人乃是左相家的公子,便索性将人送去了程府。”萧凤阳转向程修彦,“之后这程公子如何,臣并不知晓,想必伤势不轻。”
“老臣多谢公主救了那孩子。”程修彦哑着声音问,连咳数声后对着萧宇极叩拜,“陛下,程珏撕榜触犯刑律,应当收押待审,可是昨日郎中才说,若是不好生调养他的腿便废了。老臣就这一个孙儿,恳请陛下宽限几日,让他在家中安养一阵。臣以自身作保,绝不会作出欺瞒逃逸之事!”
大义灭亲的方博文固然可敬,可程修彦花白着头发跪下恳求的样子却让人动容。这可是三朝为相的老相爷啊,在朝局动乱时一己之力撑住了局面,哪怕如今已经有年老退让之势,却仍然是朝堂的一块镇石。
萧凤阳看了有些不忍,上前一步屈膝半跪:“臣请求陛下让程珏调养数日。”
萧宇极皱了皱眉:“凤阳,你方才说是认出了人,你与此人相熟?”她只说了曾经在宁康长公主别苑中遇到,却也没提及其它。
“回陛下,以此人长相,不难辨认。”萧凤阳说得是大实话,“何况之后也曾遇见过几次。”
萧宇极的视线在程修彦与萧凤阳之间来回了两遍,突然展颜:“好吧,朕当然是信得过左相为人,凤阳又如此恳求,便让此人先在府上调养。”他转念想了想,又正色道,“朕派遣一名太医到左相府上,全天为左相的孙儿全力调养。”
“谢陛下恩典!”程修彦激动得连连点头,在萧宇极提醒下才颤颤巍巍站起身,退回到朝臣队列当中。
“至于这科举舞弊一事。”萧宇极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一双眼睛扫视众臣,语调有些阴沉,“立刻将真相查清楚,此乃为国遴选人才之大事,竟然有人借此牟利。查明真相后,触犯刑律者一缕重罚!”
“是。”当即有多位臣子应声道。
萧凤阳本想着便没有自己的事了,刚要在退朝后随众臣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萧宇极喊住了她:“凤阳你留下,随朕在宫里走走。”
萧凤阳心中猜测着是为何事,面上恭敬应声,跟着萧宇极离开大殿走向后宫花园。
如今天已然热了,后宫花园里草木旺盛,红黄紫粉的花开了一大片,引来不少蜂蝶飞舞着。
萧宇极走了一段路,看看边上的花,停下脚步远眺前方的一个小湖:“凤阳啊,你如今回来也有数月,人也大多都见过了,有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吗?”
“……”萧凤阳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
萧宇极看她这神情,倒是笑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不成?”他先前便已经挥退了随行诸人,这时候说,“你与朕乃是叔侄,如今朕便是你长辈,还能不操心你的事。凤阳若是看上了谁,大可与朕说,朕为你做主。”
萧凤阳这时候倒是回过味了,心中一转便知道萧宇极为何提这事,侧过脸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陛下,凤阳还未曾想过这些。”
“哦?”萧宇极却是有些许怀疑,半是打趣的,“那朕给你说道说道,枢密院枢密使卓隐,此人为人正直颇有才干,年岁是稍长了些,但家中并无妻妾……”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萧凤阳,见她神情上毫无变化,心底倒是又实了一点。
萧凤阳听萧宇极第一个提出的是那位枢密使,倒是有了底,这还是在探她:“陛下,那位卓大人成天板着脸,凤阳可受不了。”
回得干脆利落,听得萧宇极心里舒坦。
“哈哈哈。”萧宇极笑了,“看来我们凤阳也喜欢俊秀的男儿。”
“……”萧凤阳顺着话想了想,还真没觉得如此,事实上,她数月来确实见过不少人,也说得上见了各类男子了,但确实没有任何念头。
“程家那小子,俊是俊了,可朕觉得凤阳要找夫婿,还是得挑个有才能的。”萧宇极这时候的语气像极了和小辈闲聊的和蔼长辈。
萧凤阳却像是不经意想到什么,情绪变得不那么好了:“陛下,逆贼余孽尚未抓到,凤阳不想提这些。”
“凤阳……”萧宇极皱了皱眉,看着萧凤阳想要劝说两句,却被她打断。
“陛下,凤阳在工部还有些事,先行告退。”萧凤阳这算是顶撞了皇帝,还毫不客气地转身走人。
萧宇极站在那儿看她离开的背影,到快见不着了,这才勾起一丝笑意:“逆贼余孽?呵呵。”
善海因为萧凤阳的离开,已经走了过来,这时候像是全没听到萧宇极的话,恭恭敬敬地说:“陛下,凤阳公主已经离开,陛下接下来是?”
“今日天气不错,再走走。”萧宇极一挥手,朝着另一边慢悠悠走了起来。
这皇帝不急,底下的臣子们却是急得不行。好在案子不算难审。
府尹那边连忙将在牢里关押了一夜的学子们提出来,那王富贵从小就是被娇养的,熬不了多久便招了,是他父亲托人买到的试题,请了夫子写了几篇全部背下来。
将供词写好画押,倒是与方博文长子的招供吻合,没两天便又将同样参与买卖试题一事的相关案犯揪了出来。
一整场事件中,方博文的长子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个没漏的将共同谋划此事的人全部提溜出来,画押认罪。
另一头公主府中,萧凤阳却是有些烦躁,连带着整个公主府上下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科举舞弊一案重大,虽说跟工部上下完全扯不上关系,却也少不了茶余饭后说道两句。这一说自然少不了左相府的程珏。
让萧凤阳觉得烦躁的,却是明里暗里对她的打量。她跟着云栖习武,虽说算不得高手,但耳聪目明些是自然的,因而也听到一些将她与程珏放一块的说道。
在萧宇极那儿,萧凤阳已经意识到这样误会的存在,她不介意用这种儿女情长来蒙蔽萧宇极的警惕和试探,却在这两天下来认识到她对于这样的误会非常厌烦。
问题是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小的流言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师父,如今茂京城怕是有不少人觉得我对那程珏有意了。”饭后,萧凤阳有些郁卒地对云栖说。这种事,她也只能找云栖说了。
云栖稍稍停顿,倒是看了看萧凤阳的神色:“你不喜?”
“那是自然。”萧凤阳立刻点头,“虽说可以借此让萧宇极放松警惕,可我还是不高兴。”
“为何呢?”这个话题对云栖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认真地想了想以往看过的那些书籍话本,有些迟疑地问,“凤阳是有倾慕的男子了?”
小徒弟的年岁,也不算小了啊。有不少女子都已经相夫教子了。
“……没有没有!”萧凤阳连忙说,“萧宇极也问过,是真的没有。”
“这样吗?”云栖有些疑惑,若不是怕人误会,以徒弟的心性,应当不至于反应过激啊,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为师知道你如今一心谋划复仇,但也别忘了其他,若是有适合的人,别——”
“……没有这样的人!”萧凤阳少有地打断了云栖的话,很认真地看着她,“师父,凤阳自认也认识了不少男子,但无一让凤阳动心的。”她说完这个,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修行不足,乱了心绪而已。”
上下看了萧凤阳一会儿,云栖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恰是你休沐,便听我讲经吧。”
“是。”萧凤阳点点头,“师父,我想到点事还需去交代几句。”
“去吧。”看萧凤阳神情凝重,云栖也没作他想。
离开了栖梧院,萧凤阳走得飞快,直到快到了书房才放缓了速度。
她怎么会说这个,找一个适合的人?萧凤阳心中恼火,却不知道烧自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她应该竭尽全力去解决眼前的事情,解决她想了十二年的事,怎么可能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怎么可以?!
对,她只要这么说,就能很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可为什么会到了这儿?
萧凤阳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仇恨占据了她的大脑,可也带来了滔天怒火,没能将糟糕的情绪缓解半分。
“你在想什么?”顾清治的声音从书房那头传来,他先前便在书房中看书,这是他时常做的事,听到了脚步声这才出来,却将萧凤阳的神情动作全数看尽。
萧凤阳顿了顿,纷乱的思绪却是终于平稳了一点。
她抬头看着顾清治,想了想道:“我想事情再大一些,吏部还不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