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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 安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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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三人一同回了客栈,刘承要来纸笔,在房中坐下写信。
陆忘机支着下巴看坐在对面忙活的那两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我们三个人要挤一起吗?”
正研墨的尹春秋抬眸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地道:“我比较想把你丢出去。”
陆忘机一愣,被噎得无话可说,脸色十分古怪,良久才可怜巴巴地道:“师兄,你把我丢出去,我可真要睡街上了。你的师弟可要成流落街头没人要的野孩子了。”镇中早就人满为患,不睡街上还能睡哪里。
尹春秋挑眉望他,小师弟年纪尚轻,那张清秀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带着少年特有的柔和,此时双眉微蹙,眸中略带忧伤,看去极是惹人怜爱。把他那让人心软的神情看进眼里,尹春秋却不为所动,淡淡道:“少同我来这套,心儿来还管用,你不行。她现在撒娇耍泼都是跟你学的,这账我还没找你算。”
陆忘机这下真噎着了,爬上床去倒头便睡。
刘承听他们两人言语,笑了一声,心道这俩师兄弟感情真是好,手上的笔不停落下提起。尹春秋在旁边看了眼,见他一个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就与他的人一般沉稳内敛。
信上所写的是今日遇到傀儡之事,又道今日自己留在镇中,不回军营。待刘承搁好笔,便以指为哨,一声清亮哨音唤来一只信鸽。
刘承伸出手去,那只信鸽便落在他手上。他抚摸了几下,才将信件往脚上一绑,走到窗边将鸽子放飞。
这一晚发生那么多事,尹春秋早已被折腾得眼皮打架。那边陆忘机在床上一动不动,刘承朝床上瞟一眼,放轻了声音道:“先生,该睡了。”
尹春秋亦是轻声道:“我让人再拿套被褥来。”
刘承摇摇头,笑颜依旧:“先生,我不是跟着你来睡觉的。”而后熄了大灯,擎着烛火带着他走到床边小声道:“安寝。”
他的声音温和,说的话也充满浓浓暖意,一切就像昨夜一般。
“安寝。”尹春秋看见他的脸庞就在烛火后头,一双汪了水的眼被照的亮亮的。
听尹春秋回了自己一声,他便吹灭了烛火。尹春秋眼中的那张脸一下子就被一片夜色取代,只能借着月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尹春秋刚躺下,就见他轻轻从窗那里跃了出去。
他定然是出去守着这里了。
有那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将军守着,谁都该睡安稳了。
陆忘机缩在床铺最里面睡得安分,给他空出了一大片地,他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明明已有倦意,他却过了好久也没睡过去。
而在房外,刘承一个人坐在房顶,腰间佩刀被他拔了出来放在腿上。他慢悠悠地擦拭着那泛了冷光的刀身,擦得满意了,便抬手举起刀,挡住了朝自己落来月光。
正细细欣赏着这把清亮的刀,听见几声轻响,他警觉地转过头,却是见到尹春秋手中拿了什么朝自己走来。
“先生?”
尹春秋挨着他坐下,抖开手中那物,给他披上身:“夜里凉。”
那是一件披风,领子那处还用上了厚实绵软的皮毛,刚刚一披到身上,刘承颈间便感受到了软毛上传来的阵阵温热。
尹春秋还记得初见时他被一场大雨淋得病了好几天,按理来说他那么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也不至于病得那么厉害。那时尹春秋摸他脉门,才知这人旧疾一堆,极易受凉。
这西南山间入了秋,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仍是有些冷,山风一过,更是令人寒得发抖,这处还是在江边,风的威力更甚。刘承虽是穿了一身轻甲护体,但就这么在外面吹风,还是不妥。
“先生真是体贴入微。”刘承轻笑,收起了刀,拢了拢身上披风,耳边静得只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哪像将军这般,对谁都一样的好。”
刘承的笑凝固了片刻,一双眼睛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尹春秋却躲开了他的视线,向远处眺去。
那轮月悬挂空中,银辉倾泻,圆圆满满。夜深了,镇上早已寂静,江畔的点点明光渐渐熄灭,灯火阑珊。
“先生不回去?”见尹春秋未动,刘承不由开口发问。
“那小子睡相不好,明早我该被他踢到地上了。”
陆忘机若是听见这话,恐怕要被气得吐血。就算硬要找借口,也不带这样信口开河随意诬蔑人的!
刘承不由笑出声来,道:“不过,这外面终究是不舒坦。先生莫非要在这里睡?”
良久未得到回应,刘承又轻唤一声:“先生?”
尹春秋没有再出声,他刚偏头朝旁边看去,便觉身上一重,见是尹春秋向自己这处倒过来。
白鹤归林,玉山将倾。
只见尹春秋双眼阖起,长睫微颤,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划过他的脸颊,他一动不动,静得如同天上落下来的那抹月辉。
睡着了?
刘承搂住他快要倒下去的身子,拉开身上披风把人裹进去,肩上便靠了那人的脑袋。
一夜无事。
明月渐沉,东方天边微微透出红光。小镇的各条街道又将慢慢热闹起来。
尹春秋再睁眼时,对上的是刘承那双清亮的眼眸。
自己身上一阵温热,却是因那件披风在夜里遮了山间寒风。
“先生醒了?”
尹春秋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迎着朝阳的温暖笑颜。
自己居然就这样靠着他睡了一夜?
“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什么。
“先生,我们进屋吧。”刘承笑笑,理了理他额前散乱的发,“陆先生方才叫了你好几声。”
两人这才下了房顶,从窗口跳进房中。
“啧。”陆忘机看着跳进来的这两个人,“大门不走,从窗户跳出去又跳回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惊觉自己睡在中央,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连忙朝旁边看去,却不见师兄的影子。这可把他吓到了,生怕师兄是被人捉了去。喊了一声才听见房顶的刘承说师兄在他那儿。
待三人梳洗整理一番,尹春秋知刘承昨夜一夜未眠,让他去休息片刻,直到快到中午才将他叫起。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尹春秋开门一看,却是许林来了。
黑衣旅已经分了人马到镇中,防范毒神宗再次对镇中武林人士下手。今早整顿出发,此时刚刚赶到不久,就遇上了事。
莫家庄的二公子昨晚便不见了,莫家还道他是去镇上玩乐,不料他整夜未归。方才回到客栈中,却一句话也不说,不断出手伤人。
而他还换下了原来的那身白衣,所穿的,又是与药王谷之人常用衣着有相似之处的鹤纹玄衣。
莫家众人不敢伤了这二公子,待黑衣旅过去才用铁链将他捆住制服。
许林刚把这事说了,四人便去了莫家入住的客栈中。
进门便见柳静水和江浮玉坐在大堂正中,神色微沉。周围座上,坐的是莫家众人。
莫二公子被铁链捆在堂中立柱上,垂着头,没有挣扎。尹春秋过去一探鼻息,发现莫二公子与之前两只傀儡一般,已经不再呼吸。
尹春秋看向刘承,摇了摇头。
再一细看,莫二公子身上的鹤纹玄衣,竟是与尹春秋、陆忘机两人的一模一样。
昨日那两人,不过是玄色衣物上有仙鹤图样罢了,只是远看有几分相似。而这莫二公子身上的,却连衣服样式、纹饰位置都一样。
刘承朝柳静水问道:“莫二公子可是与昨日所见的傀儡一般?”
柳静水点头。
旁边的江浮玉道:“我们到时,莫二公子在堂中持剑伤人,双目赤红,旁人如何言语他都不曾理会。偶尔有人不小心用利器伤到他,他也未变过脸色,似是毫无知觉一般。”
柳静水点头道:“方才我与莫家主和莫夫人相谈,得知莫二公子从来不会穿这样的衣服,昨日也是一身白衣。这衣服定然是将二公子掳去之人特意换上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昨日画舫上、镇中,还有今日客栈中,这三人都是鹤纹玄衣。而药王谷之人,素来喜欢穿这样的衣物,我不得不怀疑,毒神宗与这是在警告,还是在威胁。”
话音方落,莫二公子发出几声呻吟,众人的眼光便被莫二公子吸引过去。只见被绑在柱上的莫二
公子缓缓睁开眼,众人察觉,连忙戒备。
莫二公子却开口说话:“爹……娘……”
众人均是一愣,随即莫夫人惊喜上前,扶着他肩膀道:“儿子,儿子你还好吧……”
莫二公子点点头,而后抽搐几下,又闭了眼。
莫家主见状,问道:“这……他还能唤爹娘,犬子这是不是还有救?犬子可还有救?”
江浮玉沉吟片刻,道:“既然二公子偶尔能清醒,或许还可一试。”
尹春秋却道:“已死,无救。”
莫家庄众人惊诧,纷纷看向他。
尹春秋道:“毒神宗炼制傀儡之术,一经炼成,活人便已经死去,你们所见的,只是被毒神宗所控制的一具尸体罢了。”
“可……我儿刚才还同我们说话。”莫夫人急道。
尹春秋又道:“你确定是二公子与你们说话,而不是别人在操控他的尸体?毒神宗便是想如此,让你们不忍心毁了这只傀儡,到时候又能继续伤人。令郎已死,节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