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肩膀靠一靠》响萍

1、第1章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

　　云飞公司的加工车间里，颜颜一身工作服，正站在一台加工中心前，低头审视工人新加工出来的产品。

　　她一头俏丽的短发，五官端正，鼻子和眼睛尤为显眼。眼睛大而亮，鼻子秀气高挺。虽然工作服不够贴身，但她胸前的位置，隐约可见内里的波涛汹涌。

　　工人指着其中的凹槽对颜颜说道：“颜工，这里的尺寸在公差下限，您看可行吗？”

　　颜颜伸手：“拿卡尺来，我量量看。”

　　她用卡尺卡在两边凹槽处，认真量了下，点点头：“可以。”

　　车间那头匆匆走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女人，她急乎乎的跑到颜颜跟前：“颜颜，你怎么不接电话？快点儿吧，你妈出事了。”

　　“什么？”颜颜一皱眉，从兜里抓出手机，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因为车间声音嘈杂，完全听不到。

　　邱云声音急促：“我帮你跟范部长请假了，你快去派出所吧，你妈出事了。”

　　“我妈在派出所？”本来还稳如泰山的颜颜立马不淡定了。她把产品往工人手里一塞，“记得调整好尺寸再加工。”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颜颜十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不知道是不是真如算命先生说的，母亲克夫，反正是颜颜先后有过两个继父，都是生病过世了。

　　第二个继父死的那年，颜颜23岁。刚刚大学毕业。

　　连着死了三任丈夫，母亲终于是消停了，一门心思跟女儿过。

　　颜颜毕业后就一直在云飞公司的技术部工作，到现在整八个年头了，薪水不说多，但在这个小城市里也还过得去，母女俩花着足够了。

　　母亲平常没什么事儿，就是一早一晚的出去跳跳舞，白天嘛，偶尔跟几个老姐妹打打麻将唠唠磕，街里街坊有个大事小情的，间或搭把手，帮张家哄个孩子李家看个摊子的，在小区里人缘挺不错。

　　颜颜想不出母亲能出什么事儿，平常连跟人吵架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怎么就惊动警察了？
　　脑子里翻江过海的，颜颜一路胡思乱想，骑着电动车赶到了街道派出所。

　　推开派出所的大门，颜颜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有张叔、李婶、秦姨、孙伯等等，他们正在吵吵嚷嚷的，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赫然是自己的母亲。

　　颜颜脑子里一紧，她拨开人群往里挤，想赶紧问问母亲，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第六感告诉颜颜，这一定不是件小事。

　　李婶看到颜颜来了，忙一把抓住了她：“颜颜啊，你可来了，你说说看，我家的钱怎么办？我这可是因为相信你妈，我老头子还被我蒙在鼓里呢。十万哪，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得给我们想办法。”

　　其他几个老人看到颜颜，都象是看到了救星，纷纷过来拉扯她：“颜颜啊，你得替我们做主，这钱都是我们的养老钱，你得替你妈还我们哪。”

　　“叔叔、大妈，请稍安勿躁，先让我整明白情况。”颜颜好容易挤到老妈跟前，声音急切的问，“妈，怎么回事？”

　　母亲看到颜颜，一脸愧疚的表情，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

　　颜颜急了，大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冷不丁吓了母亲一跳，她捂着胸口就落了泪，语无伦次的解释：“他，他对我好，我，我就信了。他说他是大公司老总，要给老人造福利。只要给他一万，一个月后就翻十倍。我，我抱着试试的态度，给了他一万，接着一个月后他给了我十万。他让我接着投进去，我就，我就信了。为了多赚钱，就，就借了街坊邻居的钱......”

　　颜颜的心瞬时沉到了谷底。

　　这种类似于传销的骗局，专门骗老人，可不管专家告诫多少遍，始终会有爱贪便宜的老人上当。

　　颜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那，你借了多少钱？”

　　自己家除了那套房子，没有多少积蓄，顶天不超十万块，如果只损失这些钱，颜颜也就认了，可来了那么多大叔、大婶，颜颜心里没底。

　　母亲整个脸象苦瓜一样，吞吞吐吐的说了个数字。

　　颜颜简直快疯了。

　　“多少？妈，你说多少？208万？”
　　妈妈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钱？
　　这又不是两千两万。

　　李婶忙把自己手里的借条举起来亮了亮：“颜颜，我们可是有借条，作不得假的。”
　　其他几个大爷大妈也亮出了借条，但也仅是一亮，又都赶紧揣回了兜里。
　　要知道，这借条要是没了，这钱可就没地要了。

　　颜颜踉跄了几下，几欲晕倒。
　　她稳了稳心神，转而去问派出所的警察：“麻烦问问，骗子抓到了吗？”
　　“抓到了。”小警察面无表情的答道。
　　颜颜心下一喜：“那.....”
　　“抓到时骗子身无分文。目前没有办法解决你母亲的赔偿问题。”

　　颜颜手抓着扶椅把手，差点儿晕倒。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骗子把钱花光了，你找谁补偿这208万？
　　街坊邻居都有借条，她能怎么办？
　　这是实打实的债务，避无可避。

　　颜颜努力稳了稳心神。
　　回头对着大叔大婶们，语气坚定的说道：“大叔大婶们，你们放心，只要是我妈借的钱，我颜颜一定认。我这就回家卖房子，先用卖房子的钱还掉大家一部分的钱，余下的，请容我慢慢还，好吗？”

　　母亲扯了扯女儿的衣角：“房子，房子，已经被我卖了，我们，我们现在算是租客。”

　　“租客？”颜颜眼睛睁大，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向和颜悦色的母亲，竟然背着自己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那钱呢？钱呢？”

　　音调一声比一声高。

　　母亲肩膀瑟缩了下：“也，也投进去了。”

　　颜颜眼睛闭了闭，好半天才睁开。
　　人生从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么无助和悲愤。
　　当初被沙扬强压在身下时的恐惧也远不及现在。
　　前一天，颜颜还觉得生活美好，一切如常，可今天，却一切都没有了。

　　没有了家，没有了钱，还背上了二百多万的债务。
　　二百多万哪，凭着她那份死工资，到死也还不清。

　　颜颜咬牙切齿，生气无比的对母亲低语：“妈，你为什么只卖房子呢？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卖了，让我不至于以后生不如死。”

　　声音太狠太无情。

　　母亲眼神慌乱的看了女儿一眼，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怨我，都怨我，我该死啊，我该死。”

　　颜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妈，不是你该死，是我该死。”
　　该死的生在这样一个家里。
　　不是颠沛流离的搬家，便是突如其来的债务如山般倾轧下来。

　　母亲每结一次婚，颜颜都要跟着她换个住所，换个家。
　　现在好容易不用换了，却又来了这么一出。
　　对颜颜来说，这不次于灭顶之灾。

　　大叔大妈一看这个架式，都着了急。
　　谁脑子也不笨。
　　这颜家连房子都没有，唯一有还债能力的就是眼前这个颜姑娘了。
　　不抓着她，自家的钱也打水漂了。

　　他们争着涌到颜颜跟前，抓着她的胳膊摇晃。
　　“姑娘，你得先还我们的钱。”
　　“先还我们家的。”
　　“不对，先还我们家的。”

　　大家争先恐后的，好象慢一步或者远一点儿距离，这钱就消失了一样。

　　颜颜被大家拉扯得东摇西晃。
　　她象个傻子一样被大家围在中心。
　　她很无助。

　　街坊邻居的要求过分吗？
　　完全不过分，能把钱借给母亲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借不还，那就跟骗子没什么两样。
　　她得还，可她得有什么还才行啊。

　　拉扯得太激烈，颜颜工作服的扣子都被拉掉了。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颜颜心里一惊，茫然四顾，不见了母亲的身影。

　　她忽然声音惊恐的喊了声“妈”，扒开人群就往外冲。

　　派出所楼下的空地上，母亲一身血的卧在了花坛里的泥地上。

　　颜颜大哭，双手颤抖的拨打了120。
　　“120吗？这里有人摔，摔倒了。”

　　救护车呼啸而至。

　　一身狼狈的颜颜跟随救护车去了医院。

　　留下一众人等在派出所门口唏嘘不已。
　　现在这骗子，不是骗财，而是骗命啊。

　　人群里，有个瘦高的男人，目光锐利的盯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直到看不到车子踪影了才收回视线。

　　这时，派出所所长从里面跑了出来：“沙局，您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沙扬剑目一挑：“刚才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