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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青铜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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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会有包间服务生进出,起初并没有人太在意,直到离门座位最近的人发出了惊呼,大家在恍惚之中,看向出现在包间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高大身影。
水仙双眼微眯,包间霎时的安静,让她抬眼看了过去。
抬起头时,周围的声音又像潮水般翻滚而来,大约是包间里的人都反应了过来,只有她呆滞地坐在那儿,望着面前被严小均连拖带拽往她面前拉过来的人,在昏暗且又暧昧的霓虹下,那人的脸庞却格外的清晰。
就在三天前,她见到过这张脸庞。
但当时,她已经死了,只剩一缕游魂。
不知什么缘故,她的魂还漂浮在这世道上,没有散去。
她看到自己那格局不错,甚至称得上豪华的坟,很是困惑,以她家那样的条件,哪里还能给她挑如此豪华的坟地?
墓前,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她一力抗起了几年的那个家,为了他们,她拼尽了一生,这个时候,她已经谈不上是爱还是恨了。
亲人的悲伤,痛哭流涕竭斯底里,母亲甚至已经站立不住,被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她伸了手,却抚摸不到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她的亲人,对一个高大的男人十分恭敬感激地道了谢,她才隐约明白了,是这个人帮了她,帮了她的家人。
虚空中,她有些麻木地看着背影萧条的亲人,在葬礼完毕后互相搀扶着离开墓地,渐渐远去,一直到望不见,才收回了视线,转身飘往自己的墓。
靠近了,才看清墓碑前蹲着的人,那人伸着那略瘦且骨胳分明的手,用尽极致温柔抚摸着冰冷石碑上,她那张冷冰冰的照片。
她才恍惚过来。
是他。
怎会是他?
石碑前,蹲着这样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再回头看,宽广的墓园,只剩他一人,萧风簌簌,犹显凄凉。
她迟钝地想着,如果是这个男人,也说得通了,至少他有这个经济条件与能力。
但,为什么呢?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甚至距离上一次见面,已过去四年了,‘四年’只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可却漫长得耗尽了她的一生。
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她接受了男朋友……前任渣男的求婚之后,那么偶然的一次相遇,匆匆一面,两不再见。过后的四年里,她只在荧幕上,偶尔见到越发冷峻的他,侃侃而谈。
那样的一个天之骄子,是人人称颂的商界奇才,是坐拥百亿身家的才俊……
那是一个,她敢想却不敢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那么优秀出色,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天壤之分。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此时却红着双眼,抚摸着那张死物相片,一寸一寸,那么仔细,那般温柔,那么珍贵,仿佛抚摸着毕生所爱。
他毫无所察,身边还有一缕游魂,孤独地蹲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低诉衷肠。最后,垂下了头,双肩而轻微到剧烈地耸动着。
那么悲伤。
为何?
你如此悲伤,是为我吗?为我之死吗?
过往的一幕幕一闪而过,已经放下执念接受自己已死亡事实的水仙,艰难地一步步靠近,伸着半透明的手,想拍拍那微微颤动着的肩膀,想告诉他:你别难过了,我死了,但我解脱了。
可是,手却穿过了那看起来十分宽厚的肩膀,她的声音传不到他的耳里。
那一瞬间,她那么难过。
比自己死了,还要难过。
请你……别难过了!她双眼发酸,这么告诉他,恳求他。可是,他却听不见。
最后,她终究还是消失了。
然而,却复活了。
活在了这个时候。
是上苍的怜悯,还是……命运的安排?
震惊又惶惑下,她甚至没有办法去探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匆忙地赶回了这个城市,回到了这个,她只生活过两年的,家乡。
她当时想,她要回来,她必须回来!她想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么悲伤,为什么帮了她的家人,帮了她?
那在萧风中恸哭的背影,深深地烙在她的那千疮百孔的心口上,仿佛在那一瞬间,却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那一刻,她又不那么想就这样死去了……
直到记忆中的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的主人,被拉到她右边的空位坐下,水仙还沉浸在回忆里,那人的悲伤似乎隔着时空,隔着年代,传染给了她,这一刻,她甚至觉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扭头,用手背抵着鼻嘴处,压抑着那奔涌而出的情绪。
她看到他了。
不是那个满身悲伤恸哭的模样,而是时今意气风发看起来年轻了几岁的鲜活模样,没有悲伤,没有绝望,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吸了吸,真好,好像,一切都还来得急。
“来来,祁同学还你坐这儿,这儿可是整个大包厢的风水宝地!”低着头的水仙,闻得严小均明显带着惊喜的声音飘来,“……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太让人意外了!”
“是啊是啊……”
“老同学啊,你可是多年没出现了!”
不知不觉,这边已经围了不少同学,比水仙进来时,被围观得更彻底,更热情,可见来人有多受欢迎。
在进入包厢之前,祁凤那慌乱而忐忑的心情,还没有减去半分,这不像三十岁他的性格!
然而,比起自己莫名重生一事,他更着急想知道的是,她……还好吗?
他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今天,她没有出现,他当时准备好了一切,终于鼓起勇气要开始追求她了。
那年,他失望而归了。
还是一样的剧情,同一天,群里也还是一样提到了她可能会出现的话题。
可不一样的是,这一回,严小均和其她几名女同学发了她的照片在群里,她真的回到了这个小城!
他紧赶慢赶从深城赶了回来,可临到门口,他又害怕了起来。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可此刻,他真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了。
接到她的死讯后,他整日整日活在恐惧绝望以及懊悔之中,几乎要崩溃了。那种滋味他再也不愿尝试,也承受不起了。
拽着门把的手,因用过度,泛着白,青筋突起,清晰可见,紧了松,松了紧……
推门后,门里的灯光五彩炫耀,分明时暗时明,又加烟雾缭绕,视线甚至不清。可祁凤的视线,一下子就锁定在那处,那小小个子的身影,就在那儿,特别的鲜活,半侧着头,与身边的人聊着什么,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怯的笑,明艳动人。
那一瞬,他的眼发热,赤红了起来。
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