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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如何平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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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里人烟稀少,但找处干净的水源还是很容易的。
没多久三人就各自装满了水袋,季舒被褚临天使唤着给其换药包扎,许是上一次对方察觉到了他的用意,这一次竟然提前叮嘱他,若是再和上次那般疼就治他的罪。
无奈的腹诽,都这样了,要求还不少,手上的动作却是真的再没耍花招。
对方在他即将快要包扎完的时候,突然发问:“这草药是你找的?”
不是我找的,难不成是你在昏迷的时候去找来的?
没话找话!
季舒心里这么冷嗤着,但是面上还要装作恭敬:“当时情急,看着有点像就多摘了一些,好在没认错。”
“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对方打趣道。
“若是没用,您的性命是谁救的。”语气冰冷非常,隐约可听得出几分不满,包扎结束,他蓦地站起身走开了。
留下微微错愕之人坐在原地,眼神从诧异转为晦暗不明。
季舒走在路道边上,踩着软软的杂草而行,心中情绪五味陈杂。
虽然褚临天方才那句话的玩笑意味居多,但是却让自己不得不想到前世,这人不正是因为自己没用了才痛下杀手的吗?
难道在这人的眼中,人命就只有“有用”“没用”这两种定义?
自己随他征战四方,平定天下,为他几番出生入死,在鬼门关走了有无数回,最后竟只是因为用不上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的吗?
他将愤怒的背影留给了褚临天。
这人还尚不知自己是否哪里说得不妥惹着对方了,但是身在皇室的高傲令其无法开口去问,遂沉下了一张脸不再言语。
待他将衣服穿好,准备上马启程时,远处却传来了车马的声响。
前进的速度很快,动静很大,阵仗不小。
他们三人立即进入警戒状态,怕来者不善。
那么一小会儿过的犹如几个时辰般漫长,甚至想了诸多顾虑,比如如何应付,如何逃脱,对方是之前那批人追来了,还是另外的人马?
最终结果是哪种都不是,只是普通的商队而已,害的他们虚惊一场。
于飞看着远处过来的车马,还扬一面商队的旗帜,朝季舒道:“公子,不如我们去问问路,看看还要多久才能找到村落吧?”
“也好。”他走向路道中间,朝已经快要到眼前的商队招手。
来人见状车速放慢了很多,待抵达之际有人从车辕上下来了,牵着马绳车夫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拦马车?”
季舒瞥了一眼那商队旗帜,见上面一个“张”字,拱手道:“叨扰诸位了,在下拦车只是想要问一问,这里离下一个村落还有多远的路程,天色有些不早了,野外又多有野兽出没,我等只是想要早些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歇息,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话毕,不等车夫再答,车内的主人倒是接了话,声音偏为年迈。
“若是几位不嫌弃,就与我这商队一道走吧,这里没有村落,最近的镇子也要快行上一日,人多好照应安全些。”
“如此晚辈就叨扰了,感激不尽。”
他道完谢就叫上了另外二人,褚临天因为肩上有伤,顺理成章的搭了商队的马车。
季舒便如愿所偿的骑上了马,不用再屈居人怀。
这算是他们走运,不然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头,才能找到有人的地方。搭上了商队的车马,他们的脚程就快了许多,伤患也得以好好休养,避免了骑马的颠簸撕扯伤口。
入夜。
荒野之地的温差是颇大的,褚临天自然是在车内过夜,而他却选择了在车外休息,比起与前者同一个车厢,他倒是觉得野地里会睡的更舒服些。
于飞裹紧了商队给的毯子,觉得此刻相比较之前真是幸福极了。
“公子,您还是去车上吧,夜里凉,可别冻着了。”他是下人,粗糙惯了不打紧,他家公子放着好好的马车不睡睡荒地,不知怎么想的。
季舒同样也是裹的严实,与他一道靠在车轮子上休息,回道:“这里挺好,还能赏赏月,风也是沁人心脾的很。”
于飞闻言抬头去看,却发现今夜的月亮被云给遮挡的严丝合缝,压根连点光都透不出来的样子,一脸郁闷:“公子,今晚好像没月亮。”
身后的车内似乎有人在笑。
季舒蹙了蹙眉,瞥对方一眼,语气颇冲:“那可有风?”
“……有。”于飞傻愣愣的回答,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有风!有风!好大的风,公子一定能吹个够!”
“……”
车内似乎又有人轻笑一声。
这一夜过得相当安稳,第二天一早商队分了些口粮给他们,也有几顿没有吃饱了,三人的胃都空的很,倒是吃了不少。
商队的老板也正式和他们见了面,这位身形微微发福之人姓张,名全,是洛阳人士,常年在外经商,这一次就是刚从塞外回来。
“张老板,看来我们很有缘,林某也是要去洛阳寻亲,可能要再多叨扰张老板几日了。”褚临天对外化名为林天,掩饰身份。
“不必客气,在外相遇便是缘分,我倒是很开心能帮助到几位。”
张老板毕竟是从商多年之人,对他们三人自然多少是看得出不简单的,但是既然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多事去问,这便是生意人的精明之处。
之后客套了两句对方便被叫走去忙了,临走前命人腾出了一辆马车给他们。
季舒本意还是骑马,但是奈何有人强逼,不得不与那人同乘。
车内。
两人对立而坐,气氛不算融洽,他们之间本就各怀心思,此时挤在这小马车里更是尴尬的很,真不知对方非要自己上来要作何。
几番思索,他决定开口打破僵局,缓解一下这令人难受的氛围:“殿下去洛阳是有了如何回去的打算?”
对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几日就先叫我林兄吧,以免惹人耳目,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他应下。
褚临天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四下,见无其他人便放心说道:“洛阳那边我的侍卫应当还在,遇袭之前我就已经放出了信鸽,通知他在原地等候,不久我便前去与他会合,再回一起金陵。”
“太……林兄未雨绸缪,季舒佩服。”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人对那场深夜行刺是早有防备的。
“此次还需多多感谢季二公子才是,你可是功不可没呐!”褚临天朝他笑的有些意味不明,马车因为路面颠簸,晃来晃去。
“不敢当,草民也只是做了应当做的,不过如若林兄真心想要感谢,草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褚临天,道:“不当。”
“……”
季舒有些愕然,随即莞尔一笑,也不管对方方才已经拒绝,直言道,“草民只想回到金陵后可安稳度日,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此一生。”
“季二公子倒是潇洒。”褚临天眯眼看他,眸子里似乎涌起一股愠意,话语却说的平静。
季舒抱拳,道:“多谢林兄成全!”
“我说过要成全你了?”
对方微微靠近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眸如同剑刃般冰冷,且令人捉摸不透。
看着对方那一双浓如墨汁晕染开来的眸子,与生俱来的让人有一种无形压迫感,若是胆子稍小一些,都会被吓得头皮发麻。
季舒却是大胆对视,面不改色,这点胆量他还是有的。
片刻,他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林兄没说?”
“没说。”
褚临天对于他的问话,驳回的十分的不留情面。
后者被他回绝的已经无话可说,暗道和这种人聊天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季舒此刻很怀疑自己前世是如何和这种人志同道合的!
他微微无语的样子落在对方的眼中,褚临天倒是平息了怒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二公子为何这般不想入仕途,莫非是别有志向?”
季舒不咸不淡:“您说笑了,草民并无什么志向,只是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即可。”
“如何算是平淡一生?”褚临天咄咄逼问。
他一本正经,答:“如花美眷在侧,膝下儿孙环绕,父母高堂安康,家中诸事顺利。”
对方听完冷嗤一笑,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个傻子:“你若是生在赵钱孙李家,倒是还有可能,但是生在季家,劝你还是早早打消这个念头。”
“草民觉得,不是这样。”他看向褚临天,对方近似嘲笑的笑容格外扎眼,“您若是肯成全,草民定当能如愿。”
他不能够平淡一生的最大阻碍,莫过于眼前之人。
今日既然提出来了,那就放上台面好好说道说道,也好借此机会问一问,自己哪里合他意!
“季某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受您的青睐,草民不过是个一介粗衣百姓,无任何才能傍身,实在是当不起您的厚爱,望您成全。”
褚临天任由他说完心中所想,面色再次阴沉下去,这一次似是真的怒了:“你就当真如此不愿替本太子效力?是觉得本太子不配做个明主?配不上你的辅佐?”
对上他怒瞪的目光,季舒忙放低姿态。
“太子息怒,草民并无这个意思。”
褚临天怒不可遏盯了他良久,怒火委实难以熄灭,再多看这人一眼都觉得厌烦,面色阴冷的冷嗤一声拂袖下了车。
留下车内之人把持着低头危坐的样子,久久未动。
他心里想,这一次怕是将人给彻底得罪了。
这人应当不会再纠缠不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