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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这日是小宝出走的第三天,何谓焦头烂额,看眼下的秀秀便知一二。

      秀秀将堂木拍得砰砰直响,堂外侯着的一群莺莺燕燕终于压低了啜泣声。她深吸口气,盯着不是冤家不聚首的老鸨,问:“风四娘,案发之时你在何处,所做何事?”

      风四娘眼睛别扭地四处游荡,咳嗽几声,好容易挤出话来:“回大人,这当时我和几个姐妹儿正抱作一团嚎啕大哭呢!你说这老天爷怎么就偏跟我过不去!我一生下来家里嫌我是个赔钱货就把我送给人家,好不容易养父母对我好点吧,一下又被水淹死了,我为了替两位老人家张罗棺木,十三岁啊就被卖身入妓院,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以为再过个三年五载就能洗手不干了,谁知又来个全县禁娼,搞得我是鸡毛鸭血……”

      “风四娘——你再不回答本府的问话,休怪本府用刑。”秀秀紧紧皱著眉,看着捶胸顿足、口水乱飞的风四娘。“是是是……大人‘铁面无私’我又不是没见识过!”风四娘抹了把眼泪,扁着嘴道:“咳,昨天半夜我和几个姐妹正在二楼的厅里诉苦呢,忽然听到我房里传来叫声,我们几个冲进去,就看见春生满手是血……”风四娘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道:“我、我们顺着血迹找到床底,就,就看到小红的尸,尸体了……”

      秀秀和身旁的刘师爷换了个眼神,又问了风四娘提到的几个妓女,均是一般答案。“风四娘,你好好想想,你听到的叫声是妓女苏小红的,还是伙计严春生的?”“呃,这个……好像是严春生,对,我肯定!”“好,带疑凶严春生。”

      衙差按刘师爷的吩咐把严春生押上大堂,风四娘立刻叫骂着扑上去重重踢打:“混帐东西,龟儿子你,兔崽子,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就不知心呐!看你一副肥头猪脑的老实相,你居然是个禽兽不如的杀人凶手啊!小红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我打死你这龟儿子!我不打死你……”

      “哎——”秀秀正要喝止,刘非却猛一摆手,一面冲围拢上去的官差摇头。严春生被风四娘和一干姐妹骂得抱头鼠窜,嘴里却一个劲地喊着冤枉:“冤枉啊,老板娘!小红真不是我杀的,我进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是我杀的!”

      “呸,那你进我屋子干什么!别说你想吃老娘豆腐!”风四娘狠狠啐了一口,严春生却眼泪哗哗地哭诉道:”那是因为,因为我知道老板娘你把私房钱藏在床底了……”“哦,你……”风四娘指着严春生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愣是骂不出个整句子,严春生使劲掴起自己的嘴巴子,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我不是人,我该死!但小红不是我杀的呀!你不要让我死啊老板娘,你救救我啊老板娘!”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得你们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秀秀哼了哼,兀自一拍桌案,“这案情已经很清楚了,欢喜楼的龟奴严春生潜入老鸨风四娘的房间,想偷光家底远走高飞,不料被妓女小红撞破,严春生随即杀人灭口。来人啊,把严春生给我——”“大人!”刘非诧异地看着秀秀,努力压低了声音,提点道:“大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他的眼神掠过一旁的县令张协,意味深长。

      秀秀心一惊,不知刚才的冲动是否被张协瞧在眼里,掩饰地咳嗽几声,她提高嗓门改口道:“来人,把严春生押进大牢严加看管,退堂!”

      “哼,俗话怎么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下三滥的地方净出下三滥的人!”进了内院,迈着官步的秀秀终于歇了口气,这便扶着脑袋抱怨起来。“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严春生要真是杀人凶手,又何必喊那一嗓子打草惊蛇呢?”刘非踏上几级台阶,在一株柏树前停下,用扇子一下一下轻触着翠绿的枝叶。秀秀不以为然地在石凳上坐下,大口喝茶,“那有什么奇怪的,他做贼心虚,冷不丁被人撞见自然吓得要命,下手时没个轻重,出人命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哎哟师爷,世上的犯人要都有你那份精明,那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活不活了?”秀秀摆了摆手,细瞧刘非一眼,又摇起头来:“哎,我说你休息那么久,怎么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有吗?”刘非诧异地摸了摸脑门,秀秀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上回说要教你包家拳,我这人说到做到的,从现在开始你得就是我的不记名弟子了。”

      “唉,等等……”刘非瞧着秀秀的笑容本能地后退几步,“我有点糊涂了,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身上了?”“你看,身体不好,头脑也跟着不灵光了,所以我说你一定要练拳!”

      言多必失,秀秀赶紧身体力行,直接把刘非拽到院当心的空地上。“两脚分开要与肩齐宽,上体正直,收腹挺胸,提拳……对就是这样。”秀秀兴致勃勃地帮刘非摆好姿势,驻足看了一会,一本正经道:“你可别看这小小的马步,如果要一动不动的站上两三个时辰,没有几年功夫也是做不到的!”

      “两……两、三个时辰?”刘非抬起头见鬼一般盯著秀秀,“你不是也想让我……”刘非忽然住了口,盯着秀秀的背影瞧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你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笑?”秀秀惊讶地回头,很快又掩住嘴巴,尴尬地挑眉毛。“哼!”刘非指着秀秀咬牙切齿:“你的肩膀,未免抖得太厉害!”“哈,哈哈哈……”反正已被人戳破,秀秀索性放开了大笑起来,“师爷……你那不是扎马步,是盘腿老头晒太阳,哈哈,哈哈哈……”她捶胸顿足笑脸生动,眼睛弯成两瓣月牙儿,瞧起来极为好看,“真是……憋闷太久了!”她忽然长长一叹。

      刘非一怔,侧头一看,秀秀眼下还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近来太过劳神劳力。罢了,好男不跟女斗么……刘非撇开脸,不做反驳。“文大人……”魁梧的人影健步如飞赶到近前,刘非慌忙放下扎在腰间的衣摆,打开扇子胡乱甩着。“呃,文大人,刘师爷,你们这是……”“张大人啊,”听到熟悉的广东腔,秀秀瞧了刘非一眼,微笑道:“我和刘师爷正在切磋功夫。”

      县官张协眼中精光一闪,“巡按大人文武双全的美名下官是早有耳闻呐,不知道下官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文大人切磋切磋呢?”刘非闻言暗暗讶异,察言观色,总觉这位大人今日有些古怪。

      秀秀却没在意,一口应承下来。于是,两位规规矩矩,文质彬彬的朝廷命官,转眼便在不大的空间里辗转腾挪,拳脚相较。劲风阵阵,刘非虽然选了个安全的位置,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又不知过了几招,秀秀忽然一摆手,“哎,说好了点到为止,你怎么这么较劲啊?”她莫名其妙地瞧着张协,张协却朗声一笑,像江湖好汉一般施了抱拳礼,“呵,实不相瞒,这一交手张某才发现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于是起了讨教的心思,刚才有不敬的地方还请文大人多多见谅!”

      唔,这倒是。秀秀一笑释然,“哪里,张大人太客气了!话说回来,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啊?”“哦,我的外家是开镖局的,所以从小就习武强身。”“难怪!”秀秀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方才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吗?”

      “哦,下官刚刚收到一个消息,特来禀报文大人。”“什么消息啊?”秀秀不由奇道。“欢喜楼的伙计严春生已经画押认罪了!”

      那小子昨天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是冤枉的,今天怎么就招供了呢?刘非心生疑惑,面上不露痕迹,依旧是笑容可掬地随二位大人步入前厅。秀秀刚刚坐下,气还没来得及喘,就听门外鼓声阵阵,咚咚咚咚敲得好不热闹。“咦,有人击鼓鸣冤?”她的正义感一下上来了。“张大人!哟,文大人和师爷也在啊,这个……”步履匆匆的赵师爷猛地一顿,八字眉不自在地促了促,“禀告二位大人,田水巷欢喜楼的风四娘和一干妓女在外面击鼓鸣冤。”

      “她?”秀秀意兴阑珊地咂咂嘴,“这老鸨又搞出什么明堂?”

      “呃……”赵师爷瞟了张协一眼,略略迟疑,冲秀秀赔笑道:“她说要给欢喜楼的伙计严春生伸冤。”

      “岂有此理!那龟奴明明杀了人,冤什么冤?!”秀秀拍案而起,“张大人,立刻升堂!”

      “是!”张协立刻起身答应,正要迈步向前,脸色却一下变得极难看。后边的刘非眼光一闪,失声叫道:“张大人,你受伤了?!”张协今天穿了一身皂黑的衣裳,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腰间那一块慢慢晕开的深色。“怎么啦?”走出大几步的秀秀猛地停住,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这是一种极高明的金疮药,对刀伤的愈合有奇效。“张大人,你怎么会受伤呢?!”她箭步冲上,神色震怒,“谁这么大胆敢行刺朝廷命官?!”

      “不不不,文大人有心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已经没事了!老百姓都到了,咱们请赶快升堂吧!”张协急忙按住腰间的伤口,吃力地挤出笑。“嗨,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升堂论案呢?”秀秀焦急地嚷着,一面帮张协点穴止血。“多谢……我真的撑得住。”“你不要再说了。”秀秀瞧张协固执己见,只能亮出上司的威严,斩钉截铁道:“欢喜楼这个案子由本府一个人处理,你什么也不用操心。刘师爷你懂医术,送张大人回去休息,看看伤口怎么样了。”她交代完了,忽然浓眉一耸,大眼睛里像要迸出火来:“那个风四娘真是可恶!伤风败俗,厚颜无耻,公然藐视本府的禁娼令,这一次居然敢来公堂捣乱,本府正好要收拾她!”

      “本案由八府巡按文必正文大人审理——”公堂上,赵师爷两开嗓门,吆喝道。秀秀跟着一扣惊堂木,“堂下人报上姓名!”“……民妇,风四娘叩见巡按大人。”风四娘正暗暗咒骂呢,听到本尊语气不善,也只能无奈地垂首道。“风四娘,你为何击鼓?”秀秀捏着惊堂木,睥睨对方。“回大人,是因为民妇开的欢喜……酒楼死了一个丫头,办案的捕头只问了几句话就把一个伙计抓走,硬说是杀人凶手!”

      “呵,说得可好听啊?”怒气一下窜起,秀秀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丫头?伙计?哼,根本就是妓女龟奴!”“妓女也好,龟奴也罢,大人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不是来和你争论这死者和严春生是干什么的。”风四娘被秀秀刺中伤处,昂起脸,祭出二十年风尘练就的老辣劲气,“我是来伸冤的。”

      “哼,伸冤?本府怎么记得昨天正是你风四娘大呼小叫地骂那严春生人面兽心、杀人不眨眼呢?”

      风四娘窒了一窒,大眼皮翻了几翻,挣扎片刻终于压下怨尤,咬牙道:“他是打算偷民妇的私房钱,可绝对没有杀人!楼里出了人命,民妇和姐妹们都吓得不轻,这才错把他当作凶手了,望大人明察!”

      秀秀揶揄地笑了:“你说严春生不是杀人凶手,又有什么证据?”

      风四娘也卯足力气,下决心和秀秀较劲了,“那民妇斗胆问一句,这县衙的捕头又有什么证明他是杀了人呢?”

      秀秀白了她一眼,冲赵师爷命道:“传县衙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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