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走廊》hifumi

13、犯人

　　坂本英宏盘起手站在幕布后面，默默看着清水弥己在台上的表演。清水金色的长发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好似头顶公主的华冠，高挑的身材包裹在鲸鱼骨撑起的裙子里，倒真有一些皇家出身的味道。平时高傲的清水弥己一走到舞台上就完全沉浸在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之中，眼神流转之间没有了平日的刻薄和傲慢，隐隐透出令人怜爱的可爱感觉。
　　这一幕结束，灯光渐渐变暗，台下响起轰鸣的掌声。坂本英宏几乎能想象到那群热血沸腾的观众两眼含泪、为清水叫好的激动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社长。”
　　清水扯着裙子走到坂本跟前，被化妆师精心修饰、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大一倍的眼睛水水地望了过来。
　　“你的表现一如既往，不过不失。”
　　坂本浅笑，一直紧蹙的浓眉稍稍舒展了一些。这是他给麾下社员的最高评价。
　　清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似乎并不满意。他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社员喊住了。
　　“清水前辈，麻烦您过来补一下妆。”
　　清水不耐烦地切了一声。
　　“下一幕，”清水伸手轻轻拍了拍坂本的脸，“我一定让你说出‘你真是太棒了’这句话。”
　　坂本英宏点点头。
　　“我拭目以待。”

　　偌大的体育馆内正同时进行着两场小型比赛，篮球社社员和其他一些不参加社团但热爱这项运动的学生将两个场地包围得水泄不通，整个场子里“加油”、“防守”的欢呼声响作一片。唯川伸长脖子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深田典明高大的身影，不由有些担忧。
　　那个人不可能不在，他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场比赛……
　　唯川安慰自己，试图找出一个能够看到两场比赛的最佳位置。突然，他灵光一闪，将视线转移到了二楼。
　　由于是小型的友谊赛，二楼的观众席并没有开放，二楼的灯光也全部处于关闭状态。体育馆内的照明完全依赖一楼的灯光。唯川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二楼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人在。没有思考太多，唯川还是上了楼，在看到通往二楼的大门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的时候，他隐约察觉自己选对了道路。
　　二楼的光线并没有楼下往上看时那么糟糕。有了一楼充沛的灯光，观众席第一排的路并不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唯川接着光走到体育馆正中央的位置，毫不意外地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深田。”
　　深田典明似乎没有听到唯川的声音，依旧弯腰扶着栏杆，两眼紧紧盯着场下的比赛。
　　唯川走近了几步，又喊了一声。
　　“深田。”
　　“唯川？”深田总算回过神，并不清晰的光线下，他朝唯川做出一个模糊的笑容。“你怎么会来体育馆？是对我们的比赛感兴趣？”
　　唯川摇摇头，他低头看向一楼的比赛，斟酌着措辞。
　　“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在这个时候？”深田又笑起来，“如果我回答了，是不是就能批准我们的经费提案？”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唯川有点生气。
　　“我也没开玩笑。这件事对我们篮球社很重要。”
　　“深田，”唯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之后，他才慢慢开口，“为什么你不下场比赛？”
　　深田奇怪地看了过来——至少唯川是这么认为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唯川只能勉强看清深田的面部轮廓和高挺的鼻梁。
　　“这种小比赛也要劳驾我这个社长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们社团了。”
　　“是吗？”唯川问，“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也只是旁观……”
　　“哪次？”深田的声音里依然透着笑意，“见到牧那次是吗？只是练习赛而已。”
　　“这样吗……”终于进展到重点，唯川觉得自己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那上个学期的所有比赛又如何？”
　　深田的声音似乎被黑暗吞没了。
　　“我听高知说，你上个学期一直缠着他问经费的事，换句话说，你几乎没参加过上个学期的任何比赛，对吧？”唯川有些激动起来，“如果我没猜错，这次的县大赛你也不在参赛名单之中，是不是？”
　　深田依然没有说话，唯川试图辨认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高高耸立的仿佛巨大罗马柱一般的黑色影子。
　　“为什么你这个篮球狂人不参加比赛？就算其他队员的表现多么值得信任，作为主力的自己参赛、保证取得优胜才是最正常的决策不是吗？”唯川吞了口口水，“是什么理由让你无法参赛？是受伤吗？”
　　吐完最后一个字，唯川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应。声音似乎都被吸入黑暗之中，许久许久，唯川才听到一声轻轻的笑声。
　　“你的观察力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深田笑道，“明明一点都不关心我们社团，竟然还能被你猜到我们社的最大机密。”
　　明显是在讽刺的话语让唯川皱起了眉头。
　　“相比之下，牧那家伙就完全不行了。我只是随口骗他说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我不出场，他们也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轻松夺冠，他就真的相信了。这么容易被骗，真是靠不住。”
　　“所以，为了铺平他成为社长后的道路，你才策划了这场闹剧？”
　　深田的头歪了一下。
　　“哪场闹剧？”
　　“重演斋藤事件的闹剧。”
　　唯川一字一顿。
　　“你觉得我是幕后黑手？证据在哪里？只因为我受伤了？”深田哈哈笑起来。
　　“确实，我并没有证据，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唯川抿起了嘴，感到一阵焦躁，“你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这家伙……”深田重新靠在栏杆上，“是被中泽那混账上多了还是怎样，竟然用‘感觉’这种娘娘腔的词……”
　　“你……！”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唯川一个箭步冲上去，愤愤地抓起了深田的领口，想要挥拳，却被个子高出一个头的深田轻松地反手挡了下来。
　　“被说中心事就发火，真不像你。”深田凑到唯川跟前，浅浅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难怪那家伙这么为你担心……”
　　“谁？”唯川急冲冲地问，见深田不说话，他扯起嗓子又吼了一次，“那个人是谁？！”
　　深田松开手，将唯川往边上轻轻一推。唯川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几步，勉强抓住手边的栏杆才没滑倒。
　　“现在的时间……”深田看了眼一楼的壁钟，“那个家伙差不多快下手了。”
　　时间……？
　　唯川的心头迅速掠过好几个人的身影。樱井和彦至今没有找到，没有意外的话，佟秀一应该和高知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一个。而清水弥己则由坂本英宏看着，何况现在还是演出的时间，就算犯人有多大的胆量，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对，打从一开始，犯人就试图将这次的事件演化成全校性的大事。
　　就算攻击不了樱井和佟，只要能在全校1/3的学生面前伤害到清水，犯人将事件影响性扩大化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可是清水有坂本看护着，根本不会……
　　坂本……
　　“是坂本吗……？”唯川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似乎害怕自己说出这个名字，“那个犯人……是坂本吗？”
　　深田又笑起来。
　　“在这个学校，最关心你的家伙，除了他还能有谁？”

　　“话剧社的社员构成并没有体育类社团那么复杂，而且有坂本在，应该能够放心才对。”
　　不明白西岛森人在担心什么，高知认真地为坂本辩解。
　　“如果那个坂本故意让一些不安分的人混迹在社员之中，事情会怎样呢？”西岛森人反问。
　　“可是，”高知用力摇头，“如果是坂本的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他是副会长的朋友，他一定会将副会长嘱咐的事放在第一位。他也不是好战分子。而且，他和弓道社没有任何过节，事实上，话剧社和体育类社团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冲突。”高知一板一眼地分析，“就算身为体联主席的中泽陆被拉下马，也是换篮球社的深田上台，对坂本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你说得有道理。”西岛森人点头，“篮球社和话剧社的联合从表面上看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联合？高知皱起眉，西岛森人的话明确地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依然觉得坂本并不可信。
　　“弓道社下马，篮球社上位，从体联的角度来看，这场利益之战确实和话剧社无关。”西岛森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但是，中泽陆下马，深田典明上台，这对唯川的好友坂本英宏而言，意义完全不同。”
　　高知的胸口浮起不好的预感，虽然从不明说，但他也能隐约感觉到这番话中背后的含义。
　　“什么意思？”一直在旁边听两人对话的佟秀一茫然地问。突然出现的一大堆人名让不善于记人的他感到头痛，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的答案也离他越发混乱的大脑越来越远。
　　“我也……”高知低下头，刚才还一直为犯人的嚣张态度而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虽然这么说与我的立场不符，但某种层面上，我也希望中泽能够离开体联主席的座位。”
　　“在采取合理手段的前提下，我并不反对这种想法。”西岛森人叹了口气，“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犯人。你们会帮助我吧？”
　　佟秀一连连点头。高知犹豫了片刻，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