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走廊》hifumi

6、照片

　　“这些照片是……？！”
　　学生会办公室里传出会长谷口英彦的叫声。书记高知瞪了谷口一眼，又回头看向把成堆照片摊开在桌子上的副会长唯川，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解释。
　　“这些是某个人遗落在摄影部的底片，我拜托部长帮忙洗出来的。”
　　唯川平静地说明照片的来源。
　　“这些……会是犯人拍摄的照片吗？”
　　也难怪高知会有这样的疑问。唯川摊在桌子上的照片至少有五十张之多，而每一张照片上的人物都目视镜头之外的方向，没有一个人认真地对着镜头微笑。不管怎么看，这些都像是跟踪狂拍摄的偷拍照片。而这一点也正与这次可能发生的事件的犯人情况相符。
　　“这些照片的底片是摄影部的部员无意中在冲印室里发现的。我问过部长，由于冲印室在晚上七点之后是开放使用的，所以我们无法确定底片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摄影部的部员。” 唯川说，“虽然不能肯定地说这些照片一定是犯人拍摄的，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如果这些底片不是被丢弃，而是被遗落在摄影部的话……”高知的两眼突然亮起来，“底片的主人一定会回到冲印室取回这些底片，到时候我们就能人赃俱获！”
　　“我已经让部长留意冲印室的人员流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的事件不就等于解决了？”谷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动作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西岛森人也不用白白跑这一趟了，总部那边还真是会大题小作。”
　　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地落幕吗？
　　唯川的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安。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自然。
　　“说起来，唯川，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照片的？”谷口突然窜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唯川的思绪。
　　“是摄影部的部长给我的。”唯川尽可能简洁地回答。
　　谷口的脸夸张地歪了过来。“那家伙怎么会突然想到把照片交给你？这种放在冲印室的底片真的会有人一一检查吗？一般说来，放在原来的地方不动才是比较正常的做法吧！就算是发现了奇怪的底片，耐心地全部冲洗出来不算，还上交到学生会这里……这种办事方式有些诡异不是吗？我觉得那个发现底片的部员和部长本人都很奇怪，唯川，你有没有好好盘问过他们？”
　　“会长，原来你也会推理啊。”高知习惯性地吐槽，“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摄影部这次的做法的确有些可疑。”
　　这个谷口，偏偏在没有必要的地方细心起来。
　　唯川皱了一下眉毛，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如果只有谷口一个人，还能用随便的理由敷衍过去，但眼见高知也在这个问题上钻起了牛角尖，唯川实在没自信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能同时骗过这两个人的借口。
　　或者，自己应该老实承认这其实是中泽陆暗中调查的结果？
　　唯川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
　　“其实……”
　　“这次的事件，已经传遍全校了。”
　　就在唯川左右为难的时候，西岛森人突然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有人在学校里到处散布消息预告校园祭时将重演斋藤事件。”西岛森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次这个犯人的动作真是大得惊人。”
　　“那个犯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他这样做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谷口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叫道。
　　“就目前来看，给我们制造的麻烦更大。”西岛森人淡淡地反驳。
　　书记高知连连点头。“犯人显然是在拥有‘即便被当事人知道，也不会妨碍作案’的自信下散布谣言的。一旦出现过头的谣言，学生会就不得不作出回应。如果肯定了谣言的内容，就会造成恐慌，可如果否定的话，我们就只能在不被普通学生发现的前提下悄悄追查犯人。不管怎么看，被牵制的都是我们。”
　　“可恶，被摆了一道……”谷口狠狠地瘪了瘪嘴。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出可能的受害者，保护他们。”西岛森人这时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照片，问，“这些是什么照片？”
　　“某个人遗留在摄影部的偷拍照片。”唯川回答，“如果要找受害者的话，这些照片很可能成为突破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集中在了照片上。西岛森人拿起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喃喃道：“这些照片拍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一直都没有仔细看过照片的谷口抓起其中几张照片，“怎么搞的！这些照片拍的都是一大群人，这样怎么找受害者啊？”
　　“会长，也请你偶尔用用脑子好不好？”高知抢过谷口手里的照片，用手指点点一张照片上的侧脸，又点了点另一张照片上的面孔，“既然是针对某个人的偷拍照，那这个人的脸一定会重复出现在镜头里，而且一定是最清晰的。”
　　“可是，你看，这两张照片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相同的。”谷口又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照片，扔给高知。
　　“没错。关于这个，我已经做了一些调查。”唯川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名单，“这里一共有三个人的偷拍照片。一个是话剧社副社长清水弥己，一个是上个星期刚转学进来的高一新生佟秀一，还有一个是二年级的樱井和彦。”
　　“樱井和彦？”谷口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
　　西岛森人茫然地转向唯川，问：“这位樱井和彦同学，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良少年。”谷口抢先答道。
　　唯川看了眼谷口，似乎是在责备他的口无遮拦。
　　“樱井和彦他……并不是一个配合学校的学生。”唯川尽可能使用委婉的说法，“有传言说，他和校外的流氓有勾结，不过并没有证据支持这种说法。”
　　“樱井和彦基本上可以被排除在受害者之外。”高知接口道，“关于这个人最著名的传言就是单枪匹马干掉整个外校的帮派……不管犯人有多么厉害的手段，想要袭击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有这样的背景，樱井和彦的确不是个让人轻易敢乱动的角色。”西岛森人接过唯川递过来的两份学生资料，“不过另外两个人的话，似乎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清水弥己是话剧社的台柱，演出的角色往往偏向女性化，或者干脆出演女性角色。平心而论，是个水准以上的美人。就话剧来说，他的确拥有卓越的才华，但也是个天性傲慢的人。就这点来看，与当年的斋藤很相似。”
　　“清水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自恋加自大狂。”高知的话音刚落，谷口就恶意地补充了一句。
　　“会长和清水弥己在一个班，吃过他好几次亏。”高知偷偷靠在西岛森人身边咬耳朵。
　　“喂，我听到了哦！你说谁吃谁的亏啊！”
　　西岛森人浅浅笑起来。
　　“既然是一个班就好办了。清水弥己的保护工作，就麻烦你负责了，谷口。”
　　“小西老师！”谷口急急忙忙跳起来想要反驳，却被高知挡了下来。
　　“会长，请你不要一直做学生会的米虫，偶尔也为学生会做点事情好吗？”
　　“我相信谷口一定能做好的。我对德高的学生会长有信心。”紧接着高知半是威胁的话语，西岛森人的微笑如同压向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谷口所有的不满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了。”
　　谷口支支吾吾地同意。
　　目睹这一幕的唯川在心中暗暗佩服西岛森人的魅力，却见西岛森人猛地转过头朝他浅浅一笑，笑容中似乎在传达什么。
　　“那么，另外一位同学呢？”
　　“啊，关于佟秀一……”唯川慌忙翻动笔记，“因为是上星期才转学过来的，所以有关他的情况并不是很确切。从档案来看，他是因为在以前的学校因为打架而出了事故，所以才会转到德高的。”
　　“又是打架？”一向秉承用笔杆和头脑解决问题的高知不悦地蹙起眉头。
　　“嗯，似乎是受到了一直都不合的同学的挑衅，卷入了群殴事件。对方的家长为这件事和学校闹了一个月之久，最后学校迫于压力只能将他开除。就某种意义而言，在那次事件中，佟秀一也是受害者。”
　　“因为挑衅而和同学打作一团，甚至闹到被迫退学的地步……看起来这个佟秀一也不是个好惹的人。”西岛森人从资料中翻出佟秀一的照片，苦笑起来，“不过，犯人恐怕并不知道这点。”
　　谷口和高知凑到西岛森人两边，视线一对上佟秀一的照片，两张嘴都大大地张成了“O”形。
　　照片上的少年完全不像一个已经念高一的学生，相反，秀丽的面孔稚气未脱，乍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活力充沛、蹦蹦跳跳的国中生。一般来说，证件照总不免把人照得呆板，佟秀一却不然。被翘而长的睫毛覆盖、像初生的小鹿一般大得只能用可爱形容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像孩子般透着粉色的脸颊上浅浅印着两个酒窝，还有虽然凌乱，却蓬软得仿佛棉花球一般的浅褐色头发，无不充满蓬勃的活力和朝气。光从外表上看，佟秀一的确是一个娇小又惹人怜爱的少年。
　　“这么可爱的脸却是男人……还真是可惜啊。”呆愣愣地看了许久，谷口才慢慢吐出一句话。
　　“会长！”高知低声提醒谷口注意自己的发言。
　　“也许犯人的想法和你一样。”西岛森人笑起来，很快又正色道，“也许佟秀一打架很强，不过考虑到犯人很可能是体育系的，甚至有可能采取极端的手段，我们还是要注意他的安全。”
　　“最糟糕的情况是，这些照片与犯人无关，真正的受害者将另有其人。”虽然不愿意，唯川还是把大家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就眼下来看，我们除了信任这些情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西岛森人说着，眉间笼上了一层阴影。其他人也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