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紫淑】且煮冰雪一壶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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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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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酒）
第一次见到淑女的时候，紫薇只是觉得这个姑娘长得是真的挺好看的，散着长发，眉目英气，舞剑的时候更是凌厉飘逸。
所以他就偶尔多看了那么两眼。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多看了那么两眼而已。
他们这儿姑娘本来就少，淑女、越女、红绫……再算上“无剑”，真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所以大家对姑娘们也算是颇为照顾，身为男性，对漂亮的姑娘们总是生出几分保护欲的。
而为了保持自己在姑娘们面前的形象，各位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怕什么来什么，总会有那么一件让这一群汉子都尊严尽失的事情。
那天在绝情谷小聚，屠龙不知从哪搞到一堆美酒，招呼着大家过来一起喝，顺便也叫上了一旁的淑女她们。
然后……就出事儿了。因为不知怎的，后来就变成了一场比酒。
那天正好轮到紫薇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那棵老树下诡异地躺了一圈人。越女本就是个江南少女，极少尝得这北地烈酒，只几杯就靠在淑女肩上睡着了，而经常过来找越女的红绫虽然性子野，但到底是个小孩子，抱着越女醉了过去。
而一边毫无形象趴着地，也多半是那些不顾及什么形象的大老爷们。
哦，洛阳扇那个骚包当然不会这样毁形象，摆了个自认为极其高贵优雅的姿势睡死了。
而还在石案旁边坐着的是屠龙，他正拿着一坛子酒灌着，一饮而尽后，大笑着说了一声：“痛快！”
然后他也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趴在了石案上。
树下坐着的淑女似乎是慢悠悠地饮着坛中的酒，虽也是拿着坛子喝，但胜在姿态典雅从容。
像一幅画。
看着虽然慢吞吞地，可速度竟也丝毫不差。她几乎是和屠龙前后放下酒坛，托着腮看了看刚倒下去的男人，又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咋了咋舌。
“啧……真没用。”
说着她随手又拍开一坛，正要接着喝，一偏头正看见那边站着的身影。
“诶。你。”她指了指刚回来就撞见这“惨烈”一幕的紫薇，“有空吗？过来陪我接着喝啊。”
说着，一抬手便把酒坛扔了过来。
紫薇看了看就在面前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倒下的屠龙，内心十分复杂。
“怎么不喝？”淑女笑着调侃道，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地上一圈瘫倒的人，“怕了？”
“呵，谁会怕。”
激将法果然有用。紫薇不作他言，也拍开酒坛喝了起来。
而他最后也毫无疑问地醉倒了。失去意识前紫薇似乎听到那女人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连尾音都带着狡黠的转绕。
“找我来比酒之人，可从来没有一个赢过我呢。”
紫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不少人清醒了。屠龙是第一个醒来的，刚刚去了冰湖那边冲了凉让自己彻底清醒一下。
紫薇茫然地想——接着又无意识地说了出来：“你们以后喝酒还是……别找她了吧。”
头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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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蛇）
绝情谷这边说是小聚，也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这边风景独好，多待上一段时间倒也没有人有什么异议。
君淑姐弟俩的厨艺也真是没话说，就连一起跟过来玩的打狗棒也称赞不已。君子酿的酒也是香醇清洌，屠龙他们只是闻到了酒香便知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虽然都是给他姐酿的。
经过“全员阵亡”事件之后，确实再没有什么人来找淑女比酒了，不过他们也照样在一起喝就是了。因为控制在适度范围之内，倒是没再出现那么尴尬的情况了。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淑女平常时候还是个很温柔豪爽善解人意的大姐姐，那些小姑娘们也总喜欢往她身边凑，淑女便也喜欢带着越女她们几个去绝情谷深处的山峡内采药。
“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紫薇蹙着眉头看着淑女手上盘着的青色不明条状物，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是我们谷里养的小青，虽然无毒，但是可以辨别各种毒物。要打个招呼吗？它很温顺的。”淑女遥遥地将盘在手上的青蛇向前一递。
而紫薇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原来……你怕蛇啊？”
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缓步走过来，手里那条温顺的青蛇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他。
紫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我……只是讨厌而已。”紫薇随着她的步伐的逼近而后退，“非常讨厌。”
只是他越来越低的声音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你一个软剑，为什么会怕蛇啊？”
“说了我只是讨厌而已！还有为什么我是软剑就不能怕……就不能讨厌蛇吗！”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淑女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可手里的小蛇着实不太安分，“呲溜”一下滑了出去，借着她的手弹向了那边离开的背影。
紫薇只觉得后颈处有什么冰凉软腻的触感，有凉意顺着脊椎缓缓爬上来。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恰巧对上那双黑水晶一眼的眼睛，无辜而又招人怜爱地望着他。
“那个……我的蛇……”
周遭的温度一时仿佛跌到冰点。
“你你你混蛋女人你快点给我把它弄下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从此紫薇见到淑女真的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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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词）
紫薇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初始五花现下七花又兼五剑之一，怎么就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
不，不对，是怎么栽在了她手中的蛇手里。
更不对了……对，只是蛇而已！
外表高冷内心崩溃的紫薇绝望地靠在了山壁上。淑女过来抓蛇的时候，温热纤细的手指托在他的颈侧，无意划出一道微妙的弧度来。
让他瞬间全身都泛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偏那女人把蛇拿开之后，还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来安慰他。
“乖啦。不怕不怕。”
这么一想，这句让人感到羞耻的话又蹦了出来。
只是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道冷飕飕的目光从另一边投过来，扎在他的身上。一转眼，那边一个扎着马尾的粉发身影刚刚离去。
只可惜君子打不过紫薇。要是这俩人真打起来，还真是有场好戏可以看呢。坐在山崖上的红绫晃荡着两条小腿，唯恐天下不乱地想。
“红绫！”越女背着药草筐从山崖那边走上来，坐在红绫身后，“在想什么呐？”
“小越你来啦。”红绫亲密地揽过越女，朝她示意了一下山崖下面那个身影，“你看。”
“那不是紫薇哥哥吗？”越女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红绫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小越啊。你觉得他和我们淑女姐姐是不是很般配啊？”别看我们淑女姐姐是个初始四星，但是人家搭上一套破甲灵犀可是战力爆表啊！
越女点了点头：“说是郎才女貌也不为过啊……”顿了顿，越女仔细思索了一下，“嗯……不过紫薇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啊，而且淑女姐姐也是剑术卓绝……”
红绫笑：“那……女才郎貌？”
越女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可是紫薇哥哥真的很厉害啊。而且淑女姐姐也是真的很漂亮啊。”
两个小姑娘坐在山崖上，最终也没从这两个词里面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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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行）
清啸随着剑风在竹林中荡漾回响，剑势陡然凛冽一转，惊起乱花坠叶。
“这就要走了？”淑女收剑，问道。
“嗯。”无剑点了点头，“这么多天，多谢小淑小君的照顾了。”
“这没什么。”淑女笑，“不过你们介意我和小君同行吗？”
无剑微有些讶异：“怎么，小君竟然愿意出谷了吗？”
“小君在谷里，总是觉得烦闷。我想带他四处走走、看看。”淑女道，“我和他说了好久。他总算也愿意一起出来走走了。”
无剑一笑：“那感情好。人多了热闹嘛。”
竹林外，两个身影无声对峙。一炷香后，其中一人开口：“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走到姐姐练功的地方？”
“你们绝情谷里跟迷宫一样，我怎么知道这儿是哪。”
“紫薇，小君？”无剑此时恰好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你们在这儿啊。那正好。紫薇，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紫薇自动无视掉君子递过来的眼神：“应该是无事的。”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到处走走吧。如何？”
“……”紫薇默了片刻，“也好。”
“那小君呢？”无剑微笑着望向君子，“小君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我听姐姐的。”
“小君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无剑笑道，“我刚刚就问过小淑了，她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君子细想了想，“越女姑娘之前总和姐姐提起江南的风光，我想姐姐也是向往的……那我们不如去江南走走，也好……”声音却稍稍有些低了下去。
无剑颔首道：“好啊。那我去叫一下小越，看看她愿不愿意带我们去。”
说完无剑也走开了。原地又留了紫薇和淑女两个大眼瞪小眼。
一旁躲藏着的红绫托了腮和越女看着这一幕，咋了咋舌，道：“小越，你要走了啊。”
“离家多年，我也想回去看看呢。”越女轻声道。
“哦。”红绫面无表情。
越女轻笑了两声揽住红绫的胳膊，“阿绫，我的家乡有小桥流水，有竹外桃花，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我的家乡看看吗？”
“我……”红绫莫名其妙地噎了一下，随后终于握上不知何时悄悄握上来的的越女的手，“好。我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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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伞）
“江南风光，果然是旖旎轻柔，让人心静。就连冬季也是温温和和的。”淑女接过越女亲手泡的茶，道了声谢，转头问过君子：“小君，你觉得怎么样？”
君子本就有些内向，但是如此了解自家弟弟的淑女没有错过他眼底欣喜的光。
“我出去走走。小君，你要一起吗？”
君子摇了摇头，淑女便冲弟弟笑了笑，给他续了一杯茶，转身出了门外。
她穿过水榭长廊，走过清溪石桥，却有两三颗雪柔柔坠落，沁入眉梢发间。
“呀，下雪了。”
一把石青色的雪伞打在她的头顶。但与其说是为她打的，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人硬邦邦地递了过来。
“你不是总爱躲着我吗？”
“红绫说要下雪，让我给你送伞来。”紫薇也硬邦邦地答。
见他并不否认躲着她的这件事，淑女调笑道：“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紫薇再次硬邦邦地反驳。
淑女继续调戏他：“因为小青？”
紫薇的心抖了三抖：“你闭嘴。”
淑女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清脆的笑声响在耳边不远处，让紫薇心里生了隐隐的怒气，却莫名发不出来。
“别笑了。”
淑女轻咳了两声，用手背压住唇角的笑意，却又升上了眼梢：“好。我不笑了。”
紫薇看她眼底的笑意，感觉自己似乎气得肝儿疼。
“你着急回去吗？”
“不。”
“那你不介意陪我走走吧？”
紫薇很想说他介意，但是目光触及她的眼眸，又生生咽了回去，回炉重造成了一句“不介意”出来。
于是紫薇便撑着一把雪伞，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
“小君性子内向，极少出谷，也自然极少与外人打交道。”淑女轻声道，“而我也很少离开绝情谷，久而久之，倒真是忘记外面是怎样一番天地了。”
她说完这些便又不再继续说下去，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紫薇却无端想起之前曾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来：
“江湖中分分合合，生死离别，终有一日剑断人亡，也终究护不住心之所向。”
他已忘记是听谁说的了。岁月漫漫，就连曾经的友人似乎都已模糊不清，说这话的人，说不定也早已湮灭在了时间的乱流之中。
雪夹着小霰粒窸窸窣窣地打在纸伞上，似在耳边刮出零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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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汤）
她的发丝很凉。
很奇怪，这竟然是那天过后他唯一的感受。
木剑那家伙虽然过来嘲讽他居然看上了一个“凡夫俗子”，但是很不巧，被心情正微妙的紫薇噎了回去。
“真是个心气儿高的主。”红绫听过之后暗自翻了个白眼，“活该他单身。”
“毕竟是五剑之一嘛。傲气点也正常。”越女拍了拍她的背。
“无剑姐姐和紫薇哥哥就很好啊。玄铁大叔也是很亲切的。青光虽然暴躁一点但是人其实也不错啊。你看看那什么木剑，长得就一股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红绫恶狠狠地道，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用手肘碰了碰越女问道：“君子那边知道了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越女答道。
“没什么反应？”红绫惊奇，“天呐那个姐控知道自己姐姐名花有主了居然没过来劈了紫薇？”
越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瞎想什么呢。淑女姐姐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君子哥哥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儿呢。”
“啧。”红绫咋舌，“真没意思。”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乱点才有意思嘛。”
“行了。我那炉上还煨着汤呢。和我一起去拿吧，给大家分了好去去寒气。”
“好啊。我也好想尝尝我们家阿越亲手做的羹汤呢！”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地走远了。紫薇随意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江南的冷不比北方，随着风钻到骨头缝里，饶是武功高强也有些扛不住。
所以他干脆不想动了。
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只是把盖在脸上的书稍微抬了抬，透过门上的绰约影看出来人后，便又把书盖了回去继续装死。
他庆幸那天自己什么也没说。不然现在就算装死也无济于事。
随后他听到了瓷碗放在桌案上一声清脆，那人似乎拢了衣裙坐了下来，之后是热汤入碗，香气随着热气弥散开来，缭绕了整间小室。
“还不起来？”那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开书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触了一下脸，还好，不那么烫了。
“小越亲手做的。喝一碗暖暖身子。”淑女说道，随后抿了一小口，“那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和我们家小君不相上下。”
那碗汤被煨得正好，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入口却鲜美带着几许清甜，微烫的温度滑入胃里又散开，却强硬地把寒气从四肢百骸里挤了出去，之后便是一阵暖意柔柔地拖在身体里。
两人都是默默地将汤一饮而尽，随后紫薇自动帮她把碗和食盒都收了起来。
“那个……”紫薇终于说了一句话，“她们说……元宵街上有灯会，你要去看看吗？”
淑女眉梢微挑，看了他两眼，调笑道：“你知道……”话还没出口，她眼尖地发现对面的男人耳尖有一点朱红，抿了唇道：“你和我一起吗？”
对面的人果然迅速低下了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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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灯）
灯会，这是一个很俗的有关爱情的地方，但也是一个屡试不爽各种事件高频发生的地方。
紫薇走在淑女身旁稍后半步，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僵。
淑女买了一盏莲灯，顺着人群一起走向远处的河岸。身边无数情侣擦肩而过，众生百态，芸芸于此。
“以前在绝情谷的时候，每逢元宵，和那些前辈们的祭日，我和小君就会扎一些莲灯来放进河里，让它们随着河水飘到远处。”淑女轻声说道，“这样，算是祝福，也算是祭奠。”
紫薇默默听着，陪她走到了河边，看她放下手中的河灯。淡红色的光影映着她纤细玉指，带着点清清浅浅的通透感。
“送你的。”
紫薇将手中一直提着又藏好的一盏灯递给她。那花灯带着轻巧俏倬的桃花样式，一面还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两句词。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淑女抬起头，看见他微红的脸侧，便知他定是知道这词句的意思的。
“多谢。”她笑，“我很喜欢。”
街上人来人往，却只有这一方天地清静寂然，仿佛无声。无数人擦肩而过湮入人群，这两道身影却仍然立于原地。
“我们走吧。”淑女浅笑道，“小越和红绫她们也应该逛完了。”
“嗯。”
她提灯转身，长发被微风悄悄拂起，裙摆衣衫微扬，翩然若惊鸿。
紫薇跟在她身后，自是又一言不发。
前方不远处，已能看到越女红绫携手相待的身影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两片剪影，还被人群剪切而过。
他走着走着，那日无端想起的话又跳入脑海，如同越挥越近的磷火。
心之所向？
何为心之所向？
一时惘然踟蹰。他张了张嘴想要唤她，却蓦地发觉自己竟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但她已回眸看了过来。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紫淑】且煮冰雪一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