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谐记》青椒鱼

6、第0006章

　　带着一个陌生小孩儿到处走，陈逸翔倒也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要是平常，陈逸翔直接就会带小孩儿去衙门，官差帮忙找孩子的父母可比他一个穷书生快得多。偏偏小孩儿要去的地方是瑶台，陈逸翔也就是小小的纠结片刻就答应下来。

　　瑶台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仙境，但瑶台上有真正的道士，就算陈逸翔没办法带着小孩儿找到他的家人，这些道士也能帮忙。

　　届时，作为送回大户人家少爷的恩人，想来也该有个不错的报酬吧？陈逸翔想着，内心里不免自嘲他也变成一个功利的人了。

　　若是从前，陈逸翔也不会这么想。帮助别人就是帮助，内心里怎么会想帮助了别人自己能获得什么？他也不相信天上会有掉馅饼这回事，像他这般普通贫穷的人，没有冒险的资格，只能让自己苟活着。

　　可到底是人，怎么会不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白庭的话在他的心里就像魔咒一样盘旋。有一个正当的机会，能让自己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若是帮助别人，得来一个机会，这又何乐而不为？

　　纵然他也不是全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要去做好人好事，内心深处驱使着他这么做的，不可否认也有这点小心思。

　　白庭也不过就是让他蓦然间越发在意起往日里没想过的契机罢了，这般想法到底是他自己这么想了。

　　陈逸翔感觉此刻的自己与从前的自己有了些差别，心中一时怅惘。

　　抱着孩子，沿着河走，陈逸翔走到城门口日头又往下滑了一截。幸好是元遗节，不设宵禁，否则夜里能不能在宵禁前回到城里还不一定。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如陈逸翔在朝着苍茫山瑶台行进，他们大多是成双成对，也有不少的是一家好几口一同出行。像陈逸翔这般抱着一个小娃的男人也不少，彼此间对上视线，也都是相视一笑。

　　瑶台就在苍茫山顶，苍茫山不高，有台阶助力，还是很好上去的。说来也是奇妙，人若是在远处遥望瑶台，往往只能看到一片云，根本看不到瑶台。就是脚踩台阶，也近在咫尺了，也唯有登上瑶台才能看个清楚。在瑶台附近百级阶梯起步处，便是云蒸雾绕。瑶台的道士却也有过解释，称是瑶台地基乃是云石所造，天然便会生出云气，是以瑶台才会终日隐于雾中。

　　“陈老弟，你抱着孩子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了，我看你还是气息匀净，是练过？”同陈逸翔一道的汉子忍不住发问。他可是做力气活的，身子骨硬朗，就是扛个百十来斤的东西绕着圣城走一圈也不摇不晃。可就是他背着自家女儿走到苍茫山脚，一张脸也汗津津的。偏文弱书生模样的陈逸翔，抱着个小男孩同他走一样的路，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这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他倒也是见识过道士的厉害的，瑶台上的那些道士，就是看着七老八十的，走起路来还健步如飞，寻常人都追不上。可陈逸翔不像是道士，也并无特殊的地方。他抱着男孩可比他背着女儿还要轻松，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汉子悄悄对比了一下自家闺女，那比陈逸翔抱着的孩子还要小一圈。

　　“我就是偶尔练练。”陈逸翔随口回答，可他心里也是奇怪。

　　被人问到，陈逸翔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怀抱着这个孩子，本该是最费力气的姿势，可他的手一点都不酸，甚至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都不觉得热，连滴汗都没掉，这着实就有些奇怪了。

　　以往他自己就是不带东西，走这么长一截路也早该大喘气，可他现在就是健步如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目光下移到怀中的男孩身上，陈逸翔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后背，此时男孩身上有了温度，不如他刚触碰到这孩子时那么冰冷。他睡得很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闹过。但是普通孩子能和他一样吗？

　　陈逸翔的目光往四周的小孩看去，里面有零星的小孩确实睡着了，家长小心地或抱或背，倒也恬静。

　　那汉子没再细问，转头和自家婆娘说话。他背上的小姑娘时不时地插句嘴，天真烂漫的话给路途带来不少乐趣。

　　左右不过是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大碍？一会儿就到瑶台，就是自己抱着的真是话本子里的小妖怪，也不用害怕。想到瑶台的那些道长的厉害，陈逸翔勉强安下心来，继续同人一起登山。

　　苍茫山阳面山脚到山腰的部分山路较为平缓，山腰至山顶的山路就比较陡峭。至于阴面更多是悬崖峭壁，也没有修葺的山路供人行走，过于险峻，少有人行。

　　一年四季，苍茫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模样，与那终日不散的白雾共成一景，自古以来都是文人墨客心心念念的绝美境地。尤其是自山顶瑶台俯瞰，大地一片苍茫之色，更让人心生万千豪气，如登青云。

　　陈逸翔抱着小孩，随着人流走过生云的最后百级台阶，便抵达了瑶台入口。

　　瑶台入口处有一门，门楣上挂着一面镜，其镜面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恍如银盘。

　　站在门框下，能清晰地看到有一道光从瑶台中射|出，照见每一位在门口进出的信徒。陈逸翔知道，这是瑶台青云阁神龛上的那面银白镜子射来的光，那面镜子照出的光更与月色仿佛。此刻被光笼罩全身，陈逸翔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

　　同今方对坐论道一下午，白庭大有收获。晚餐用过以后，白庭邀今方一同外出去城里逛逛。今方倒也应了下来。

　　二人同走在街上，道路两旁的商贩吆喝着白庭没怎么见识过的玩意儿，惹得白庭很是好奇。

　　今方随着白庭一路走走停停，为他解说这些摊位上的小玩意儿。

　　“元成君，这是何物？”白庭举起一枚被打磨得很光滑的牛角问。

　　今方接来，将牛角根朝上轻旋，露出里面淡黄的粉末：“是这里特制的香，名曰幽涧。传闻中虎跳崖在上古时期还是一座完整的山峰时，在山顶积雪下藏着一种带有异香的怪石，打磨成细腻的粉末，将之燃起，待袅袅青烟飘出，这股冷香犹如涧边幽兰，嗅者无不为醒脑的冷香而沉醉，恍如置身严寒之中的河岸。香燃至末，更可助眠驱虫。”

　　“是香啊。”白庭还以为是胭脂水粉，这牛角一根就是挖空了，里头的香也不多。

　　今方买了一根，递给白庭：“便作为你来到圣城的小礼物吧。打坐冥想时，点燃一点，有助于静气凝神。”

　　“谢谢元成君！”白庭欢喜地接过，又拉着今方去他盯了好久的小吃摊，“我请元成君吃稞面！”

　　今方虽早辟谷，但白庭的好意他没有拒绝。二人吃过，又在街上玩了一会儿摊贩的小游戏，便相伴往深门而回。甫一踏入深门之界，今方若有所感地向天上望去——今夜的月，好像比以往要亮很多。

作者有话说

　　快到中秋了，竟然还有点应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