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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第三百二十七章 告别与新生(三) ...

  •   黑龙王携着临时伴侣前往僻静之地度过龙族最重要的繁衍期,而不能离开岗位的东城城主就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地狱。

      的确是“水深”,“火热”,才熬了一天,金发统治者就感觉自己快要爆体而亡,必须时不时冰敷冲凉才能稍稍缓解高涨的燥热。但是过了中午,他的眼睛糊到看不清奏折,手汗湿到握不住笔杆子,只好停工,关在房间里咀嚼失败的苦果——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居然敌不过□□!

      事实上,罗兰能撑过一天就是奇迹,这是生物本能,无法用意志战胜的种族天性。

      “我说徒弟。”被群臣推举出来的帕西斯穿墙而过,撞见刚从浴室蹒跚走出的罗兰,秀丽的眉皱得死紧,“你被下了药就直说嘛,撑什么呢。”

      “师父?”罗兰先是绷紧身体,随即长舒一口气:幸好,对同性没有欲望,不愧是龙族的“伟大”本能,对公的就是不来电。

      ……等等,那血龙王又是怎么回事?他的思路转向奇怪的方向,却没能思考多久,再次冲回去浇了一头湿,将不文雅的咒骂咽回肚子。帕西斯越发担忧,急忙跟过去释放了一个治疗术,不见有用:“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说,你应该不会这么不分轻重啊!”

      “发情期……”罗兰把脸埋在毛巾里,吐出含糊的低语,“暮的发情期……影响到我。”

      过去也是托义父的福,他的□□比常人淡薄得多,连思春期也没经历过。只要他不动念,就不会产生那种冲动,一直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弱点,能时刻保持清醒的理智,现在他宁愿有些经验——三十一岁的大男人还像毛头小子一样无所适从,自己也觉得丢脸!

      “哦~~~”帕西斯恍然大悟,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好笑地戳戳徒弟通红的耳朵,“小傻瓜,这有什么好忍的,叫冰宿为你解决。就算你怕太粗鲁弄伤她,也可以请其他美女帮忙,她会谅解的。”

      “师母会谅解吗?”罗兰没好气地反问。

      “呃……”她会高举菜刀割断他的命根子。

      “我…我不同。”被母老虎套牢的大色狼强辩,“我们是夫妻,你和冰宿还没结婚,不必为她守身——哎,乖徒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家那醋坛子根本不理解男人的苦处——我可是禁欲了一千年!一千年!一千年是个什么概念?她竟然还要维烈传话,叫我看好下半身,不然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她也不想想,这是污染瘟神的大好机会啊!让那个洁癖狂也尝尝女人的滋味……”

      罗兰呻.吟一声,埋进脸盆里杜绝魔音传脑:“师父,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唠叨。”帕西斯大为受伤:“所以我才叫你快解决啊,我这就去叫冰宿。”

      “给我回来!”愣了半秒才听清,罗兰慌忙想拉住师父,不料手酸足软,反而被他拖得失去平衡,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帕西斯托住他,这时,清润的女声和着叩门声响起:“罗兰,你没事吧?”

      “!”光复王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瞪视瞬间石化的徒弟,“不会吧!你光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有反应了?”

      “对…对不起。”罗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眼下的情景实在太尴尬。仿佛嫌他还不够狼狈,冰宿再次敲门:“费尔南迪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进来!”帕西斯忙不迭地喊。

      开启的房门打破了僵局,也剪断了罗兰的理智之线。

      ******

      夕阳西下,沉淀的空气积累着金木犀的香味。

      花香在房里堆积,渐渐酝酿成一种沉醉的狂浪优雅。

      红色的余韵拖长了脚步,留恋地在苍蓝的天际留下痕迹。

      听到水声,躺在黑丝绸床单上的金发青年苏醒过来,冰蓝的眸转了一圈,定在浴室门口的情人身上,徐徐绽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啊,冰宿,你该施舍我一条被子的。”

      “我用了。”僵硬地回应,茶发少女清艳的脸蛋泛着罕见的红晕,火速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厚被,扔在对方头上。

      很体谅她地将自己包牢,罗兰斟酌片刻,终究只能道:“我很抱歉。”

      “……”

      “你没事吧?”这是罗兰最关心的问题,他计划的幸福婚姻浪漫初夜,全被这该死的发情期破坏了。

      “……危险期……”

      “嗯?”

      冰宿困窘地垂着眼:“我刚才算了一下,正好是危险期,又没做避孕措施,可能会有小孩。”罗兰露出不加掩饰的粲笑:“这不是很好吗,我非常期待看到我们的孩子。”冰宿松了口气,墨绿的瞳浮起朦胧的母性。

      “过来吧,你腿都软了。”罗兰朝她投以柔和而宠溺的目光。冰宿不领情地瞪目:“不要。”她毕竟才十八岁,刚成年,事前又毫无心理准备,一时还无法接受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亲密。

      自认辣手摧花,罗兰仰天一叹:“好吧,你坐那边的躺椅,闭起眼别看,我来收拾。”

      泡了一壶安神的香草茶放到扶手旁的小桌上,打理整齐的东城城主在情人面前跪下一足,正面平视她的双眼,单刀直入地道:“冰宿,我记得你和表哥舅舅一起住?”

      “嗯。”经过短暂的调适,茶发少女也恢复冷静,调侃地笑了,“怎么,你要娶我吗?”

      “当然了。”罗兰的回答极为认真,“反正我额头的印记曝光了,配得上你这个神使。”冰宿皱眉:“不行,北城那边——”

      “也对,我的服丧期还没过,那就定在年初好了,和至冬节一块儿办。”

      “我不是说这个……”冰宿的声音低下去,她并非多愁善感的女孩,朵琳的死与她无关,即使没有她,罗兰还是会那么做,但是对那个娇弱得像小白花的已故城妃,她总有一股非理性的歉疚。

      “我在书上看过,建立在他人不幸上的幸福,是不会长久的。”自嘲地牵牵嘴角,“莫名其妙想起这句话。”

      “确实如此。”罗兰淡淡地道,“德修普家族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不过我的政权和大部分民众的利益并不冲突,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冰宿,你不用放在心上,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也由我一力承担,和你没有关系。”

      “我也不会扛你的份,但我要和你同进退。”

      “哈哈,傻女孩,你可是马上要当妈妈的人。”由于生母的缘故,罗兰十分排斥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女性,反而是能够承受失去和磨难,坚强抚育后代的“母亲”,更能赢得他的敬重。

      清楚情人的心结,冰宿避开话锋,换了个角度确认心中的忧思:“我祖先那边,情势很严峻吗?”

      “我是他弟弟的徒孙,也在他的蹂.躏范围内。”耸了耸肩,罗兰简单切中要害,“另外,我怀疑他和恶魔达成了什么协议。以他如今的力量是能控制七领主,但千年前就未必了,不然也不会败给赛普路斯。而我问了史丁,恶魔都有回归现世的夙愿,那倒霉的恐怕不止我们这一小批人,我又是人柱首当其冲。师父若撑不住,贺加斯可能也会把我给天罚了——总之你要做好当寡妇的心理准备。”

      “那你还向我求婚?”冰宿横他一眼。罗兰摆出苦哈哈的脸:“别这么无情嘛,就算不为我,也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不一定会有,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罗兰语气不善地道。冰宿笑得有一丝调皮:“是开玩笑。”

      “小坏蛋!”作势掐她的脖子,罗兰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抱起她转了个圈,换自己坐下,将她轻放到膝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腰后交叠,微笑,俊美清逸的脸庞涌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在淡金发丝的衬托下几如融化一般。

      “我不会有事的,冰宿,我的命不属于我一个人。等你再大一点,我和你签订契约,一起活很久很久。”

      “为什么要等我再大一点?”冰宿明知故问,扬起银铃般的笑声,“怕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哼!”罗兰不甘示弱,回嘴道,“我问过暮,以半龙的年纪算,我还很小,只有十四岁——是你老牛吃嫩草!”冰宿翻了个白眼,纤指戳他的头:“服了你,这种歪理也掰得出。”

      “嘿~~歪理也是理。”

      “你被你师父带坏了。”

      罗兰轻笑出声,双眼荡开憧憬的波澜:“我叫师父主婚,你舅舅和表哥可能请不了,不过我会叫秦蒂丝通知他们。”跨界召唤难度太高,目前不宜消耗魔导团的法力。

      结婚……那个女人大概根本想不到,也不关心我怎么样了吧。想起从未尽过义务的母亲,冰宿眼神一黯。罗兰立刻察觉,轻抚她的颊:“别难过,这里就是你的家。嗯…我会拜托秦蒂丝接你舅舅他们过来。”婚礼还是应该有女方的家属出席,挨揍就挨揍吧。

      “嗯。”冰宿回以释然的浅笑。

      ******

      创世历1038年雪之月3日,南北城主受邀参加由东城组织的秘密会议。下了一个多礼拜的大雪刚停,一场寒雨却跟着席卷了整个王都,冷风挟裹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建筑物上,拉扯城头上的新王旗,形成一首杂乱的交响乐。「枫红之都」最出名的美景,成排的红枫也失去往日的艳丽,无精打采地垂着光秃秃的树枝。这一切都像乌云笼罩的天空般,为市民的心蒙上沉重的阴影。

      原属于上代国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的会议室里,重要人士齐聚一堂。柴火散发的暖意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却没能化解凝重的气氛。

      孩子最敏感,北城城主奥黛露·欧斯达缩起小小的肩膀,不安地扭绞裙摆,竭力维持端庄的坐姿,很快就手足酸软。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真正令她不自在的,是左侧投来的忧愁视线。自从她登基之后,北之贤者赛雷尔·史丁就一直用这样的眼光看她。刚满九岁的女孩察觉不出其中的深意,只觉无比的压力,本来城主的位子就让她不堪负荷,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渐渐疏远。

      南城城主蕾雪·依娃将长发盘起,绝俗的丽颜没有覆面纱。今年八月,她以命令的形式与四璧之一的卡特·罗纳共结连理,按照南城的习俗不用再掩面,在座的男性因而大饱眼福。她左边就坐着其貌不扬的丈夫,右边是一个红发的艳美女郎,她有个醒目的特征,白皙的左颊有一道从耳朵延伸到下巴的淡淡疤痕,一激动就会鲜红地显现出来,正是最近非常有名的「赤练将军」罗莎琳。

      三人下首是中城的掌殿克莱西·维恩,也是他主持了满愿师召唤仪式。除此之外,北城祭司长维琳·桑契拉,东城魔导团团长艾露贝尔·西砝和魔法师公会的五位大佬也列席。

      华贵的红木巨门敞开,罗兰在群臣的簇拥下走进室内,向起立的众人致意。不约而同的,多数人都看向他身后的银发青年,敬畏、羡慕、同情……这些感情波动使帕西斯暗暗握紧袍袖下的双手。神之附体是他最耻辱的身份,暴露后,他再没舒心过。

      众目睽睽下,罗兰也没法安慰师父,只能不着痕迹地挡在他面前,亲手帮他拉出椅子,乘缩回手时轻拍了一下。帕西斯微微一笑,心情舒畅许多。罗兰在主位坐下,瞥了小姨一眼:“怎么了,奥黛露,昨晚没睡好?有黑眼圈。”

      “姐夫~~~”北城城主不觉放开手脚,嘟起小嘴,“我才没黑眼圈呢,我很注意仪容。”

      “哈哈,我的小奥黛露已经是合格的城主了。”挂着令人看不透的魅力笑容,东城城主一派完美兄长的慈和神态,“放轻松点,这是大家共同的问题,奥黛露只要认真听,慢慢学就行了。”年幼的统治者重重嗯了一声,绽放出纯挚的笑靥。冷眼旁观的赛雷尔不得不承认在哄人和骗人的功夫上,自己万万不及这位“女性杀手”。

      “那么言归正题。”罗兰手肘撑着扶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背靠座椅,用这个悠闲的姿态说着严肃的话题,“我怀疑席恩陛下有侵略意图,各位以为呢?”

      “恕我直言,罗兰城主。”蕾雪开口道,“圣贤者阁下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他因为魔界宰相的千年关押走上歧路,也是人之常情,我们理当劝解他而不是把他当作敌人。”

      罗兰叹了口气:“蕾雪,我们自己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发布的公告不全部是事实。”语毕,他做了个手势。随侍在侧的大神官口齿清楚地将一份更接近真相的稿子通读了一遍。众人越听越骇异,几位涵养深厚的大佬也抑不住惊愕之情。

      “怎…怎么会这样……”蕾雪喃喃道,她不认为罗兰在扯谎,至少不是编造假象颠倒黑白,正如协调神的出现——除了神,还有谁能让激战中的士兵放下武器?席恩和肖恩的关系以及满愿师的真正身世,也在上次布四方结界时由魔王亲口揭示了。

      “虽然圣贤者阁下成为了恶魔之王,对弟弟的报仇手段也过分了些,但他确实拯救了世界,功绩盖世,罪不至此。”赛雷尔最崇敬圣贤者,公允地道。

      魔法公会的大佬们也深有同感,更愤怒东城方面和王室一样,之前不公布席恩的真实身份和功劳,只宣扬他是恶魔之王,把他当作敌人看待,如今演变成这样,圣贤者当然憎恨忘恩负义的世人,选择恶魔一方了。

      当风系大佬尼贝特这么指出,罗兰也发觉自己的决策有误,但还是坚持己见:“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埋下封印石有必要。”

      赛雷尔带着怒气道:“没错,但是舆论上,不能攻讦抹黑圣贤者,也不能先和袒护魔界宰相的中西两城携手,你是断绝了和圣贤者前辈合作的可能,主动把这个国家推到了曾经的救世英雄对立面——依靠魔族,这算什么?”

      罗兰仔细推敲,确实,帕西斯影响了他对席恩的观感和判断。

      另一个原因,他是众神的义弟,席恩诛神,他从私情上也不能接受,又相信众神会庇护这个世界,恶魔作乱,需要神明的帮助。

      但是罗兰想到,如果众神给力,千年前,他们早就消灭魔族,也不会只发了个模糊不清的预言,还发错了,导致席恩和肖恩决裂,成为复仇者,然后是千年来的魔兽肆虐袖手旁观,如今的自然灾害毫无建树,只是成天吃喝玩乐而已。

      罗兰越想越不对,而且诸神千年前把刚拯救了世界的圣贤者交给一个魔族,侵略者头目——维烈和其他魔族杀了更多人怎么没见众神那么义愤,也把那个魔头关押折磨无数年?

      最重要的,席恩遭受那样的对待,也没回来就毁灭世界,可见为人和实绩方面,更值得依靠。

      但是太迟了,如今这样的形势上,罗兰也不敢支持席恩,受到那样的冤屈,圣贤者肯定要杀光诸神,普路托和贝里卡斯的死就是证据。

      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了。

      罗兰也不能放弃帕西斯作为协调神降临体的价值,只好收起后悔之情,鼓动众人:

      “席恩的功绩本是事实,崇拜他没错。但他已经是恶魔之王,我们必须将他视为敌人。”

      魔法公会第一个不同意:“圣贤者阁下千年前就是恶魔之王,如果要毁灭世界,早就放出七领主,何必多管闲事,用他弟弟的身体拯救世界,或者就别管世人的死活,难道他弟弟和当时的统治者能解决天灾人祸,击退魔族?那个所谓的战神肖恩还临阵脱逃,去养魔王的外孙女,还是被东方学舍抓回战场,在前线放过魔界宰相——这个魔族沉没一个大陆,淹死至少几十亿人!肖恩·普多尔卡雷把这样的敌人当做朋友?还放了他?”

      基于对师公的恶感,罗兰没有隐瞒肖恩的罪行,也是帕西斯没把师父当年的任性当回事,反而仇恨破坏他们师徒幸福生活的东方学舍,一股脑说了出来。

      但是赛雷尔和五位大佬只觉得荒唐透顶,蕾雪等人也不可思议。

      “众神预言的‘救世主’逃跑,反而是他的哥哥拯救了世界。”

      火系大佬阿尔摩修是暴脾气,不客气地盯着帕西斯:“席恩让初代国王陛下成为协调神的容器,再让魔王的外孙女支撑世界树,请问有什么错?而且你们明知那个宰相关押了圣贤者千年,之前也隐瞒不说?”

      帕西斯听够了,露出牙齿狞笑:“这个国家关我什么事,我就让维烈关押折磨席恩,一千年!痛快!凭什么要肖恩师父拯救世界?凭什么要我和菲莉西亚做牺牲品?百姓都死光也活该!你们都是靠我和菲莉西亚活到今天,还敢对我大小声,信不信我杀了你们全部?”

      法师们愤怒至极,这样的帕西斯根本不配为王,还有那个做了魔王的王妃,恐怕就是他们和侵略者的魔界宰相携手,折磨圣贤者整整一千年!

      “师父。”罗兰也听不下去,劝诫了一声。

      “哼。”帕西斯不以为然,别过头,依然杀意满满。

      “既然如此。”水系大佬哈肯强忍满腔怒气,只有同僚们看出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王妃陛下是不是也不支撑世界树了?”

      “没错。”帕西斯又是一阵快意,“五百年前,维烈让她的灵魂离开世界树了。”他巴不得妻子抛下世界,只是伤痛自己身为协调神的附体,看不到妻子的灵魂,因此更怨恨席恩。借助维烈的手,关押折磨仇人千年也不解恨。

      这回罗兰都震惊师父师母如此罔顾世人的安危,不过想想,世界从五百年前存续至今,大概没事吧。

      这一刻,阿尔摩修等人都想投奔那位传说中的最强法师,这些世俗的统治者,一个个都是蠢货。

      中城和西城就不用说了,一个和魔界宰相的女儿苟合,一个把魔界宰相捧为宰相,都倒行逆施。德修普家族王位不正,是魔王的后裔,如今依然和侵略者沆瀣一气,连维烈已经成为魔域的通道,也不消灭他,可见诺因王储色令智昏,已经被那个魔界宰相的女儿迷昏头,连国家和百姓都不顾,摄政王拉克西丝也脑筋不清楚,这是国之将亡的征兆。

      而罗兰这位叛逆者,本来有望矫正政局,推翻背叛人类,投靠魔族的王家,却信任这样一个助纣为虐,毫无责任心的初代国王,也决策失误。

      地系大佬洛夫丁还是试着劝说东城城主:“最好和圣贤者阁下交涉一下,从他上次的表现看,不是说不通的人。”

      “再带着表示诚意的礼物,血魔的人头。”蕾雪也忍不住表态,南城最恨烧毁六座要塞,烧死无数军民的血魔。说起来,帕西斯当年冰封了一个都市,都没赔罪过。

      “维烈对我有恩,谁敢对他下手,我就砍谁的脑袋。”帕西斯再次威胁。

      众人看了他一眼,对这样的叛徒无话可说。

      罗兰试图挽回局面,他看出法师们的意见很大,提醒道:“别忘了上次席恩的宣言。”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世界化为血的海洋,让丧钟传遍每个角落。」

      这是上回魔王陛下的临别宣言,没人认为是说笑。

      法师们心中憾恨,那位救世主,简直是被现在的统治者们推到了恶魔那边。

      “真的……没有和解的余地吗?”蕾雪不甘心地问,情感上,她很难接受和切齿痛恨的仇人站一条线,对抗从出生起就听光辉事迹长大的国家英雄。

      南城的将领罗莎琳也委婉反对:“罗兰城主,我们是能调整自己,但民众呢?”罗兰摇头:“我们有众神指引,民众信仰众神,阻力会小很多。”法师们不再发言。

      “对了,圣贤者阁下对协调神不敬,的确不可饶恕。”蕾雪终于有了敌意,她是虔诚的信徒,“复仇的行为也……激烈了一点。”地神的神女维琳咋舌:“何止一点。”顾虑在座有女人和小孩,罗兰省去了席恩最严重的暴行,反响不大。

      “民众可不会因为他把魔王绑上世界树就仇视他,只会感谢他!”火暴脾气的阿尔摩修大佬再次开口,“他是我辈中最强大的法师,我敬佩他,也是他弟弟和众神不好!”蕾雪难以置信地提高嗓门:“你……竟敢质疑神意?”

      “我不敢,但席恩敢,所以我佩服他。”阿尔摩修说出真心话,其他法师也露出不同程度的敬服之色。

      “什么话!”两位神女都面露不虞。罗兰轻咳了一声:“我可以理解席恩的作为,不过这一切都起源于一个误会,主要责任不在众神,我们也不能坐视他胡来。”

      赛雷尔劝道:“罗兰城主,圣贤者阁下既然掌控了负位面,就一定能控制住众魔,您何不……”

      “好了,既然席恩已经当众表态,领主也攻击了上次的仪式现场,双方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罗兰扬声打断,“不瞒大家,我师父和德修普他们都上门挑战过了,惨败,普路托、箩尔烈雅和阿提弥斯阵亡了。”冻结的空气弥漫在室内,人人瞪大眼,满脸惊骇:“弑…弑神?”

      “没错,他已经升为主神。老实说,我非常乐意和他保持和睦的关系,也不介意割让一块领土给恶魔们安居乐业,但是席恩本身有放不下的仇——他恨众神、恨师公、恨赛普路斯,连带我和师父也遭殃。这倒罢了,若他继续屠神……”

      “太疯狂了!”维琳忍不住叫道,面无人色地发抖,“连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也做得出来!”罗兰不以为然,他因为和众神有交情不能坐视不理,但说实在的神明之间的战斗与凡人无关,秦蒂丝他们也该自己保住地位和生命,不过为了让盟友提高危机感,也只有抬出神的大帽子。

      魔法公会再次确认了这些统治者都是白痴,圣贤者都屠了几个神,力压神魔,东城还帮着露出颓势的众神,中西两城袒护那个更该死的魔界宰相,真是愚不可及。

      但蕾雪身为神女,立刻倒戈:“梅迪城加入,必须阻止他的恶行。”罗兰摆摆手:“别急,那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们要做的是守住四方结界。从席恩的经历看,他很可能有强烈的支配欲,恶魔的想法也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因素,所以大家务必看好封印石,保护好自己。”

      “请放心,罗兰城主,封印石的防范措施绝对万无一失。”蕾雪自信地道,“我们也都有神佑守护,不会有事。”

      要是众神挂了,神佑也就不复存在。罗兰没有她这么乐观。赛雷尔是知识之神的神子,只得参与讨论:“您是担心敌人会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吗?”罗兰点点头:“直接收拾我们,确实有些难度。”

      “可是恶魔不能进来,他只能派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封印石和我们。”维琳也觉罗兰多虑了。艾露贝尔柔声道:“普通人最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我们要提高警惕,注意陌生人,也未必是针对封印石。”

      “不是针对封印石?”蕾雪等人惊诧地反问。

      “不错,我们可能都漏了一个盲点。”罗兰补充部下的意见,“打破封印,不是只有破坏结点或杀死施法者这两种方法,还有涵盖。”

      因为涉及魔法原理,地系大佬洛夫丁忍不住否定:“不,罗兰城主,你不了解,这需要的量太大了!除非他亲自出马,或者派上千名法师来,不然决无可能!”说完,他就后悔了,被同僚暗地里瞪。

      他们应该站位的是圣贤者,至少也两不相帮。

      罗兰可不愿让这些法师置身事外,问道:“那夏尔玛大陆的同业公会不会帮忙?”

      “这…如果那边的法师协会有那么大的动静,我们不会没感觉。”大佬们敷衍道。

      “艾斯嘉有没有施展的条件?比如神器之类?”

      维琳道:“罗兰城主,这您放心,四方结界之所以牢不可破,一来它是埋入地底,有大地女神的庇佑;二来它的‘力’是平均分摊,不是只破坏一个点就行,要一口气打破——这么大的法力,即使圣贤者阁下负担得起,只怕也无力应付众神了。”在罗兰的询问下,法师们不得不承认。

      罗兰又提出两条线索:“那魔法之都萨曼的飞行要塞?我听说西琉斯有一种叫冰晶矿的魔法能源石。”

      赛雷尔计算力好,道:“夏尔玛和艾斯嘉之间隔了一条大海,就算飞行要塞装得下那么多燃料,到这里也所剩无几了,只会掉下来。”

      “嗯…可能真的是我多虑了。”罗兰这才松了口气,喝了口茶,“还有件事,要请大家帮忙想想。”

      他叙述霍娜失踪及图书馆失窃的事。听罢,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

      “圣贤者阁下绑走这名女子,到底是什么目的?”大佬们对此也很好奇,阿尔摩修捻着胡须自言自语。哈肯故意抬杠:“这正是我们要思考的吧。”他们就算想出答案,也不会说。

      维琳迟疑道:“是不是他喜欢霍娜小姐?”对于这个本人都不怎么相信的看法,在场自然没有人相信。

      “很有可能,不然席恩为何拿她喜欢看的书?”毕竟是女性,推敲了一番,蕾雪觉得有道理。

      “以席恩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引人注目的事。”身为理性的男子,罗兰毫不犹豫地否定。

      “当时是什么情况?”卡特一语惊醒梦中人。东城方都变了脸色,罗兰恍然大悟:“成神……”

      “这就是了!”蕾雪冲口道,“她一定是被卷入了,意外分到了神力,席恩只能带她走!”罗兰心念电转,问道:“不可以杀了她夺回吗?”在座的操法者都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因为他们也不了解神这种生物,就算知道也会隐瞒。

      “照理是可以收回的。”还是神子神女们交头接耳后,不太有把握地道,“出现这种情况,可能那位小姐和他一起升华了,成为一个对等或相连的存在。”

      帕西斯眼中闪过凛冽的寒芒:“意思是,杀了霍娜,等于杀了他?”

      “有这个可能。”

      法师们暗暗心惊,只可惜,四方结界已成,他们也无法通知席恩,还要顾虑东城的法师团会不会监视。

      “少安毋躁,师父。”罗兰劝解,“霍娜一定被席恩藏起来了,我会叫秦蒂丝他们找。”帕西斯瞪目:“叫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他们只会打草惊蛇!罗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话是如此,你一个人也去不了席恩的灵魂神殿啊,大家商量一下,好不好?”

      “哼!”帕西斯愤愤别过头。蕾雪等人听得汗颜,一方面是为他大不敬的态度,另一方面是为罗兰好像哄小孩的态度。

      “那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罗兰朝奥黛露点点头,慰劳她的辛苦。

      散会后,东城城主含笑注视师父:“很生气?”光复王余怒未休:“罗兰,我杀了那帮老头,行不行?”

      “好了,别和那些法师计较。”罗兰还想仰仗魔法公会的力量,“既然师母离开世界树,你想法早日和她团聚才是正经。”

      “罗兰,你真会哄人。”窝心之余,帕西斯也觉徒弟的嘴太厉害了。罗兰白他:“我可没你会泡妞。对了,忘了说,其实你的办法很好,尽情污染你体内的瘟神吧,多快意的回报。就算师母生气,割断你的命根子,反正也会再长出来。”

      帕西斯沉默片刻,道:“万一长不出来呢?”

      “啊,那就……完了。”

      “臭小子!”

      ******

      叮!烤箱发出悦耳的清音,浓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出模具,检视了一下成果,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道:“布里安,松仁核桃小甜饼好了,要尝一块吗?”

      应声飞出的是一个不足成人巴掌高的小生物,背生四片薄翼,蓝紫色的长发,看不出男女的脸蛋美得近乎妖异,笑起来却有两个酒涡,十分可爱:“给我淋点蜂蜜,还有牛奶,谢谢。”

      “要茶吗?或者西瓜汁?”伊莎贝拉熟练地装盘,解下围裙。

      “不要,老样子,西柚柠檬汁。”布里安围着甜点直转,突然想起一件事,“错了,主子不喜欢吃这个。”

      “没关系,他喜欢吃坚果,我也没有做得很甜。”均匀地淋上炼乳和蜂蜜,伊莎贝拉开心地计划,“一会儿再去买点榛子和这里的名产亚普顿黑咖啡,他一定喜欢。”

      说起来,那个人的感觉也很像坚果,从外到内都是硬的,但是敲开厚厚的果壳,剥开清苦的外皮,底下就是香脆的果核——只不知有没有女人尝得到那种滋味。

      伊莎贝拉也喜欢咖啡和坚果,因为她觉得这两样食物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布里安瞅着他恋爱了还不自知的新主人,决定提醒她:“小姐,主子虽然结婚了,但那两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摆设而已,他又对你另眼相看,你只要再加把劲,成为他的第四任妻子不是难事。”伊莎贝拉面红耳赤,差点翻倒果酱瓶:“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也不能和珍妮抢男人!”

      “玫瑰小姐?主子对她毫无好感啊。”

      “可是珍妮喜欢他。”一缕阴云爬上少女无忧无虑的俏颜,“我也不想当小老婆,情妇,我想找的是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我一心一意对他,他也一心一意对我。列文哥哥太琢磨不透了,又是黑心腹。”布里安干咳着承认:“那你待会儿去看房子吗?”

      “这倒不急,我计划毕业后,先游历两年,看看各地有没有什么可以移植的新品种,见识见识风土人情,顺道打好人脉。”调好两杯饮料,伊莎贝拉两手撑着脸颊,满心憧憬。布里安咬着吸管喝果汁,只觉她闪闪发亮的眼神很动人。

      “那请主子结伴好了。”这么块璞玉不能拱手让人,恶魔的宗旨是好东西要留给自己或孝敬上级,“他也喜欢到处挖草药,你们正好一对。”伊莎贝拉忍无可忍地拎拎他的翅膀:“少贫嘴了,乖乖吃你的东西。”

      哼,不领情。花精赌气不理。没在意他的小脾气,伊莎贝拉试了试温度,确定饼干不烫手后,拿起铺在瓷盘上的蕾丝餐巾包好,放进有盖的食篮,再放了些保质的香草,准备带给西琉斯王国的二皇子和他的养子们。

      穿过铃兰花装饰的长廊,沿途和同样留校的朋友们打招呼,答应要带的土产,伊莎贝拉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就读的芳草学院。淡金色的日光照射下来,和暖的空气满溢着花香,尽管时令已进入冬季,在这座位于夏尔玛大陆南部的永久中立都市花都,却永远是四季如春。

      “布里安。”伊莎贝拉指指头顶。布里安苦着脸哀号:“噢~~~不,这太闷了。”

      “听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外头的人会大惊小怪的,晚上我烤香喷喷的栗子慰劳你。”

      经不起诱惑,花精二话不说坐到她头上。戴起附有羽毛的窄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伊莎贝拉像个快乐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踏着鹅卵石路面奔向预定的马车。

      “去市集,再到法师协会,选条近路吧。”迫不及待的心情一下子无法抑制,她多嘱咐了一句。

      从传送法阵出来,风景幡然改变。晶莹的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冰冷的湿意,眼前一片银装素裹,人们都穿着厚重的冬衣。拉了拉毛织披肩,伊莎贝拉好玩地朝手掌倾吐雪白的烟气,这样适应了半晌,才提着变重的皮箱走向驿站。

      意外孤儿院只有院长和年轻的助手,问清缘由后,她留下特地买的糖果,又坐了两个钟头才告辞离去。

      极尽奢华的王宫坐落在这座繁荣城市的正中央,白色大理石壁面雕满了宏伟壮丽的浮雕,气派的列柱式门廊衬托出王权不可侵犯的威严,在冬蔷薇的簇拥下犹如一座冰晶城堡。

      守卫已经得到席恩关照,也认识这个每周末来拜访的少女,互相问好后就放行。但是当伊莎贝拉按照礼节先去向王后请安,却被一大群守候的名媛淑女逮住。

      “呀,这不是勃朗克家族的二小姐吗,快进来。”

      “我们正在喝下午茶,不介意来一杯吗?”

      “当然,打扰了。”发尾因为温差滴着水,衣服也东一块水渍西一块湿痕,伊莎贝拉的样子非常狼狈,但还是保持得体的礼仪规范,回应不怀好意的邀请。她在贵族圈固然有“孤僻古怪”的评语,必要的社交礼节也懂得。

      把行李交给侍者,接过毛巾擦拭,伊莎贝拉向王后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侄女远来辛苦了。”端着高雅又慈和的笑,王后牵起她的柔荑,不无演技地露出吃惊之情,“狼神庇佑,你的手可真冷,我的好伊莎,你需要洗个澡,去列文那儿喝杯暖身的茶。”

      “不要嘛~~~姨妈,让她陪我们聊聊嘛~~~”一个打扮得像发光体的少女娇嗔,更多娇滴滴的声音附和。明白王后是给自己台阶下,伊莎贝拉也不想为难她,毕竟在场都是有身价成为皇子妃的贵族千金,自己接招应战。

      不出所料,聊了几个没营养的话题,一位贵妇人就巧妙地转到评价各个绅士的优秀程度上,盛赞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简直是登峰造极的杰作,是世上最英俊杰出的男子。

      “最令人称道的,还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独有的冷峻从容,真是太迷人了!”

      “虽然殿下身体欠恙,但是任何活动,无论跳舞、骑马、狩猎都能脱颖而出。”

      “他的衣着也是那么卓而不凡,谁也不能把黑色穿得像他那样服帖帅气,再平凡的式样也掩盖不住殿下的气质。”

      一边谈,众人一边扫视共同的“情敌”,希望她羞愧得掩面逃出去。然而伊莎贝拉只是呆呆听着她们越吹越离谱,这哪是称赞人,分明是歌颂一个完美的神!虽然她也觉得她那表哥挺神的,但他还是人啊,会笑、会说话、会吃饭睡觉。

      照她们的逻辑,全世界的女人都该拜倒在列文脚下,否则就不叫女人。

      而身为大众情人,这位白马,不,黑马王子不可以被任何女人独占,会引起公愤。

      怪了咧,她只不过每个周末来讨杯茶喝,至于这么针对她吗?他两个妻子更适合作为靶子吧。

      伊莎贝拉不是坐着等骑士拯救的娇小姐,当一个仕女忍不住冷嘲热讽时,立刻展开反击。一场唇枪舌战下来,筋疲力尽,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抄近道翻过围墙,落在院子里。

      夜风很清凉,带着雪的冰漠香气,她深吸一口气,心境豁然开朗,漫步了一会儿,远远望见那个人。

      他站在一片星光与月光交织而成的朦胧轻纱中,纯净的元素之光如同翩然飞舞的萤火,绕着他回旋。比夜色更漆黑的法师袍点缀着秘银纹饰,流转着如水清亮的银白色辉光。额间的血水晶额环虚幻般透明,一个印记若隐若现,像是黑与白交错的十二芒星,和有着尖锐倒刺的美丽荆棘花。

      泛着银光的象牙法杖握在纤长优美的手指间,顶端的深黑色晶石像蕴涵了璀璨星河的寰宇,律动着光的波纹,无数明暗变幻的金丝银线从中涌出,不断勾画繁复的几何图形,最后形成一个仿佛光茧的晶莹球体。

      “伊莎贝拉?”

      感到外层结界的微弱震动,灿烂华美的魔力网渐渐淡化,露出法师有些单薄的颀长身影,元素的火焰依旧在他身边倘佯徘徊,充满诡谲而动人心魄的美感,淡色的薄唇却浅浅勾起一抹纯然的笑意,“今天怎么这么晚?”

      “被一群三姑六婆缠住了。”伊莎贝拉回过神,见怪不怪地吐吐舌头。

      “贵妇茶会?”席恩莞尔。伊莎贝拉拍拍额头:“别提了,我真想把那讨厌的情景统统忘记。”

      “下次我叫侍卫直接带你进来。”

      “相信我,亲爱的表哥,那会更糟的。”

      “?”没自觉的人不解,也对茶会的内容毫无兴趣,做了个手势,“进来吧,你嘴唇都冻得发白了。”伊莎贝拉绽开欣喜的笑靥,跟在他身后,蹬掉靴子上的雪和泥,轻轻踏进客厅,关起落地窗,壁炉散发的暖意顿时融化了疲惫的身心,她惬意地跳坐到沙发上,在柔软的怀抱里长舒一口气:“哈玛盖斯和格兰妮呢?”

      “他们都有事。”一个自检,一个在地下室照顾妹妹。

      “太遗憾了,哈玛盖斯泡的茶超~~好喝,格兰妮泡的咖啡最棒。”伊莎贝拉失望地叹息。席恩淡淡地道:“井底之蛙,我泡的更好,你有口福了。”

      “嘿嘿~~~”少女笑开颜,拿出食篮,“我带了点心给你们……糟,可能冷掉了。”

      “我给你的温玉在里面吗?”

      “在…啊,没冷!”篮子一打开,浓郁的甜香弥漫。席恩端来茶具和咖啡壶,简洁地问道:“茶?咖啡?”

      “咖啡!我买了亚普顿的,用这个煮吧。”

      “哦。”魔王接过友人递来的土产,煮了一壶浓香四溢的咖啡,将核桃饼干和烤榛果盛装在银盘里。

      伊莎贝拉喝了口香醇的液体,微妙的苦与酸交缠,余韵袅袅不绝,她闭上眼,享受这宛如交响乐的美妙滋味。

      “真的好好喝。”透过蒸腾的热气,她看到黑发皇子淡漠无温的微笑,持杯的手白皙优雅,和以前一样灵巧而悦目,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有一股违和感。

      “列文哥哥,你刚刚在做什么?好漂亮。”

      “你知不知道魔族?”席恩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伊莎贝拉睁大清澈的眸子,兴致勃勃地道:“知道,我们那儿一直在谈,听说艾斯嘉大陆出了个魔界宰相,国王也是魔族的后裔。”

      “魔族有防御罩,就是这方面的研究。”席恩剥了颗榛子放进嘴里,又脆又香,是一种温暖到骨子里的好味道,“有不少书认为是全防御,纯属谬论,除非神这种不用呼吸的生物,不然所谓的完美防御只会憋死受术者。”伊莎贝拉听不太懂,却隐隐感到异常:为什么研究这个?就好像要对付魔族一样。

      随即,疑惑在清脆的爆裂声中消散,边吃边说话,鼓着腮帮发音含糊的列文皇子,实在不像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或者那群女人心目中的高贵神祇。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两位殿下相处得不好?”伊莎贝拉大喇喇地指着他,“应该是女主人来招待我这个女客。”席恩直言不讳:“她们下午来找过你,被我赶走了。”

      赶……伊莎贝拉扶着额头,再次坚定了内心的某个决心。

      “不舒服么?去洗个澡好了。”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席恩对这方面的细节很敏感。伊莎贝拉俏脸泛红:“不用了,那个…今天很晚了,我可不可以住在这里?”

      “当然。”对她突来的害羞感到诧异,席恩侧了侧首,丝缎般的黑发滑落下来,带起一阵银色的流光,他随手拨弄,与另一只手交叠,“呃?”

      “哈玛盖斯~~”伊莎贝拉双目一亮,端起一个盘子,“尝尝我做的点心。”

      “欢迎,勃朗克小姐。”龙的化身回以诚挚的笑靥,熟练地梳拢养父的长发扎起,拿了块饼干品尝,由衷赞道,“很香,你手艺真好。”伊莎贝拉喜上眉梢:“谢谢,你主子就不肯夸奖一声——依路珂呢?那小鬼不捣蛋我就给他吃。”

      “他被丽芙哄睡了。”

      『卡雅的情况怎么样?』席恩用精神波问。哈玛盖斯将一件深栗色的呢绒披风盖在他肩上:『一切安好。』看到他的动作,伊莎贝拉关怀地道:“列文哥哥,你又感冒了吗?快去睡吧。”

      “我没事,伊莎贝拉,你最近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

      “咦?”伊莎贝拉眨眨眼,神色变化,“列文哥哥,是你在对付珍妮的家族?为什么?我写信问父亲,他要我别再过问家族的事,这不是他的作风,是你叫他别牵连到我的吧?”席恩抿了口咖啡,银瞳平板如镜:“你的朋友不会有事,只要她肯乖乖嫁人,底比斯和奥桑都抢着要她。本来她还是太子妃的候选,居然自己拒绝,脑子里果然装的豆腐渣。”

      “因为她喜欢你!”

      “一时的迷恋而已。”席恩压根没放在心上,见友人气得涨红脸,微微放软语气,“她应该吸取教训了,她的家人也不会让她再胡闹。你父亲那边,只是乘上次战争的失利暂时压制武官派而已,帕特里克家顶多被贬为三等侯爵,很快就能卷土重来,到时我也不管了。”伊莎贝拉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难以释怀,正想为她可怜的朋友再说几句,哈玛盖斯道:“勃朗克小姐,帕特里克小姐曾对主人下药。”

      “什么!”伊莎贝拉这一惊非同小可,紧张地看向席恩,“你没事吧?对…对不起,没想到珍妮会做出这种事。”

      “还好。”一想起自己亲吻过那张和仇人那么相像的脸庞,席恩就感觉胃里酸液直冒,不过比起被威姆强吻,还算可以忍受啦。

      再也说不出求情的话,伊莎贝拉大大叹了口气:“我替珍妮道歉,她是个好女孩,真的,爱情让人失去理智,她应该是一时昏头了。”对于这种说法席恩倒是能接受,斟酌片刻,道:“好吧,我不会再为难她。”伊莎贝拉展颜:“谢谢你,列文哥哥!”

      “我帮您安排客房。”哈玛盖斯也乐见这件事和平解决。

      “好的。”伊莎贝拉起身,蓦地欺近兄长令人屏息的俊容,“可以要求个晚安吻吗?”

      “啊?”魔王愣住,下意识地应道,“哦。”意外的,蝶扑般的轻吻印在左颊,带来温柔细腻的感触,沁心自然。几乎遗忘了这样纯真的亲昵,他呆呆目送少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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