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烟》苏空崖

37、Chapter37

　　看到左小烟，林司司也愣住了，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气氛僵持。
　　凌非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一个眼神都能看穿到对方心底，他视线在女人和左小烟身上扫过一圈，心里便有了数。
　　这两人认识。
　　不但认识，十有八.九还是冤家路窄。

　　凌非走到左小烟身边，低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左小烟耸肩，无所谓地摆了摆头：“没事。”
　　林司司也回了神，视线在凌非身上打量了一圈，重新看向左小烟，脸上恢复笑容：“小烟，好巧，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么？”左小烟抬起头，红唇勾起一抹凌厉的笑，“这儿是超市，你能来，我不能来？”

　　林司司脸色一变，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左小烟挑了下眉，语气咄咄逼人。
　　凌非眯了眯眼，把耳廓上的烟取下来叼进嘴里，捂着打火机点着。
　　“小烟……”林司司抿了下唇，“上回见你，还没说几句话你就走了，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

　　“你想说什么？”左小烟冷笑一声，“准确来说，是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林司司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咬了咬下唇，说：“我撞了你的车，应该赔偿，我找人把车开到店里修一下，我请你吃顿晚饭，好吗？”
　　左小烟正想说“不用了”，凌非吐了口烟圈，上前一步，对林司司说：“不用了，车问题不大，我们自己修就好，至于晚饭……”
　　他余光落在左小烟身上，温柔地扯起唇角，“抱歉，她已经提前和我约好了。”
　　林司司愣了愣，知道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有些尴尬地攥紧了包链。

　　左小烟看向凌非，两人看着彼此，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还不走？”凌非挑了下眉，“半小时前都说饿了。”
　　左小烟上前一步挽过凌非的胳膊，没看林司司，咧嘴一笑：“走！”
　　凌非轻笑一声，吸了口烟，向林司司颔了颔首，拉着左小烟重新回到了车上。

　　林司司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被自己撞了的黑色牧马人已经消失在了停车场。
　　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得她眼眶泛红。
　　望着绝尘远去的车子，她满脑子都是左小烟对她冷漠的态度。
　　她咬紧了牙，攥着背包的手开始发颤。

　　**

　　到凌非家的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话。
　　凌非什么也没问，左小烟也一句没提，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到了楼下。
　　凌非停下车，把钥匙递到左小烟跟前：“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左小烟盯着他看了半天，接过钥匙：“好。”
　　她推开车门，准备提点东西，凌非看她一眼，说：“你先把烤肉提上去热热，剩下的我提。”

　　经过刚才那不愉快的一段，左小烟这会儿心情并不怎么样，大脑也没在思考，凌非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噢”了一声，提过烤肉，下车关了门。
　　正准备绕过车上楼，面前玻璃窗降了下来，凌非看着她，问：“记得我家在几楼么？”
　　左小烟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鱼，记性没那么差好么？”
　　凌非点点头，把车往前开走。

　　开出去没一米，又退了回来，隔着窗户问：“微波炉会用么？不会就先放着，等我回去。”
　　“……”左小烟一脸无奈，“要不我等你吧。”
　　凌非抿了下唇，没说话，阖上车窗，这次终于利落地把车开走了。
　　左小烟叹了口气，拎着烤肉往楼道走。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
　　人真是纠结又敏感的生物，明明已经狠下心把某个人从记忆里彻底剜去，发誓不会再为他哭，也不会再为他笑，可当再次见到，那些早已尘封入土的记忆又会重新涌入脑海。
　　这世界上的事大多如此，越是刻意想要遗忘，就越无法遗忘。

　　上楼的时候，左小烟一直六神无主的，走廊里黑乎乎一片，感应灯很给面子的一亮也没亮。
　　凭感觉摸索到凌非家门口，刚把钥匙插进门空，楼梯口传来阴森森一声：“什么人！”
　　“我靠！”左小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砰一声撞到防盗门上，钥匙和铁门撞击晃荡直响。
　　这下，昏暗的走廊终于亮了起来。

　　“嘶。”左小烟额头撞上了门，这会儿正吃痛，皱着眉头，借着昏黄的灯朝楼梯口看过去。
　　楼梯口站了个穿着睡裙的女人，看上去比左小烟年纪小，手里端着个饭盒，正一脸戒备地瞪着她：“你有病啊？喝醉了？大晚上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左小烟原本心情就不好，又被吓了一通，一听这话立马炸毛：“我有病？我看你才有病吧！大晚上站那儿一声不吭是要吓鬼啊！”

　　女人也怒了，瞪圆了眼，闲着的那只胳膊插上腰：“我家住这儿，我爱站哪儿站哪儿！没吓着鬼吓着你了，怎么着，有意见啊！”
　　左小烟一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去医院吧，估计智障晚期了。”
　　“你！”女人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到左小烟面前，扬起头，一件愤怒，“你别跟我打马虎，你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在别人家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你管我？”左小烟说，“我回我男朋友家，关你什么事？”
　　女人一听这话瞪直了眼，几秒后大笑出声：“男朋友，你男朋友谁？你说谁是你男朋友？”
　　“开谁家门谁就是我男朋友，你眼瞎？”左小烟又是一记白眼。
　　女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了指凌非家的防盗门：“你说谁？凌大哥？我天我没听错吧，你说凌大哥说你男朋友？我看你真是有病吧，臆想症！”

　　凌大哥？臆想症？
　　感情这女人还是凌非的小粉丝？
　　我呸！
　　左小烟撸起袖子，正准备反咬回去，楼道里传来一阵低沉又急促的脚步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又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了下去，紧接着传来清脆爽朗的一声：“凌大哥！你回来了！”
　　正在上楼的凌非：“……”
　　凌非抬头，视线先在左小烟身上扫了一圈，才落到面前笑颜如花的女人脸上，点了点头：“嗯。”

　　“我都等你好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女人娇嗔地笑了笑，把手里的饭盒递到凌非面前，“凌大哥，这是我专门给你包的饺子，还热着呢，你快拿回去尝尝吧！”
　　凌非盯着女人递来的饭盒看了一会儿，很淡地叹了口气，接过：“谢谢。”
　　“凌大哥你太客气了，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呀！”女人嘿嘿一笑，凌非站着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左小烟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喂？还有完没完啊？”
　　女人“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一茬，飞快凑到凌非身边，一脸嫌弃地指向左小烟：“凌大哥！刚这个女人鬼鬼祟祟在你家门口，不知道要干什么，被我当场逮住了！”
　　“你真有病啊？”左小烟叹了口气，继续揉额头，“今儿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倒霉。”

　　凌非看她一眼，很淡地拧了下眉。
　　“我问她什么人，她说她找她男朋友，你看她打扮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义愤填膺地看向凌非，“凌大哥，咱把她送到保卫科去吧！”
　　“你说，”凌非眯了下眼，答非所问，“她说她来找她男朋友？”
　　“对啊，凌大哥你一直单身，一个人住，哪儿来的女朋友？”女人说，“我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谎！”
　　左小烟：“……”

　　凌非迎上左小烟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提步，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左小烟这会儿太累了，懒得理他，转动塞进门孔里的钥匙，咔嚓一声，防盗门顺势向外弹开。
　　女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凌非开了口。
　　“她没撒谎，”凌非说，“我是她男朋友，她是来找我的。”
　　女人：“……”

　　**

　　“饺子被要回去了？”一关上门，左小烟就扭头问凌非。
　　“没有，”凌非低头在玄关换拖鞋，把饭盒放到鞋柜上，“还没那么抠。”
　　凌非弯腰从鞋柜拿出另外一双拖鞋，左小烟很自然地换上，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哦，那扔了吧。”
　　凌非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左小烟挑了下眉，抬眸，挑衅地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男人，“看得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人家辛辛苦苦亲手包的饺子，你是舍不得扔吧？”
　　凌非仍是笑着没说话，向前逼近半步，鼻尖凑到左小烟脸上，她猛得愣住。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那双深眸里仿佛有日月星辰，对视了两秒左小烟就有些受不住了，她有些慌张地移开眼，只觉得脸颊泛热：“你……”

　　“不是舍不得扔，”看到面前的人脸色微红，凌非勾唇一笑，弯腰把钥匙挂到左小烟身后挂钩上，说，“怕扔了把你饿着。”
　　左小烟：“……”

　　进了客厅，左小烟匆匆忙忙抓起卫生巾去厕所，凌非拎着饺子和烧烤进了厨房。
　　等左小烟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凌非已经把餐桌摆好了。
　　她本来觉得饿过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会儿一闻到香喷喷的孜然香，肚子里的饿虫又被勾了起来。

　　“哇，”左小烟拉开椅子坐下去，挑眉看向凌非，“可以啊，手脚很麻利啊！”
　　凌非笑着坐到她对面。
　　“啧！那我就不客气啦！”左小烟搓了搓手，拿起一串脆骨啃了起来，“好香！”
　　凌非拧了下眉，想到什么，问：“你能吃么？”

　　“为什么不能？”左小烟又拿起一串烤筋，继续大快朵颐，“我胃口好着，能吃能喝！对了，酒呢？你不是买了好多酒？快快快拿出来！”
　　“你还要喝酒？”凌非看着她。
　　“不然呢？烧烤配白开吗？”左小烟问。
　　凌非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温水，放到左小烟面前：“对，特殊时期，烧烤配白开。”
　　左小烟一愣，反应过来凌非说的这“特殊时期”指的什么，脸上又一阵热。

　　两人是真饿了，吃吃喝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刚那个，”想到刚才的事儿，左小烟拇指往后指了指，“是你邻居？”
　　“不是，”凌非说，“楼上的。”
　　“单身？”
　　“不知道。”
　　“她喜欢你吧，”左小烟边吃边说，“非常明显了，听到我说我找男朋友，非说我臆想症，有毒。”
　　“不知道。”

　　“喂，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左小烟啧了一声，“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
　　凌非看了眼内壁沾着左小烟唇印的马克杯，抬眉：“你正用的杯子，是她送的。”
　　“……”左小烟放下杯子，嫌弃地看了一眼，“我能不能选择喝果汁？”
　　“你可以选择不喝。”
　　“……”

　　“我也有话想问你，”凌非把饺子蘸了醋，放进左小烟面前的盘子里，“刚在超市车场，那人是谁？”
　　左小烟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放下筷子，耸了耸肩：“啊，我吃饱了，多谢非非大佬盛情款待！”
　　她说完，站起身，屁颠屁颠就往客厅走。

　　“去洗碗，”凌非眯了眯眼，说，“抵你的账。”
　　左小烟皱着眉回头：“抵账？抵什么账？什么抵账？”
　　“我修车至少得几万，”凌非仰靠到椅背上，“你不让肇事司机帮我修车，也不准备给我干活抵账？”

　　“我是病号！”左小烟一脸震惊地看向凌非，“非非大佬，你怎么可以做出让病号干活抵账这种残忍的事呢！”
　　“不想干活也可以，”凌非面不改色，笑了笑，“那我得知道，我这钱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