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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二个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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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念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冲的辨不清方位了,犬郎君也没有跟在身后,似乎是被自己甩在后面了,也对,若她使出全力,江湖里能跟上她的寥寥无几。
[你的心跳的好快。]小智客官地陈述道。
[因为一路赶路太急了。]
许念念也客官地回答道。
然后是沉默。
因为沉默,所以心跳声更明显。
这绝不是所谓心动,比起心动,许念念更想将之称为触动。
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次触动?杨柳岸,潋滟湖边,一个男人,一段话,一句轻声叹息——“她是个好姑娘。”
她是个好姑娘吗?
记忆里,有一个人影浮现,她穿着中规中矩的职业裙,扎着中规中矩的头发,庸庸碌碌,往返于公司与家,上班划水,下班吃美食,没有爱人,不与亲人同住,她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不清面貌。
她与人谈天喝酒,与人大笑畅谈,有时暗自垂泪,有时站在宠物店对着那些渴求着的眼神柔和视线,她很自由,很轻松,虽然并不十分快乐,却已胜过大多数人。
没有夸赞,没有批评,没有压力,没有目标。
没人轻轻与她说上一句:“你是个好姑娘。”
“我……我,我就不该留手!”许念念咬牙切齿,任谁也能看出这不是真恼,而是羞怒。
兀自原地发泄了一通,许念念脸颊红晕渐消,慢慢的,一种极沉重,极乏力的怅然感,填满胸口。
[小智,我想家了。]
带着这种消之不去的怅惘,她点开地图界面,看向仍在原处的红点,思索了片刻,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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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边,追命正袒着胸膛,将肩伤上药包扎。
用牙齿叼着白布的一端打结系好,追命晃了晃酒葫芦,无奈地歪头道:“唉,没酒了。”
一旁的草丛发出簌簌的声响,一个光着上身,约莫七八岁的男孩顶着一头草叶,好奇戒备地探着脑袋道:“你们打完啦?”
追命抬眸,好笑道,“我们那算是打吗?”
“可你都受伤啦!”
在这小孩大惊小怪的时候,追命起身,活动了下受伤的右臂,他的伤并不重,在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役里,这样的伤都排不上名号。
“是啊,我都受伤啦,你瞧见我受伤流血,难道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我有次在小溪里玩儿,腿上吸上了吸血虫,我拔出那吸血虫时,血彪了好高咧!”
男孩从树丛里出来,下身的裤子仍是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显出瘦削的身形,他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机灵:“那个漂亮姐姐说你是四大名捕?那么那个漂亮姐姐是坏蛋吗?四大名捕还抓不住坏蛋吗?”
“你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追命吐出一口气,他对小孩子虽然很有耐心,但并不代表要事事迁就,对付这种问题多的小孩子,就要用更多的问题去打败他,“你偷偷跑到这里,家里人知道吗?那船上的老叟是你何人?小心回去晚了被打屁股!”
男孩扁扁嘴,但他尚没有掌控这种大人间狡诈的辩论技巧,只老实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家里人,那船上的老叟我根本不认识。”
“可他看起来似乎在等人。”
“大约是在等黑白无常吧。”男孩语出惊人,咯咯笑了起来,“哈哈,你没看出来吗,他早已经死了呀!”
追命蓦地抬眼,细瞧那钓鱼翁,果然瞧出几分不对,胸腹毫无起伏,那握着鱼竿的手有些僵硬泛青,回神再一想,方才与犬郎君和那女子在这里时,这钓鱼翁便在这里,江南水美鱼肥,这么长时间,怎会未钓上一尾鱼?即便真是未钓上,经验丰富的渔翁也早该转换地点,去其他处了。
再看向那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容此刻瞧着便有了几分邪性。
“是你杀了他?”
男孩像个小书生似的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哦?此话何解?”
“他若不想着诓骗带走我,我怎会杀他?他种的因,得的果,所以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追命心里微松,“但是你还是不该随意杀人,你大可以逃脱之后,上报给本地的衙门。”
“唉,怪不得说你是追命,跟你谈话真是要人命。”男孩有些不开心了,他又上前几步,离追命更近了一些,小孩子都是这样,总爱偎近了与人争辩。
“有拐子要拐我,我费尽心机逃脱,担心他有后招,索性杀了一绝后患,这有什么问题?”
“即便对方已无缚鸡之力?”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小小年纪,看待事情以恶为先,杀伐果断,若任由成长,以后怕是会成长为一个搅风搅雨的小魔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傅是谁?”
一个人可以不知生父,不知生母,但总该知道教导自己武功的人。
“我没有名字,但别人通常会叫我小弟,你也叫我小弟就好啦。至于我的师傅……”小弟眼珠一转,再度向前几步,偎近了追命。
“你俯耳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许是这番作为小孩子气太重,追命放松了戒心,弯下腰照顾他的身高,由着小男孩双手右手掩着唇,凑向他的左耳。
小弟的左手自然地垂在一边,小小的手,指甲圆润,肤色是乡野日晒下惯有的小麦色。
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肌肤,有没有藏武器一目了然,任谁也想不到,他一翻手,掌心便散出一蓬银针。
与此同时,那掩唇的右手同时一翻,又是一蓬银针散出。
追命是在银针散出的同时一瞬转过脸的,他的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银针暗器,两颊一陷,喉中忽射出一片酒液,右腿再一扫,这两蓬银针一被酒液吐散,一被腿风扫开,而男孩出手后便迅速后跃,恰躲过喷射来蕴含内力劲力非凡的酒液和那招寻常人不可挡的飞腿。
小弟眨眨眼,一点也没有刺手未果的失落模样,‘哎呀’一声,纯挚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正常人垂手时手背向外侧,手心向内侧,你却是手背垂在前,手心垂在后,与我谈话时,时常有背手的动作。”
追命并未乘胜追击,只站在原地继续与这孩子聊天,“还有,‘一杆叟’柳培可不是个会贩卖小孩的苟且之辈。是谁派你杀我?”
小弟讶然道:“你怎地这样想,我瞧见一个受伤的人,他恰巧是江湖闻名的四大名捕,而我是一个年轻气盛想在江湖扬名的少年,我想试试能不能趁机杀你扬名,这还需要谁人指使吗?”
这孩子的逻辑,总有一种让人语噎之感。
追命深吸一口气:“像你这样的孩子,若无人管教,便由我来管教你罢。”
说罢,他身形一掣,抬手一抓,正要擒住这孩子狠狠打几下屁股,一道绿芒倏然从暗处射来,追命一惊,脚下一旋,足侧泥土飞溅,一片柳叶插在地面上,因后劲无力而缓缓软塌。
小弟已趁这一瞬的功夫又躲开五丈远,鼓掌笑道:“嗨呀!你这一招比起漂亮姐姐可差远啦!”
犬郎君黑着脸站在远处,冷斥一声:“闭嘴!”
追命瞧了一眼犬郎君身后,未看到那戴帷帽的身影,不由诧异笑道:“犬郎君莫不是主动回来找我投案的?”
犬郎君还未说话,小弟却捧腹大笑:“哈哈哈,他一定是想看看我能否得手,若得手便可顺便收个渔翁之利,没想到却瞧着我差点被制,不得不从暗处出来,我说的对吧?”
“闭嘴,若不看在你是天尊的弟子,我断不会冒险出手。”犬郎君冷冷道。
“哎呀,这话从天尊的叛徒嘴里说出,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小弟脸上的笑意渐收,“你帮我,跟天尊无关,纯粹是因为那位漂亮姐姐的下一个目标,是我。”
犬郎君沉默。
沉默便是默认。
早先许念念便同他讲下一个目标是在郊外湖畔,他跟了她这么久,已琢磨出许念念的一套行动方式,她在不断地去一些特定的地点寻一些特定的人,然后再让无回谷或青龙会的人围绕这些青龙会的人做一些事,有时是杀,有时是救,若中途遭了旁人阻挠,或让未被选中的人完成了这些事,她总会身体虚浮几日。
犬郎君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只需要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
在小弟说出那钓鱼叟已死时,犬郎君便明白了许念念口中的‘目标’到底是谁,他躲在暗处有些纠结,但在追命即将擒住小弟时,他还是本能的出手了。
出手之后,他便有些后悔,但此时此刻已没了后悔的余地。
追命有些头大,他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中,天尊弟子,帷帽女子,犬郎君,‘目标’……
理智告诉他应当及时收手汇报神侯府多派几位助力一同调查,但追命的脚却如这杨柳岸上扎根的老柳树一般扎根未动,等着看这后续的发展。
“唉。”
便是在这时,一身青衫的女子扶着微风拂动的帷帽,缓缓走来。
“阿犬,你不该自作主张的。”
【任务已激活,引导任务:探寻小弟的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