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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六章 碧落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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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如白小心翼翼地给遍体鳞伤陷入昏迷的慕容锦衣换好药,然后仔仔细细地在他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白纱布,直到原本风流迷人的桃花哥哥被弄成只露出一双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神采的死鱼眼的木乃伊。她抿着嘴唇,手脚并用使劲扎紧最后一个结头,只听得慕容锦衣微微哼声了一下,就又没了动静。
衣如白抬起头来,擦了擦额上的香汗,欣赏了一下自己打得非常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嘴角上扬,满意地笑了。她拿起床边的金创药瓶和纱布,端起水盆,轻手轻脚地关门而出,准备前往下一个伤患处。
白日里的一场恶战,慕容山庄死伤无数,慕容玄衣一行急匆匆赶回来时,他身上背着的慕容锦衣浑身已成血人,脸白如纸,气息微弱,所幸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夜晚,慕容玄衣和伍华他们帮忙处理善后,而慕容碧衣、画玲珑与衣如白自然就充当了温柔的白衣天使,负责疗伤护理伤员。
刚走出没多远,衣如白突然想起,剪刀还忘在慕容锦衣屋里了,于是,她折身转来。一推开房门,竟看见一个魁梧的黑衣蒙面人立在慕容锦衣床前,看身形当是壮年男子,他正缓缓举起手中匕首对准了床上昏睡中的慕容锦衣,白刃反射着耀目的寒光,让人心惊胆战。
衣如白心跳加剧,手一松,“哐当”一声,端着的水盆掉落在地,在静谧的夜里听上去格外的尖利刺耳……
正领着一小队人巡夜的伍华心一惊,他偏过头朝慕容锦衣住处的方向远目瞅了瞅——当然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命中注定,他扔下了队伍,独自向那方纵身掠去。
刚一靠近房门附近,伍华便感觉到一股杀气,他不动声色,暗暗运气,伸腿一踢,踹门而入。一进去,看到慕容锦衣仍然安好地躺在床上,他微微心宽,四下打量一番,没有看到衣如白或其他人,便又退身出来。
前脚刚一踏出房门,一柄钢刀便从左侧砍了下来,伍华头一偏,跃身躲过,反手一记铁砂掌,跟着右手一招“菡萏沾衣”,径直打中了偷袭者的左胸。那人脚步蹒跚,连退几步,握刀的右手也把持不稳,看样子似乎腿上和肩上早已受了伤。
伍华定睛看向偷袭者,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沧桑的眼睛闪着狠光,背微驼,身材稍胖,看情形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那人见偷袭不成,便左右察看,想伺机逃走。伍华大掌一挥,封住了他的去路,双手并进,招招快似疾风,眼看那人就要毙命在掌下。
突然,另一个黑衣蒙面男人从假山石后跳了出来,手上还拖着一个白衣女子,嘴上大喝一声:“住手!”伍华见状,立即硬生生收回掌风,眼也不眨地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他手上的人质衣如白。
衣如白正被蒙面人扭住了双手,反剪在身后,蒙面人右手持匕首抵住了她的颈侧,低声呵道:“不准反抗,否则我就杀了她。”伍华愣愣地看着衣如白,她云鬓散乱,没有求饶呼救,只是一脸泪光的看着自己,眼里有哀求和不忍。
此情此境,似曾相识,伍华不禁回想到了毕生难忘的那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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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白雪皑皑,屋内火盆里燃着红通通的炉炭。与伍华大战三百回合仍然不见醉意的翔风,把酒坛重重地撂到桌上,一手叉腰,一脚踏上圆凳,秀发一甩,朝小脸喝得比苹果还红扑扑的衣如白豪气万丈地一挥手,“来,给洒家满上。”
伍华一声嗤鼻,“想跟我斗酒?你还嫩了点。”说着,醉醺醺地离开饭桌,走到大厅中间,提掌吸气,气流运行,便将喝下去的酒从手指间逼了出来。
睁大眼睛看着他理直气壮做完这一系列作弊动作的翔风顿时跳了起来,连连跺脚,一脸不满,“你耍诈!”
伍华哈哈一笑,拨开她气呼呼的手指,提起一坛女儿红,昂头又咕噜噜饮下,一抹嘴,斜眼看向咬牙切齿的翔风,“谁让你不好好练功,内力不行怪谁?!”
衣如白捻起丝帕,抿嘴一笑,又去厨房准备给他们两个再炒几碟下酒小菜,大厅里只剩下暴跳如雷的翔风的不满呵斥与心情愉悦的伍华的爽朗笑声。
酒足饭饱,衣如白拿出了一叠纸,闪着水汪汪的秋水眼,握紧小粉拳头,看向伍华,“这是坊间流行的爱情心理测试,我们也来做做好不好?”
最难消受美人恩,于是伍华傻傻地点了点头。眼睛喝得比天上星星还明亮的翔风,也放下酒碗,好奇地凑过小脑袋来,一把抓过,大声读着纸上的爱情试题。
第一题,如果你的母亲和女友同时掉落到水里,你先救谁?
这一题可谓是古往今来人气最高怨气最深的一道爱情测试题,据传通过率只有30%,很多江湖侠侣就是因为这题而分道扬镳的。每每少侠们有半点迟疑或是回答到先救母亲时,总会迎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侠女们的当头一剑,从此斩断了美好姻缘。
那么,义薄云天直肠子到底的伍华大侠又会如何应对呢?且听下回分解。(某迦被众人群殴中)
咳咳,其实根本没想的那么复杂,伍华就毫不犹豫地作出了直截了当的回答:肯定救如白。
答案很简单嘛,伍华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他的选择除了衣如白还是衣如白。第一题,完美回答,顺利过关。
第二题,如果你的女友被歹人挟持,逼你放下武器投降,你如何选择?
说着,翔风大吼一声,扯过衣如白的衣袖近前,从桌上随手抓起一大块啃剩的鸡骨头,在衣如白纤细的脖子处张牙舞爪比划着,脸上还故意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死她!嘿嘿。”
终于又盼到出场的乌鸦大军呱呱呱地从头冒青筋的伍华顶上兴奋着飞过。翔风戳了戳还没反应过来的衣如白,嘟着嘴抱怨道:“小白,好歹配合一下嘛,你现在是人质。”
心领神会过来的衣如白赶紧眼泪汪汪地看向伍华,如葱玉手拈成好看的兰花指,向伍华方向无力挥舞,神色凄凉哀怨,“华哥,救我……”
翔风狞笑三声,还滴着油的鸡骨头指向黑云压顶的伍华,“快快放下刀,喏,就是你手上的那双筷子,不对,先在身上自己砍一刀,再扔掉武器,然后我就放了小白。”
已经被两个女人吵晕了的伍华默默地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扔开,忽然,一团看不清的物事如闪电般袭到眼前,他不及多想,伸臂一挡。只听翔风拍掌大笑,“哈哈,大虾,你中计了。”
伍华放下手臂一看,崭新的白色棉袍上多出了几处油渍,一处在刚才伸手挡的地方,另外三处分别分布在胸、腹、腿的要害处,看样子都是翔风刚才声东击西一起掷出的骨头暗器弄的。
翔风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衣如白,“小白,你挂掉了哦。”接着,摇摇摆摆一拽一拽地踱到脸色铁青的伍华跟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嘿嘿奸笑,“大虾,我是坏人啊,你怎么能相信我的承诺呢。这下你和小白可都被我干掉了,哈哈哈哈。”
说着,她背负双手围着伍华转了一圈,最后伸出指头在伍华眼前摇了摇,“大虾,你可要记住,江湖上凶险难料,无论何时何地,尤其是面对狡猾敌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放下自己手中的利器,否则失去的可就不光是爱情了哦。”
伍华没有吭声,只是瞅着身上的油渍,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抬起头,怒目瞪视着有点心虚的翔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是如白才给我做的……”
翔风脚下一个趔趄,气势明显地就弱了下来,她狗腿地谄笑着往门边悄悄挪动几步,用讨好的语气小声地商量着:“要不,我给你把衣服洗干净?这个我拿手啊,保证经济环保无残留。反正你出门行侠仗义的工作服还有几套旧的,先将就穿穿好了。”
一旁衣如白又是抿嘴嫣然一笑,收拾好碗筷离开,任由大厅里的两人鸡飞狗跳拳来腿往打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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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女子低哼,让伍华收回了思绪,看向面前的黑衣人。他的匕首往内压了压,衣如白白皙的脖子顿时冒出了一丝鲜血,衣如白又是咬牙一哼。黑衣人冷冷地盯着伍华,“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别多管闲事,就饶你们不死。”
伍华不由得一阵苦笑,原来,就算明知道最后的结果,他却还是会选择束手就擒。他缓缓地垂下手臂,不再抵抗……
黑衣人眼里一丝精光闪过,抓住衣如白后背往前凌空一送,伍华不加多想,立即跃身去接。刚一抱住衣如白的腰,便听她一声轻呼“小心后面”。伍华反手右臂一扫,将背后偷袭的蒙面人钢刀拦腰斩断,揽着衣如白落地之后,忽见她身后的黑衣人匕首刺来,在黑夜中泛着绿光,犹如毒蛇,已近在咫尺。
伍华想也不想,一把推开衣如白,匕首径直便插入了他的胸前。伍华挣扎间一把抓下黑衣人的蒙面罩,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是你!”突然,背后一阵剧痛,另一蒙面人的半截刀刃端端地刺入了他的腰间。
倒地的瞬间,伍华似乎看到满面泪痕的衣如白向自己奔来,冲着拦阻她的黑衣人拳打脚踢,却被推倒在地。接着,他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星星火光,伴随着急急的脚步声奔向这边。伍华伸出染血的右手,刚抬到半空,却眼前一黑,终究无力地垂了下去……
(被爱情问卷毒害的小白同学和被观众挽救回一命的五花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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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年冬十二月,胡天大雪,翔凤先生于平西将军帐中醉饮三日,弹剑而歌,忽怅然叹曰:“与风豪饮百杯不醉者,君乃第二人也。”将军笑问:“未知前者何人?”先生不作声,半晌低语:“乃风之好友伍华,奈何未知其行踪久矣。”遂述当年原委。将军唏嘘不已,又问之:“若汝处其境地,当如何?”先生正色言道:“若君被挟,逼风就范,则风必当拂袖而去,眼不见心不乱也。若君不幸而亡,风必誓死手刃仇人以祭君也。”将军仰天大笑,曰:“一人死,胜于二人同葬也。若吾亡,望风莫以复仇为念,当善自珍重,相忘江湖,于愿足矣。”——《武林志•平西将军列传》(江湖正传)
伍华他没有败给阴险狡诈的凶手,却最终输给了小白的爱情测试。真正的浪漫其实不是男人每天说多少句“我爱你”,而是在关键时刻他能挡在你的身前。——《翔风手札》(歪弹琵琶)